167顛覆
不了解內情的劉先生疑惑地開口道:“周娘子,可知汪幫主如今在何處?”
周四惠的身子晃了晃,慢慢踱到上首的位置上坐下,“劉先生,你們尋我當家的有何事?”聽語氣周四惠不打算與他們相認,陳嫻雅只好收回來目光,既然她不想提從前之事,不提便是。
劉先生有些猶豫,陳嫻雅顧不得失禮搶先開口道:“見過幫主夫人,我們一行人冒然上門別無他意,只想問問我家幾位表兄可在貴幫做客,如果在,請夫人開恩容我們一見,我們自當備大禮酬謝!”如果邵智軒他們真的在鐵網幫手中,陳嫻雅這幾句話便是間接告訴對方一種體面下台的方式。
“這可抱歉了,我那當家的做事從來不向我交待,所以你們的忙我幫不了。”周四惠竟然一口回絕。
“既然夫人如此說,我們亦無話可說,只是我有些為汪幫主及幫主夫人擔心,不知鐵網幫擋得住幾次朝廷大軍的圍剿。”陳嫻雅的臉色一正,“自昨日我表兄們被人擄去,所有人都說他們是被汪幫主擄去,因此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一旦他們有個好歹,恐怕鐵網幫要為我那幾位表兄陪葬了。”
見周四惠不言,陳嫻雅繼續說道:“同時失蹤的不但有我四位表兄,還有一位是左軍都督府徐大將軍家的二少爺,徐邵兩家幾位少爺任何一人有所差池,整個杭州城恐怕都會大人們受雷霆之怒的連累,尤其外界還傳言杭州知府大人與汪幫主有親戚關係,我不知道知府老爺聽說此事後會作何感想。既然夫人不肯告之汪幫主的去向,我們只好立刻向京城飛鴿傳書,再上知府衙門報案。我不相信身為朝廷命官的知府大人敢無視都督府與邵氏四傑。”
陳嫻雅起身告辭,周四惠終於艱難出聲,“請稍候片刻。我叫人來問問便知曉你們要找的人在不在鐵網幫!”
一名丫鬟領命而去,周四惠突然想起待客之道。又讓人給眾人上茶。
“見過夫人,不知夫人有何吩咐?”一名做隨從打扮的幫徒進來回話。
“幫主昨日在做什麼?他如今在哪裏?”周四惠一連串地問,語氣有些焦急。
“幫主昨日抓了兩隻京城來的肥羊,帶兄弟們去了風滿樓,為免夫人擔心,幫主才特意差小的回來給夫人報信的,若那些肥羊識趣,今日下午幫主就該滿載而歸了。”那隨從回道。完全不擔心一旁站着的客人將內容聽去。
陳嫻雅等人終於放下懸了一夜的心,總算有了邵智軒與邵智錚二人的下落,至於其餘幾個應該也離此不遠了。
周四惠站起來大聲吩咐道:“立即派人去風滿樓請幫主帶着兩位客人回來!”
那幫徒雖然疑惑,但也不敢多問,立即領命離去。
“這位小姐可敢去內堂一敘?”周四惠突然站起來道,陳嫻雅略猶豫,便聽到曹芸道:“既然幫主夫人願與大小姐敘話,下人自當迴避,不敢讓幫主夫人動步。”陳嫻雅自然不能進內堂,那更容易被人瓮中捉鱉。
劉先生也是通透人。自然明白曹芸的意思,便站起來帶頭向外走,轉眼間花廳內便只余陳嫻雅與周四惠二人。
“看到你很好。我們也就放心了!”陳嫻雅誠摯地笑道。
“多謝大小姐,他也比我想像的好!”周四惠亦啞啞地說道。
陳嫻雅眨眨眼睛,不知說什麼才妥當,只好又傻笑道:“不錯,都好呢!”
“你已經當娘了?”陳嫻雅無話找話地說道。
“是個男娃!”周四惠突然有些激動,“大小姐,從前我對不起你,願來生再還,希望大小姐能再幫我一個忙!”
陳嫻雅一驚。“我們是來找你幫忙的……。”
周四惠突然扯掉頭上的帷帽,直挺挺地在陳嫻雅面前跪下。“自從汪六從賊人手上救下我,他既不嫌棄我的家世。也不嫌我醜陋,執意娶我為妻,此等大恩情我只能用我的餘生來還報,所以我不想讓他早死,求大小姐救救他!”
陳嫻雅上前去拉周四惠,正好看清她額頭上那塊醜陋得讓人不忍直視的傷疤,容貌被毀的周四惠也能做上幫主夫人,足見那個汪六是個至情至性的男人。
“問題是我能怎樣救他?”
