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一次交鋒
送走伍悅，賀長星剛轉回屋，便看到顧月言和鳳哥兒坐在茶室里，面色似有凝重，尤其鳳哥兒更是暗含殺氣，不由問道：“你們怎麼了？”
“查到那伙人的底細了。那天破你式神的是個牛鼻子老道，是龍虎山青雲觀的觀主一闕，這老匹夫作風不端，行為不檢，縱容自己的兩個徒弟騙人錢財，作惡多端，實屬人間敗類。”鳳哥兒瞟了顧月言一眼，繼續道“但是他不讓我下手懲治他們。”
賀長星一愣，也轉頭問道，“為什麼啊？”
顧月言看了看他倆，“人世間的事情本就不該我們插手。他為非作歹也好，殺人行兇也罷，與我們都不相干，世間之事自有因果輪迴，我們管了倒會壞了規矩。再者說，如今道門盤根錯節，人際複雜，雖然大部分都是酒囊飯袋，可也不乏少數修為深厚的人，萬一我們暴露身份，惹得他們傾巢而出，不是很麻煩嗎？”
鳳哥兒皺眉道，“我保證把事情做利落，不會讓牛鼻子們懷疑到咱們頭上。”
“那也不行，這老道雖然道行不深，但身邊圍攏了很多邪鬼做眼線，恐怕這時候他已經知道我們了。”顧月言淡淡的說。
“怎麼可能？”鳳哥兒和賀長星同時一驚。
顧月言沒說話，轉頭看着窗外，“估計一會就該到了。長星，如果一闕來了，你就裝傻推說什麼都不知道，我們看他動作在做打算。”
賀長星點點頭，“不過他怎麼會找到我們呢？”
“無面鬼。”
“那是什麼？”賀長星和鳳哥兒對視了一下，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解，於是又轉頭看向顧月言。
“伍悅見到的所謂怪象鬼影，便是無面鬼。它善於洞察人心，並能知人心結，隨後幻化成型，此時便可根據其主人的意願達到控制對方的目的。伍悅夢到李輝託夢便是如此，伍悅此後一舉一動，都在無面鬼掌握之中，想必此時無面鬼已經把他來這裏的消息告訴一闕了。”顧月言慢慢的解釋道。
“可是他來的時候，我沒有發現被鬼怪附身啊。”賀長星有些疑惑。
“這便是一闕狡猾之處。”顧月言微微一笑，“他見我們既能操縱式神捉弄他徒弟，便知我們必有道行，因此在離笑緣居有些距離的時候，就把無面鬼喚回了。”他停了一下，又道，“不過你給伍悅的護身符袋，只要他不離身，倒能保他不再受這等妖物糾纏。因此一闕雖然知道我們，但也沒有確鑿證據。如果他來，你權且糊弄他過去了事。”
賀長星點頭。
鳳哥兒一邊道，“那牛鼻子要是不依不饒怎麼辦？”
“鳳哥兒稍安勿躁，”顧月言一笑，“我們先看他表現再做商定。”
鳳哥兒挑挑眉毛，也只能答應了。
三人又閑談了一會兒，忽見桌上式神躍起，便知門外有人，顧月言往外一看，見一老道站在門外，此人六十多歲的年紀，個子不高但非常幹練，一雙小三角眼炯炯有神，身穿黃色道袍，背背八卦圖案，便知是一闕道人找上門來。
他對賀長星一笑，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說，人來了，該看你的了。
賀長星會意，站起身轉出屏風之外。
賀長星出來的時候，正看見店裏式神操縱的老道正在和一闕道人打招呼。賀長星知道這點小把戲瞞不過對方的眼睛，於是緊走幾步，滿面堆笑，“不知道爺駕到，有失遠迎，當面贖罪。”
一闕道人手打稽首，道，“貧道一闕，特來拜望。”
“學生賀長星。道爺您客氣了，快請坐。”賀長星一邊說，一邊請一闕坐下，然後轉頭對式神說道，“快去給道爺沏一杯好茶來。”老道點頭退下。
一闕道人看看式神變幻的老道，又看着賀長星，也不說破。他一對三角眼四處打量着這間破舊的小屋，琢磨着這間小屋到底藏着什麼樣的高人異士。那個看店的老道，一定是式神無誤，但看眼前那年輕人，也不像有那麼大的修為，真是奇怪。
賀長星坐在一闕旁邊，看他賊眉鼠眼，心事重重的樣子，便知他心有疑慮，於是微笑道，“道爺光臨敝舍，不知有何指教啊？”
“無事不登三寶殿。”一闕道人也不客氣，“貧道今天來，確有一事不明，要當面請教。”
“您請說。”賀長星坦然說道。正在此時，老道進來上茶，一闕看着他，眼神中露出一絲玩味。老道把茶杯放到桌上，搭了個“請”字，就又回到桌子後面看書去了。
“貧道這次來，是要請教您三個問題。”一闕道人看着老道坐下，轉頭看着賀長星。
“道爺請說。”
“不知道你會不會解夢啊？貧道近日連做一夢，想求高人解夢。”一闕道人開門見山，直切入正題。
賀長星一笑，“不甚精通，略懂一二而已。”
