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見
深夜,一輪明月高懸,清風竊語。一道黑影劃過,別枝驚鵲。
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的重華殿內,那抹黑影畢恭畢敬的單漆跪地,望着隨風搖曳的紗簾后的人影道:“驚風拜見主子!”
“如何?”霸氣、低沉卻帶三分慵懶的聲音從那金絲明黃的紗簾內傳出,卻驚的那黑影身子一顫,低頭道:“屬下無能,圍繞福祈山連查三日,仍未得到蛛絲馬跡,請主子責罰!”
簾內的人沉默良久,冷冽霸氣的話穿過紗簾:“通知驚雨、驚雷、驚雪返程,再候命,去吧!”
驚風似乎舒了口氣,畢恭畢敬道:“是!屬下遵命!”話未落音,一個轉身,消失不見。
“炙烈!”霸氣冷冽的聲音從簾內傳出門外,完全不見剛才的慵懶,低緩。
“殿下,卑職在!”如松柏一般筆直剛正的守在重華殿外的炙烈聽到呼喊,即刻答道。
“傳獨孤穹!”
“是!卑職遵命!”
一刻鐘的時間,獨孤穹白衣款款,玉樹臨風的踏進了重華殿,對着簾內的人影微微屈躬頷首,“臣獨孤穹參見殿下!”
“她怎樣了?”聲音輕柔,獨特,甚至有一分寵溺的味道,獨孤穹蹙眉,而那個親切無比的“她”字,更是讓他多了三分憂慮。
他略略遲疑了一下,但還是照實答道,“殿下,姑娘沐完葯浴,早已進入夢鄉,如不出差池,再過三五日,額頭上的傷便可痊癒。”
“獨孤,驚風來報,並未在福祈山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你怎麼看?”從簾內飄出的聲音夾雜了幾分疑惑。
獨孤穹聽后大駭,“此女子容姿絕麗,來歷不明,舉止古怪,殿下可要當心!”
“說下去!”
“假若這般女子是敵國派來的姦細,能夠做的如此滴水不漏,那這個敵人我們當真不可小覷!”
“獨孤,你說她舉止古怪,怎麼講?”
獨孤穹思索再三,道:“當這女子聽說這裏是安尊王府時,臉色十分異常,另外,這姑娘行為大膽、不拘小節,並且,思考事物的方式也尤為古怪,倒是缺乏等級觀念!”
“噢~~?”簾內的人一聲驚訝,別有韻味兒,“那可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兒呢!”
“殿下!!!”顯然,獨孤穹對簾內人此時戲謔的心情不甚滿意。
“獨孤,你放心!本王自有分寸!若真如你所料,那更有意思了,我們大可,將計就計!”簾內人影晃晃,說的胸有成竹,獨有一番遊戲的滋味兒。
獨孤穹心下領會,深思一番,深覺不可打草驚蛇,於是稽首拜道:“殿下所言極是,但仍需萬分小心!”
“本王知道,你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獨孤穹退出大殿,站在一旁的炙烈微微頷首,獨孤穹淡淡的望了他一眼,伴着一路月明星稀,返回草堂。這片清新優雅、別有洞天、藥草香飄的獨院是當年安聖皇后親自規劃的神來之筆,自打竣工,獨孤穹便入住這片天地,細算起來,現下已經是第十一個年頭。
“星移斗轉,十一年前夢一場。安聖皇后,微臣敬您一樽!”
草堂的朧月台內,獨孤穹舉酒一樽,對着天空皎潔的明月喃喃自語,黯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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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日,樂來兮在敷藥、喝葯、泡葯澡中度過,到了第五天便覺大好。頭不僅不再痛,連額頭上的疤痕也變得淡淡,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
“獨孤穹,果然神醫!”樂來兮飛快的拉開紗簾,走下床去,果然有勁兒了,樂來兮一時忘情,原地轉了兩個圈兒,轉的飛霞、似錦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石化了一般。
還是飛霞反應快,即刻快步走到榻前,將那金邊大紅錦繡長靴拿過來,雙膝下跪,雙手高高捧上,“婢子伺候姑娘穿靴!”
