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屬於死亡的季節
張馨還是第一次進入這種高檔住宅區。
整個小區如同花園一般,到處都是綠地,種着各種各樣的的花和植物,小路兩邊有兩排整齊挺拔的大樹,在秋天的渲染下,紅色和黃色的葉子分外奪目,綻放着生命的頑強和燦爛。
車子慢慢在小路上駛過,“好漂亮啊~”張馨看着窗外,由衷的讚歎道。
呂思奇一笑,“是啊,我最喜歡晚上出來散步,慢慢的在小路上走,聞聞夜晚的花香,聽聽草叢裏的蛐蛐叫,風都是清涼的,那感受真是太棒了,覺得整個人都安靜下來了。”他轉過頭,看着張馨,“等咱們老了,每天出來遛遛鳥,遛遛狗,想想就覺得特別好。”
張馨臉一紅,“你想的還真遠。”
“當然了,我可是相當認真的。我都想好了,等咱們都老了,我每天就拉着你在這小路上慢慢的走啊走啊,走累了就坐在石凳上休息一會。對了,我還得給你帶個小墊子,免得你嫌凳子又冷又硬。”呂思奇慢慢的說著,在張馨面前描繪着令人神往的愛情歸宿。
在張馨的心裏,與其年輕時轟轟烈烈,不如年老后平平淡淡,能相扶到老才是幸福。此時聽到呂思奇這般言語,更是心中感動,甜蜜,期待,幸福一起湧上心頭,眼睛不由有些濕潤了。
說話間呂思奇已經停好了車,他回頭看到張馨眼裏有些發紅,伸手把她攬在懷裏,“傻姑娘,以後好日子多着呢,乖~~”
張馨把臉埋在他胸前,過了好一會,她掙開他的懷抱,理了理頭髮。她抬起頭,正對上呂思奇的眼睛。在這雙深邃的眼睛裏,她看到了愛。不等她開口,呂思奇已經湊過來,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我們進去吧,我爸媽一直等你呢。”
“嗯。”張馨抿着嘴點點頭。她走下車,又整整頭髮和衣服,,她要以最完美的狀態去見未來的公婆。
呂思奇從車上拿出張馨帶來的禮物,回頭剛好看見她正緊張的整理自己的衣服,不由一笑,“我的大小姐,已經夠漂亮的了,不用再整啦,裏面請吧。”他一邊說,一邊摟着張馨走了進去。
開門的是個中年美婦人。雖然人到中年,可她身材保持的相當完美,沒有一分多餘的贅肉,臉上的皮膚細膩,白裏透紅,頭髮高高的挽起來,穿着一身居家的休閑服,布料柔軟光滑,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呂思奇拉着張馨的手,“媽,這就是我常和您提起的張馨。”
“阿姨好。”張馨展露出完美的笑容,甜甜的叫了一聲。
“哎呦,瞧這姑娘多漂亮啊,快進屋去。”呂母看到張馨,臉上笑成了一朵花,不由分說拉着張馨的手,就往屋裏走。
“阿姨,我用不用換鞋啊?別把您屋裏的地給踩髒了。”張馨趕緊笑着問道。
“不用了,沒關係的。”呂母低頭看了看,不在意的擺擺手,“不用換,快進去坐。”
“媽,您讓她換了吧,她穿着高跟鞋也不舒服。”呂思奇無奈的搖搖頭。
“說得也是,”呂母說著,彎腰從鞋櫃中拿出拖鞋放到張馨旁邊,“那你就別嫌麻煩了,換了鞋也能舒服點。”
張馨連忙彎下腰,“謝謝阿姨,謝謝阿姨。”
趁張馨換鞋的功夫,呂思奇把她帶來的禮物遞給呂母,“媽,這是她給您跟爸買的,您看看唄。”
呂母接過來,“你這孩子,你來了我跟你叔叔就很高興,幹嘛還帶東西啊,下次不許了啊。”她笑着把東西拎進了客廳。
呂思奇湊到張馨旁邊,擠着眼睛小聲道,“看我媽多喜歡你,這回放心了吧。”,張馨抬起頭嘻嘻一笑,跟着他走了進去。
曲建軍本來是給公司老闆開車的,自從前幾天晚上出了那件事,他便推說身體不舒服請了幾天假。
此時他坐在樓下的小飯館裏,叫了幾個菜,一個人邊吃邊喝。
上午洗澡時,衛生間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像過電影一般,在他的腦袋裏循環播放。曲建軍不相信鬼神之說,可又無法解釋剛才的怪象。坐在陽光明媚的飯館裏喝着酒,他甚至開始懷疑剛才的一幕是否真實發生過。
那分明就是恐怖片中的經典橋段,難不成是平日裏電影看多了,趕上這幾天心裏壓力大,不自覺的反應出了影片中的片段?他搖搖頭,夾起一粒炸花生米放在嘴裏。
口感有些不對,本應該脆生生的花生米,入口后卻像受潮一樣,說不出的奇怪。忽然,他看到桌旁站着一個小孩,他全身都是血,一邊的眼眶爆裂,變成一個血洞,此時他正用僅剩的一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曲建軍。
曲建軍霎時間覺得全身冰冷,頭髮跟都立起來。他惶恐的轉頭看看四周,旁邊的食客卻像沒看到這個小孩一般,依然說說笑笑的邊吃邊聊。
就在他再轉回頭的時候,小孩消失不見了。
曲建軍暗中鬆了一口氣,他年輕的時候當過幾年兵,嚴苛的軍旅生涯把他訓練的如鋼鐵般堅硬,更何況他一直認為鬼神之說都是無稽之談,因此雖然心裏害怕,可面上卻不露聲色。
他又灌了幾口酒下去,嘴裏小聲罵道,“真他媽見鬼了,那是什麼東西。”飯館裏亂鬨哄的,大白天就見鬼的事情太誇張了,曲建軍晃晃腦袋,一時間,他覺得腳邊冷氣逼人,低頭一看,那個小孩就蹲在地上,正伸出帶血的小手,抓住他的褲腿,“叔叔,你看到我的眼睛去哪了嗎?”
