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風吃醋
“這本是一場戲,親手編織的正是我自己,我以為自己可以置身於戲外,戲散了,揮揮衣袖,瀟洒離開,可是等到真的戲終那一刻,我卻發現,我已經陷了進去,而讓我深陷進去的那個人,便是你。”
說到這裏,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語氣滿是澀然,“可是儘管如此,我還是一次一次地傷你,不論是在雲翹,還是在複寫竹劫持你那時,我都說了好多傷你的話……我對你如此,你對我徹底死了心,將我徹底遺忘,也是於情於理,一切,都是我的咎由自取。”
“你,”輕輕的聲音悠悠飄入他耳里,“喜歡姐姐?”
“喜歡她么?也許是的,如果不曾喜歡,便不會對她用盡心思,可是遇到你之後,我才發現,也許一直以來,我都錯了。”
她抬起頭,眸子如流水般清透。
他伸手撫上她的臉,眼波溫柔流轉,“也許因為她在我的生命中佔了很長的時間,我已經習慣了身邊有她,而她,也應該是與我在一起的,所以她一旦離開,無論如何我也不能接受,那種感覺,彷彿你最珍視的東西,有一天突然消失不見了一樣。我拚命尋找,然後有一天發現,我要找的東西在別人的手中,所以,我便要去將它搶回來,如果搶不回來了,那我就毀了它。”
“如今想來,我只是把樂詩當成自己的所有物罷了,可是她從來都不是我的從屬,自然有離開的一天,我認不清這個道理,自然鑽進了死胡同里。可是你卻不同,你離開我,我便覺得似乎連呼吸都停止,”他捂着自己的心口,“這顆心彷彿也不是我的,擅自痛如刀絞,一直撕扯着要見你,見你,見你,似乎只有見到你,這顆心才肯平靜下來。”
說完低頭,見她眸子脈脈,一片盈盈水光地望着自己,他心中一動,修長的手指沿着她的臉一路向下,撫上她微啟的紅唇,來回地按撫,然後轉至她下巴微微一挑,俯身便覆了上去。
碧玉來伺候陶樂詞起床的時候,是姬行雅開的門,他倚在門邊,頭髮凌亂,衣衫半敞,說不出的魅惑風情,碧玉只是一眼便知發生了何事,迅速低下頭來,低低地說了一句,“對不起,是奴婢逾矩了。”然後便飛快地轉身離開。
姬行雅關上門,回身便看見陶樂詞將整個人埋進了被子裏,他勾了勾唇角,伸手去掀她的被子,果然,她閉着眼睛,臉色早已紅透,像熟透的香桃,讓人忍不住要咬上一口。
伊人在卧,秀色可餐,怎不惹人情動?
他眸光暗了暗,卻只是俯下身,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笑道,“你不起來,莫非是想我繼續方才的事?”
她陡地睜開眼,臉色愈紅,也不敢看他,便掙扎着起了床,因為緊張,在下床的時候,還差點跌倒,幸好他一把將她摟住,才避過一劫,只是這一摟,又讓他趁機偷了幾個香。
待梳洗完畢,陶樂詞的心情終於稍微平復,見姬行雅還在整衣,她率先走了出去,臨到門口,腳步一頓,回過頭來,輕輕地說,“很多事,我已不記得了,只是你今日說的話,我會放在心上的。”也不等他回答,便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姬行雅怔在原地,良久,唇角一勾,笑意驀地飛揚起來。
用過早膳,便在前廳里與外公外婆一起品茶閑聊。
有門人來報,說外頭有位姓沐的公子要見小姐。
宋老皺了皺眉,看了姬行雅一眼,揮揮手,“就說小姐不在,讓他回去。”
“外公!”陶樂詞站起身,“青零是我的朋友。”又轉頭對着那門人吩咐,“請沐公子進來吧。”
那門人猶豫地看着自家老爺,宋老正要發話,原本正在悠閑地品着茶的姬行雅卻緩緩開口,“沐公子與我也算相識一場,外公,不如就讓他進來如何?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他。”
於是宋老這才吩咐門人去沐青零進來。
一襲青衣,彷彿帶着一股清風流水的清冽氣息,撲面而來,他的容貌原本便細緻秀雅,清俊迷人,此刻在那滿頭白髮的映襯下,竟如出塵之仙,說不出的脫俗。
他一進門,一眼便看見正低頭喝茶的姬行雅,神色微微一滯,眸色飛快閃過一抹寒光,再面向宋老的時候,那神色已回復如常,他拱拱手,溫和有禮地問候,“晚輩多有叨擾,為表歉意,今日特意準備了一份薄禮,還請宋老爺子笑納。”
宋老闆着臉,“老夫無功不受祿,與公子更是毫無半點關係,豈敢無緣無故受沐公子之禮?若傳了出去,別人豈不是說老夫不懂禮數?”