樂來兮條件反射的後退一步,對,後退,她現在有勁兒了。
似錦也不甘示弱,飛速的將木施(衣架)上的錦袍、披紗取下,“婢子伺候姑娘穿衣!”
“啊!”樂來兮一扭頭,再次嚇了一大跳,不禁叫出聲來。
“婢子該死,驚嚇姑娘了!”似錦雙手托着錦袍紗衣,懊惱的對着樂來兮磕頭。
這時,樂來兮徹底回過神兒來,連忙手忙腳亂的擺手,“起來,你們快起來!”怎奈,兩個女孩兒無動於衷,樂來兮定了定神,冷聲道,“你們要是不起來,我也跪在你們兩個面前!”這話還真是有效,飛霞、似錦一聽,連忙抬頭,再看樂來兮並不是和她們開玩笑,這才飛速起身,但仍雙手捧着衣物,低頭垂眸。
“姑娘,請讓婢子們伺候您穿衣!之後梳洗打扮,用膳,巳時(相當於現代10點左右)還要拜見安尊王殿下!”飛霞說的言辭懇切,近乎祈求,她的話讓樂來兮心頭一顫,終於要見那個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安尊王了。
樂來兮老老實實的任由兩人擺弄了許久,不由得感慨,這古代的衣服也太繁瑣些!里三層外三層的,雖說那輕紗很薄,但是終歸是一層,這大夏天的,是要熱死人的節奏嗎?
收拾利落,樂來兮對那所謂的膳食煞是期待,喝了幾日的粥,應該給換換口味了吧?只是在看到那膳食的時候,樂來兮傻眼兒了,還是一碗粥?
“姑娘,請用膳!您傷口初愈,獨孤先生說您只能進些許清淡的流食。”飛霞似乎看出了樂來兮的心思,解釋道。
可這也太少了!每頓就一小碗粥,也給換個大碗嘛!樂來兮低頭不語,坐在凳子上對着眼前精緻無比的一碗粥,一小勺一小勺慢慢的喝起來。越到最後她越捨不得喝,待到胃裏毫無感覺的時候,一碗粥已經見底了。
見有丫頭進來收拾,樂來兮很想說一句,我能不能再喝一碗?
想了許久,這話終究沒有說出口,身在異鄉為異客,而自己是不是客還很難說。清醒之後,她想了很多,高高在上的安尊王為什麼要救她?是因為她與眾不同的打扮?還是出於悲天憫人的心思?她不得知。
而自從細細思索飛霞的那句話后,心中更是詫異,這幽蘭居,可是先皇后住過的地方,皇后,可是這個時代最高貴的女人!安尊王為什麼把我安排住進這裏?還有獨孤穹,私下聽這裏的婢女說,他真正的身份是御醫,官居正二品,是當年安聖皇后賜給安尊王的貼身御醫,可不是一般人能隨便得他醫治!
樂來兮來不及細細思考為什麼命運會做此安排,眼下她需要考慮的事太多,童年在孤兒院的經歷與多年的流浪生涯,讓她學會了遇事冷靜、沉着,看清之後,再作打算。
“姑娘,姑娘,蘇嬤嬤來了,帶您去見安尊王殿下!”飛霞打斷了她的思緒,樂來兮抬頭,但見一位四十歲左右,容貌姣好,雲髻優雅,身着華貴、淡雅的婦人正用一種說不出的眼神兒望着她,那眼神兒中滿含驚訝、打量、疑惑,看的樂來兮疑惑連連,十分不解。
“姑娘,老奴來請您去拜見安尊王殿下,殿下已經久等了!”蘇嬤嬤上前一步,恭卑謙順的對樂來兮說道。
“好,請帶路!”樂來兮收起思緒,淡然起身,微笑着應道。
一路蜿蜒曲折的長廊,綿延無盡頭一般,走的樂來兮氣喘連連,顧不上看一眼走廊兩邊的亭台水榭、小橋流水、假山屏障、飛花錦簇、鳥語花香。畢竟剛清醒,身子還沒完全恢復,又加上此時的她,飢腸轆轆,每走一步,都覺得軟綿無力,更何況,這路,似乎無盡頭,已經走了將近十分鐘,仍不見蘇嬤嬤口中的重華殿。
“蘇嬤嬤,還要多久?”樂來兮實在忍不住問道。
“就要到了,姑娘初愈,這些路對姑娘來說,確實長遠了一些,不過,說起來,離重華殿最近的一個宮殿便要數這幽蘭居了!”蘇嬤嬤一步三回頭,笑意連連,輕風細語的說著,樂來兮驚的說不出話來,這是最近的?那最遠的得有多遠?