曲建軍大駭,他猛的一踢腿,小孩又不見了。然而他的舉動引起旁邊幾個人的注意,有幾個年輕人奇怪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假裝鎮定的拿起筷子,手止不住的有點發抖,盤子裏的炸花生突然滾動了一下,竟露出一個黑白分明的眼珠來。那無神的瞳孔正對着曲建軍的眼睛。
一定是眼花了!他抓起啤酒,就要往嘴裏灌,可是此時啤酒卻從杯子底部向上翻出紅色的液體,一股血腥味刺鼻,曲建軍驚的一下把杯子遠遠的扔出去。玻璃杯摔在地方碎成幾片,杯子裏紅色的液體濺了一地。
他看到那個渾身是血的小男孩靠在桌子上,那個血淋淋的空洞的眼眶直對着自己,“我的眼睛找不到了,”小男孩伸出手,“叔叔,你知道我的眼睛在哪裏對不對?”
曲建軍眼睛發直,他兩條腿一使勁,想把椅子往後挪動,然後站起來逃跑,卻忘記自己身處的小飯館,身後就是牆,根本沒有往後挪動的空間。他一使勁,椅子正好撞到牆上,他驚慌的想站起來,卻被椅子絆住了。
“叔叔你要走了嗎?你還沒幫我找到眼睛呢。”小男生走過來拉住他的胳膊。“叔叔別走,別走。”
“啊!!滾開,滾開!!”曲建軍發瘋般甩着胳膊,大叫起來。
可是那個小孩緊緊的抱住他,他看到小孩身上的血跡沾染到他的衣袖,如同有生命一般的迅速蔓延開來。
曲建軍的身體像被人強行拉住一般,一動也不能動,他發瘋的大叫起來,“別過來,滾開,滾開啊!!”可那小孩抱住他的胳膊,竟一點點慢慢的爬上來。
他的臉和曲建軍的臉相隔不到一尺,曲建軍可以清楚的看到小男孩那種破碎的臉。空洞的眼眶裏血肉模糊,鼻樑可能斷掉了,歪在一邊,嘴唇也因撞擊磕碰,豁開一條長長的裂口,可以看到連牙齒也不全了。
小男孩就這樣趴在他的胳膊上,臉對臉的注視着曲建軍,他咧着嘴,看不出是哭還是笑,又或者是他根本閉不上嘴巴。
曲建軍終於不能承受這種壓力與刺激,他眼睛一翻便暈死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妻子方虹坐在床邊正用一條冰涼的毛巾擦拭他的額頭。
曲建軍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腕,他睜大眼睛,眼神里滿是恐懼,嘴唇哆嗦着,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過了半晌,他頹然放手,閉上眼睛,又不動了。
方虹被他嚇了一跳,見他又閉上眼睛,不由緊張起來。“老曲?老曲你怎麼樣啊?覺得哪裏不舒服?你到說句話啊”
曲建軍閉着眼睛搖搖頭。他不知道怎麼跟妻子說,一來覺得說了別人也不信,而且又擔心妻子會害怕。更何況這件事必須絕對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方虹知道他有難言之隱,小聲道,“你看到他了對不對?”
“你說什麼?”曲建軍大吃一驚,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那個孩子,你是不是看到那個孩子了?”方虹嘆氣道。
“你...你也??”曲建軍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方虹點點頭,“今天中午,你在人家飯館裏抽風,把盤子酒杯都砸了,店裏都服務員怕你繼續砸東西傷到人,就一直拉着你。後來你暈過去了,他們要打110報警,正好鄰居也在場,給你說了不少好話,還替你賠了錢,人家這才同意讓你回家。”
“那個鄰居?”曲建軍問到。
“就是隔壁老趙他們家,當醫生的那個。”方虹繼續道,“就是他和飯店的夥計把你送回來的。”
“哦,是他啊,他說什麼沒有?他有沒有問你什麼?”曲建軍生怕自己當時說過什麼話引起對方的懷疑。
“沒有,什麼也沒說。”方虹搖搖頭,“人家老趙說,你可能是工作壓力大,又喝了酒,導致神經性紊亂,讓我這幾天注意你的飲食,不能再抽煙喝酒什麼的。”
曲建軍放下心來,“那咱們得好好謝謝人家,人家給賠的錢給人家送回去沒有?”
“當然還給人家了。”方虹點點頭,“但是,他們送你回來的時候,我看見他了,一個小男孩,跟咱兒子歲數差不多大,渾身都是血,就站在人群後面。”
曲建軍剛剛放下的心又縮緊了。
漆黑的窗外,一隻巨大的蝙蝠尖叫着掠過夜空,身後風聲嗚咽,陰雲遮住了月亮,彷彿預兆着不詳的事情,凄涼的秋風捲起落葉,宣告着絢爛繁華將被枯萎寒冷取代,那是,屬於死亡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