如此語氣,擺明不歡迎至極,沐青零也不在意,只擊了兩下掌,便有兩人從外頭抬着一個箱子走了進來,打開,裏面是兩個錦盒。
沐青零親自上前打開其中一個錦盒,掀開錦盒裏的層層絨布,一旁的宋老雖說不肯受,但見如此陣仗,也禁不住好奇地望了一眼,可便是那一眼,讓他的視線便再也轉不回來,直直地膠在了絨布裏面的東西上。
他快走幾步,也顧不得矜持,迫不及待地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東西,在手中一遍一遍地摩挲,“《方子論語》?竟然是《方子論語》!”他神情激動,彷彿此刻在他手中的,不是一卷古樸的捲軸,而是這世上至稀的珍寶。
他猛地抬頭,“這是傳說中的古朝遺書,老夫一直都以為只是傳說而已,想不到竟然真的存在。《方子論語》是無數文人墨客夢寐以求的寶物,沐公子,如此珍貴之物,你真的要送與老夫?”此刻他看沐青零的眼神,已全然是終遇知音的狂喜,再無方才的疏離淡漠。
沐青零還是那副謙和有禮的笑容,“此書是青零偶然所得,不過青零乃是一介商賈,不懂風雅,與其讓它沾惹商人污氣,不如贈予懂它惜它珍它的人,宋老爺子是文人墨客之魁首,將它贈與您,再是合適不過。”
另一個錦盒裝的是一枝素釵,通體的木色,釵頭綴着一朵優雅的梨花,他雙手捧至宋老婦人面前,謙恭地道,“這梨花簪樸素了些,只怕襯不起夫人高雅的氣質,只是青零也實在想不出要送夫人什麼,若夫人不嫌棄,這簪子就請夫人收下吧。”
宋老夫人只一眼就對那簪子十分歡喜,她素來不喜歡那些繁花贅物,尤偏愛淡雅樸素的釵飾,這沐青零倒是懂她的心思!接過來細細打量,眸光瞬時亮了起來,“是朴木齋的簪子!”心思迴轉間似已明白什麼,抬頭驚喜地望着他,“朴木齋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飾齋,就連皇室中人一擲千金也極為難買,聽聞朴木齋的東家神龍不見首尾,莫非朴木齋竟也是沐府的產業之一?”
沐青零笑着點了點頭,“夫人慧眼,若夫人還需要什麼,只管到朴木齋的江南分店報上名號,青零日前已經交代下去,屆時自有專人會替夫人打點一切。”
宋老夫人原本就對他頗有好感,如今見他舉止有度,有禮謙和,雖說可能對詞兒別有所圖,但居然能為他們設想得如此周到,還備下如此大禮,對他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幾分,心裏也不禁嘆息,若不是詞兒早已許了雅王爺,這沐公子,對詞兒來說,說不定反而是個良配。
招呼着沐青零坐下,宋老爺的臉色也緩和了很多,他雖不喜歡他打自己外孫女的主意,然而撇開這點,這個人也不失為一個謙謙君子,於是言語之間,也不再挑毛揀刺,溫和了許多。
早已有人捧了杯茶上來,沐青零細細地品了一口,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姬行雅的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此時一直悠然品茗的姬行雅忽然站起身來,勾了勾唇,笑道,“沐公子是外人,也備下如此大禮,若行雅還不知禮數,豈不是讓人笑話?”當下也一擊手掌,“進來。”
原本外面是沒有人的,陶樂詞跟他進來的時候也沒見他準備什麼,可此刻見幾個人抬着一個個箱子走了進來,她不禁愣住了。
只有沐青零在看見那抬着箱子的幾個人時,略略皺了皺眉。
若他沒有看錯,那幾人是青刃門的成員,竟出動他們護送,莫非是價值連城的珍寶?
而且這姬行雅早不送遲不送,偏偏要在他之後才送,這是巧合,還是別有用心?
第一個箱子打開后,只見姬行雅對着宋老爺拱手一揖,“這些禮物雖然早已備好,只是行雅心念娘子,一時竟忘了這些禮數,今日見了沐公子才想起來,還請外公不要怪罪。行雅早就聽娘子說過外公是個愛墨愛書之人,於是便尋了幾樣贈予外公,行雅才疏學淺,所送之物也未必至美,也不知能否入外公的慧眼。”
他移開身,露出身後已打開的箱子,裏面有一套古樸莊重的文房四寶,用上好的紫檀木裝着,說不出的非凡,宋老一一看了,手竟微微有些顫抖,“諸葛筆,終南墨,澄心紙,仙鶴硯,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寶物啊,王爺,你這禮物,太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