當樂來兮站在金光閃爍,蒼勁有力,書寫着巨大的“重華殿”三個字的匾額之下時,已經是大汗淋漓,手中的紗巾早已濕透。她搞不明白,明明是夏天,這裏人的為什麼要穿那麼厚?並且,為什麼那個被稱為蘇嬤嬤的女人的臉上不見汗漬半分?
“姑娘,請進!”蘇嬤嬤把樂來兮帶進大殿之後,便隻身退了出來。樂來兮剛走進大殿,便覺一陣涼意襲來,讓她頓覺舒爽,而裏面的一切,卻讓樂來兮目瞪口呆。
她以為幽蘭居的一切已經夠奢華的了,在這裏她才發現,那只是冰山一角。金柱擎天,巨蟒飛舞,麒麟作伴;雕樑畫棟,祥雲彩照,巧奪天工;金樽銀盞,上古陳玩,人間罕見。但見正殿中央,一雲煙裊裊紅泥香爐,分明一人高,再往前,一金絲明黃紗簾重重的吸引了她的目光,確切的說,是紗簾上那一朵朵躍然簾上,悠然自得如隱士一般的空谷幽蘭。
“本王的重華殿如何?”正沉浸在仙境般的時空中的樂來兮猛地一驚,詫異於簾內的人,更詫異於他的聲。好幽冷霸氣的聲音,果然是皇族貴人,自帶十分的與生俱來的優越。
“美!”樂來兮脫口而出,眼睛仍似看畫一般,欣賞着一旁姿態洒脫迥異的玉雕,其實這裏的一切,豈是一個美字了得。
“哈哈!果然是與眾不同!”一聲清亮霸氣的大笑,簾內的人撥開了紗簾,走了出來,一瞬間失神,立在原地。
美人如希,聘聘裊裊,亭亭玉立,膚如凝脂,螓首蛾眉,柔唇緋色,一抹櫻紅。單從側臉望去,那雙秋水般的眸子如明月彎彎,灣灣泗水,靈動雀躍,靈氣逼人。
而這時,樂來兮猛地回過頭來,四目相對,瞬間,也失去了心緒。
頎身而立,魁梧高大,青冠束髮,玉簪一顆明珠,高貴雍華;青絲微亂,面如冠玉,星眸劍眉,眼瞳如墨,眉宇間,自來一抹淡淡的火雲;鼻樑挺拔,柔唇緋薄,下巴削尖,嘴角三分上揚;一襲青色緞袍,金絲滾邊,上飛麒麟巨蟒,下馳紫貂走獸,腰間一明黃裹金緞帶,中央一顆滾圓紅寶石,熠熠生輝。整個人器宇軒昂,霸氣凌然,自來一股王者的氣息。
安尊王,這封號果然恰當!然而與其驚訝他的完美,還不如驚嘆造物主的偉大!樂來兮咂舌。
“見到本王,為何不拜?”
“我又不是你的子民,為何要拜?”
“噢~~?”又是一聲慵懶,別有韻味的感嘆,眼眸深邃,對這句話似乎在把玩一般。
帶着幾分玩味兒,他故意挑眉,足下生風的來到樂來兮的面前,在她微微失神的時候,一根修長白皙的玉指,挑起了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