“說來慚愧，貧道夢到一段利爪張牙舞爪，欲傷害貧道，每當貧道出手要制服它時，它便哭泣求饒，懇求貧道救它脫險。貧道來不及問它其他，便驚醒了。一連三日皆是如此，貧道心中不解，特來請教。”一闕道人一邊說，一邊觀察賀長星的神情有無變化。他所謂的利爪，便是細鬼，而細鬼求救，實則暗指它被笑緣居收服一事。
賀長星皺着眉頭，認真聽完，他一邊思索，一邊緩緩接口道，“這個，以學生愚見。夢到被怪物襲擊，一般預示工作生活將面臨重大壓力和挑戰，或將遇到危及生命的變故。”他微笑着停了一下，繼續道“而後面，怪物求您解救，則暗示退一步海闊天空，不但危險化解，還能功成名就。”
說完，他眼含笑意，迎上一闕的目光。
一闕聽出他話中有話，暗含警告之意，心中也是吃驚，這看似溫和的年輕後生，竟如此輕鬆用語言化解，不但暗合夢理，又能話里藏刀，看來絕非等閑之輩。接下來自己倒要多留心了。想到這裏，一闕點頭笑道，“賀先生高見，貧道受教了。那麼第二件事，不知道賀先生可懂得式神嗎？”
賀長星疑惑道，“式神？”
一闕點頭道，“不久前，曾聽道門師兄談論，說及日本有操縱式神的秘術，想我泱泱中華，卻對此知之甚少，實在心中憋悶，因此才遍尋高人，欲求其中奧妙，不知道賀先生可曾聽說過？”
賀長星知道對方有備而來，如果搖頭推說不知道必然抵賴不過去，於是略一尋思，點頭道，“式神又稱識神，‘式’者，侍也，即是侍奉其主人的神怪或生物。一般可以剪紙成形，再用符咒加以操縱控制，也有召喚異界生靈。其中高級式神則可不受召喚者控制，他們皆為魔界大豪，不但擁有自主能力，還可召喚其他生命。相傳高級式神一出，並會帶來天地浩劫。這本是大唐鑒真和尚東渡日本之時帶去的操偶小術，後來在日本生根發展。其中以平安時代的著名陰陽師安倍晴明的人形式神‘十二神將’最為著名。不知道爺說的式神可是這個嗎？”
一闕見他侃侃而談，點頭稱是，“賀先生可懂此術？”
賀長星搖頭道，“這個，學生不知。”
“看賀先生對此了解甚詳，怎會不知此術？難道先生不願相告？”一闕道人追問道。
賀長星一笑，“我也只知道些理論皮毛而已，此乃古代秘術，豈是我等凡人能窺探的。況且式神經常出現在電影小說中，學生平時最愛看這類題材，因此得知一二啊。”
一闕心中不爽，明明你店裏就坐着一個人形式神，你卻在這裝作不懂。但是賀長星的解釋天衣無縫，又找不出破綻，只能暗氣暗憋，繼續道。“賀先生說的是，如此看來倒是貧道強人所難了，那麼第三個問題，是想請賀先生解釋一句話。”
賀長星滿面堆笑的點點頭，“道爺不必客氣，有什麼問題儘管說。”
“好，請問‘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一闕道人冷笑一聲。
賀長星心中也是暗自吃驚，這老道咄咄逼人，怎麼問出這樣的問題來。他壓了壓心中的不滿，面上笑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意思嘛，就是指欠了人家的東西要還，正所謂物歸原主嘛。這句也暗含天理循環，因果相報的道理。若是做了損陰喪德的事情坑害他人，那麼天理昭昭，早晚會有報應上身啊，道爺，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啊？”
賀長星話中帶刺，明面是解釋這句話的含義，實則卻在罵一闕的徒弟缺德害人，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出其中奧妙，更何況一闕道人又是絕頂聰明之人。他本想用這三個問題套一套賀長星的底細，順便警告他自己已經知道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沒想到自己不但沒討到一點便宜，反而讓賀長星三言兩語佔盡了風頭，不由心中大怒。他冷哼了一聲，不再拐彎抹角，“那麼就請賀先生物歸原主，把它歸還給貧道吧。”
“啊？”賀長星露出吃驚的表情，眼中充滿了迷惑不解，“道爺這話什麼意思？我們初次相見，我何時拿過您的東西啊？”
“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那貧道提醒一下賀先生吧。”一闕道人不怒反笑，“大約十天前，賀先生也曾替人解夢過吧？那乃是貧道兩個不肖的徒弟一時糊塗的惡作劇，他們本想和他開個小小的玩笑，沒想到那人膽子太小，竟然當成惡鬼妖魔，那件事情賀先生不會不記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