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涅磐重生
“啪!”
唐如歌一巴掌就打在了與她對面而站的辛嬤嬤的臉上,不知是因為柴房太空曠,還是夜太寧靜,這一巴掌聽起來特別得響亮。
“你算哪跟蔥,也敢來催我,本小姐是虎落平陽,可也輪不到你這狗仗人勢的東西欺負到我的頭上來!滾,你給我滾!”
挨了打又挨了罵,辛嬤嬤敢怒不敢言,她雙手捂着剛才被打的地方,顫顫巍巍的站在原地。
原本她也是受主子的令來這裏監督的,本想耀武揚威一回,再在唐如歌的頭上踩一腳,可…可誰知唐如歌已經死到臨頭了,卻還是那麼的厲害!
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辛嬤嬤也只能強裝無畏,可是說起話來卻已經結巴得不成個了。
“淫婦,你…你..你有什麼可…可厲害的,我…我才不屑與…與你廢話,你抓緊,我還要…要回去跟主子復命呢。”
說罷,辛嬤嬤扭動着粗壯的腰肢,狠狠地踢開柴房的門出去了。
於是,柴房裏終於又恢復了先前的安靜…
唐如歌顫顫巍巍的站上柴房裏僅有的一張破爛板凳上,用腰帶系成的白綾在她的眼前飄蕩,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將死之人都會格外貪戀這最後的一絲生氣,自詡已經沒有任何留戀的她竟也忍不住回過頭去,看了看那破爛窗戶外深邃的夜空。
今兒的月色似乎格外的美,就快到八月十五了,原本如鐮刀般的月牙兒正一點兒一點兒的在變圓。
記得三日前,他還說要陪自己一起賞月,在涼亭水榭處,沏上一壺上好的龍井,將所有跟明月有關的詩詞都吟誦個遍。
可是…
再好的情話如今都已經變成了過往雲煙,什麼花前月下,什麼姊妹情深,到了這一刻,唐如歌才明白,一切都是騙人的。
但這又能怪誰呢,怪只怪自己無知,聰明一世,竟然連人心叵測和世事無常的道理都沒有參悟透,枉讀了那麼多的書卷,到頭來還不是一個…死。
唐如歌皺了皺眉頭,又囊了囊鼻子,說好了不再哭的,那些個狼心狗肺的玩意兒,壓根兒不值得她去想,於是她強忍着所有複雜的感情,將那繩圈套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柴房外,辛嬤嬤似乎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嘴裏混嘟囔着,話語不堪入耳,唐如歌強迫自己不去聽,因為還有最後一個人,她必須要跟他告別。
只見她用手輕輕撫上了自己還很平坦的小腹,這裏面也有一個鮮活的生命,雖然只有兩個月大小。
“我的兒,你還未出生,娘就要帶你去了,可恨你還來不及睜開眼睛看看那些傷害咱們的人,還有那起子吃裏爬外的東西!
娘…娘就算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他們的,如果能有下輩子,我的兒,你再來娘的肚子裏一回,娘保證,一定會擦亮眼睛,將那些魑魅魍魎、豎子小兒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即便…即便傾其所有,也會護你周全!”
說罷這些,唐如歌已經泣不成聲,放在小腹上的手突然收緊,死死的攥着衣衫,這一使勁兒中不知包含了多少悔恨,多少怨懟,她再不願留戀,毅然決然的踢倒腳下的板凳。
只覺繩子在脖子裏越勒越緊,恍惚之下,又是兩行熱淚,在旋身而起的一瞬間,如蝴蝶一般飄升絢爛…
魂魄抽離肉身,飄蕩空中,沒了七情六慾和哭笑嗔怒,唐如歌感到渾身上下是許久沒有過的舒服自在,可這感覺沒堅持多長時間就消失了。
黑暗中,她似從空中猛烈的墜落,那種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嚇得她想尖叫,卻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來,只能閉上眼睛硬挨着。
突然,一聲巨響之下,墜落停止,她強迫自己睜開雙眼,如同大夢初醒一般,眼前是亭台樓閣和夕陽西下…
這…這是在哪裏?
“如歌,如歌。”
有人在喚她的名字,這聲音好熟悉。
唐如歌應聲回過頭去,然後…
然後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遠處坐在芙蓉榻上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母親李氏。
唐如歌看得幾乎要獃滯了,此時的母親穿了一件月牙色團花月季素麵薄襖,下身是嫩黃底兒水草紋的長裙,烏黑的頭髮綰了一個端莊的燕尾髻,鏤空雕花的髮釵斜斜的插在上面,除此之外,再無別的點綴,可是看起來依舊儀態萬方。
唐如歌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還是幻覺,她顫抖着身體站了起來,挪了幾步后便快速的飛奔過去,一頭撲在李氏的懷裏。
鼻息下是熟悉而又親切的味道,唐如歌竟沒能忍住眼淚,緊緊抱住李氏的腰,不能自已的‘哇哇’大哭起來。
李氏看着女兒突然這樣,也被嚇了一跳,她趕緊抽出手扶上女兒的後背,安慰道,“如歌,我的兒,你這是怎麼啦,說了多少次不讓你趴在那兒睡覺的,你偏不聽,是不是迷迷糊糊做噩夢了?快跟母親說說,夢到什麼啦?”
唐如歌已經哭得不能好好的喘息,上氣不接下氣,哪還能說得出話,不過她倒真想把之前受的所有委屈全部哭訴出來,因為只有這個懷抱是她最好的避風港灣,她做夢也想不到,竟還能見到自己的親娘。
李氏看着女兒哭起來沒完了,更覺詫異,她這個閨女平日裏雖是嬌生慣養,不過性格還算剛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過,於是李氏皺了眉頭,將手搭在她的頭頂,摸了摸女兒柔順的秀髮,“好孩子,你到底為了什麼哭,總要跟母親說清楚吧,受了什麼委屈全都告訴母親,母親替你出氣去,你說好不好?”
唐如歌被勸得好不容易抬起了頭,她伸出一隻手,輕輕摸了摸李氏的臉。
那臉是溫熱的,是軟和的,如歌在心中暗揣,這是怎麼回事,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覺,也不是死後閻王爺給的福利,她是真真的見到了自己的親娘。
可是…可是事情怎麼會這樣?
正思索着,就聽門外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叩門聲,同時伴隨着的還有門帘被人挑起的動靜,然後便是一個丫鬟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夫人,您的葯熬好了,奴婢給您端過來了。”
李氏哪還有空在乎丫鬟說的什麼葯,此刻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還在抽泣的女兒的身上,可唐如歌卻因為這熟悉的聲音抬起了頭,原來來人正是李氏的貼身侍婢春生。
春生愛笑,這一點唐如歌記得很清楚。
只見春生笑眯眯地端着一個盛了黑褐色湯藥的白瓷碗走了進來,穩穩噹噹的放在了二人右側的矮几上。
這丫頭走近后也注意到了小主子的異常,便不敢再笑了,謹慎的沒再吱聲,只是老老實實的立在了一旁,看起來有些局促。
李氏還是沒搭理那碗葯,而是繼續看着自己的閨女,“好孩子,你總算不哭了,現在可以跟母親說說了吧,你到底是怎麼了,說哭就哭,是不是嫌我平日裏過得太清閑,想嚇死我啊。”
唐如歌緩緩的搖了搖頭,她的視線停在了矮几上的那個葯碗上。
這一幕似曾相識,她的腦子就像走馬燈一樣飛快的尋找着記憶中相似的場景,突然,她暗自驚呼一聲,在心中說道,難…難道自己回到了兩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