“大小姐的表兄如果在鐵網幫,我可以保證他們一根毫毛都不少,只希望大小姐救回他們之後再鼓動官府來圍剿汪家村,最好是一把火燒了這匪窩。鐵網幫大半幫眾都是窮苦百姓。如果大小姐方便,請在你們圍剿之前派人通知我一聲,我會讓汪六帶着那些沒害過人的良善之輩提前避開,留下那些亡命之徒。汪六失了這個匪窩,我自會勸他遣散幫眾,再帶着我母子二人遠遁他鄉,自此金盆洗手,做個普通百姓。”
“如果汪六等人不想歸隱,而是立志報復,我豈不是將此生永無寧日?”陳嫻雅終於將周四惠從地上拉了起來。
“鐵網幫的人大多都是些過不下去的窮人,這幾年幫里也積攢了些錢財,我自會分給他們,讓他們另謀出路,沒有人會再為這種事去找官府的麻煩,另外大小姐若擔心我會出賣你,我可以給你一樣東西,”周四惠從桌子的抽屜里取出筆墨紙硯,竟然歪歪扭扭地寫下一封書信,“我的字無人可以模仿,若有人找你麻煩,你便將這個給他看,讓他們直接來找我!”
陳嫻雅只得將這封投敵信暫且收下,“圍剿這樣的大事,可不是我說了就能算的,況且外界還傳言汪幫主是杭州知府的親外甥!”
“那是謠傳,杭州知府只不過收了鐵網幫的銀子而已,只要沒有人去衙門告鐵網幫,他便對鐵網幫睜隻眼,閉隻眼。況且汪六敲詐勒索的都是外地客商,且從不趕盡殺絕,再加上運氣極好,鐵網幫成立兩年來一直有驚無險。而我與汪六都清楚得很,連人多勢眾的漕幫都常常受到朝廷的打壓,何況鐵網幫這種沒有根基的小幫派,朝廷早晚會派兵來剿滅,而鐵網幫內部也良莠不齊,各有主張,在順風順水之時解散他們根本不可能。我一直在想與其等到朝廷將我們殺個措手不及,不如提早預謀離開,這回終於讓我等着機會了,我絕不能眼看著兒子的爹在賊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將來連頭都回不了。”
周四惠說著說著真情流露,竟然拿出帕子抹起眼淚來。
陳嫻雅忙安慰道:“只要杭州知府與你們沒有太深的關係,讓朝廷派兵來打你們倒是容易,你放心吧。”
兩個女人在鐵網幫內密謀顛覆鐵網幫,幸好這鐵網幫規矩比較嚴,沒人敢來偷聽。
門外傳來一陣喧嘩聲,周四惠重新戴上帷帽,厲聲喝道:“都進來吧!”
曹芸阿媚等人最先回到花廳,見到陳嫻雅安然無恙齊齊鬆了一口氣,兩名幫徒慌裏慌張地進來回道:“夫人,不好了,漕幫的人將幫主打傷,還將五隻肥羊搶去,小七方才回來報信,副幫主已經帶人趕往風滿樓!”
“備馬,立即前往風滿樓!”周四惠身上的氣勢一變,由徬彷的小婦人瞬間變成威嚴霸氣的幫主夫人。
陳嫻雅幾人也迅速出寨,坐上自家的馬車,跟在鐵網幫眾人馬後朝風滿樓而去。
所謂的風滿樓實際上是一座大船舫,也稱花舫。船上有三位色藝雙絕的美人兒,在西湖上眾多的花舫中算得上楚翹,只是絕大多數人都知道這花舫是鐵網幫的,除了一些不知內情的外地客商,杭州當地怕惹麻煩的客人極少上風滿樓玩樂。
陳嫻雅依稀記得那忠掌柜極力向邵智軒兩兄弟推薦的便是這風滿樓。
等到眾人趕到西湖邊,風滿樓已經停靠在岸邊,一群黑衣人將那花舫圍了個水泄不通。
陳嫻雅遠遠地叫停馬車,只見周四惠帶人沖向那花舫,揮刀向那群黑衣人砍去,陳嫻雅為此差點驚掉眼球,這還是當初怡趣院那個沉默寡言的丫鬟?周四惠幾姐妹都沒正式讀過書,方才她拿出筆墨寫了一封信已經讓她暗中感慨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回她又直接揮刀上陣!
可惜周四惠帶着鐵網幫幫眾還沒有沖那群黑衣人跟前,風滿樓的二樓窗口便出現一道粗黑的身影,陳嫻雅再凝目一看,那人脖子上還有一把明晃晃的鋼刀。
“鐵網幫的人住手!我家少主請幫主夫人與陳大小姐等人到二樓說話!”有人高喊道。
陳嫻雅本能地縮回頭,問身邊的阿媚與曹芸,“能不能不去?”
“去吧,反正也死不了人!”阿媚沒心沒肺地說道。
曹芸居然也點頭附和,陳嫻雅只得咽咽口水,說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劉老先生就免了,我們三個進去吧!”
周四惠已經帶着兩名隨從上了船,特意站在船頭等候陳嫻雅幾人。
陳嫻雅在黑衣人肅殺的目光中慢慢登上風滿樓,“幫主夫人千萬別衝動行事,他們既然讓我們上樓,定是想與我們談判的意思,為了大家的安危,他們的要求最好先答應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