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中考是一場戰爭,僥倖是我贏了,哪怕這場戰爭開局很早,哪怕我直到戰爭的最後一刻才堪堪入局,但是我贏了。
我很想讓人知道我贏的不容易,可是沒有人在乎了,在乎的人已經不見了。
畢業之時,我站在教學樓的天台上,眼下開闊,六月綠景如濤。
“再見,我不會回來了。”我說。
我叫余承海,不想做學霸,只想做個不辛苦的學渣。
可是爸媽說要做個低調的好學生,我念及二老舐犢之愛,默默地答應了,萬萬沒想到,老天沒答應。
儘管我老老實實地坐在班級某個陰暗角落裏,心裏碎碎念着“低調低調”,可開學之初便被班主任從偏遠地區一紙調令招到講台上。
這位和我同姓的余老師親切地摟着我的肩膀,以至於我一度以為他是彎的,“承海同學,你中考的成績非常好呀,為什麼選擇來我們二中呢?”
我嫌惡地提起他蓋在我肩上的手掌扔在一邊,回答說:“二中也很不錯啊,而且這邊的文科即使是一中也比不過。”
“哦?你對文科很感興趣么?老師高二的時候會帶文科班喔!”班主任的魔掌再次攀上我可憐的肩膀,狠拍兩下以示鼓勵和欣賞。
我就算起初感興趣現在也不願意了好么?
我無暇顧及他話語裏的招攬,對於進入二中的精英班我已然表示受寵若驚,而作為精英班裏的中考成績第一名,我能說我在原來的班級里是個貨真價實的學渣么?這樣說應該會被誤認為裝逼然後立刻被新同學們轟殺至渣吧。
可我他媽的真的只是發揮失常而已啊,大家攤開卷子重考我肯定是妥妥地被完爆啊!
事已至此,只好殺身成仁。
我在班主任殷切的目光下默默低頭捂住臉,“老師你牙上有菜葉,真的。”
也許從那之後我就上了班主任的黑名單,原因是我在全班同學面前傷了他那顆脆弱敏感的彎男心。
回到座位上的我低着頭,不敢去看班主任拚命壓抑怒火的紅臉,順帶也無視了其他同學滿臉的崇拜敬佩以及,對我日後坎坷命運的擔憂。
新同桌傲嬌的大拇指悄悄伸到我眼前,“拽到爆啊,余承海。”
我把頭埋的更低一點,聲如蚊吶:“我只是一時間沒忍住。”
他說:“不不不,我看我舅舅都快氣瘋了。”
“我靠!”我猛地抬頭:“你舅舅?”
“對啊。”他向我伸出手,“認識一下吧,你好,我叫梁宏智。”
我好像想起什麼,握住他的手,心底一片寒意:“你好,大漢奸。”
(ps:抗日戰爭時期有一個大漢奸叫梁鴻志。)
這件事想來流傳會很廣,這在我的意料之中。我能做的就是遵循爸媽的悉心教誨,認真做一個低調的好學生,不談戀愛不私奔,為黨學習二十年。
韜光養晦一陣子以後,班主任看我的眼神總算不那麼鋒利如刀了,我拍拍胸口安慰自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而同桌梁宏智顯然沒有從老一輩那裏認真學習安身立命的處世之道,上課時要麼嘻嘻哈哈要麼呼呼大睡,結果天天被任課老師向班主任投訴,投訴多了班主任也嫌煩,畢竟是自家親戚,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在班會課上一頓呵斥:“你就不能跟你同桌余承海學學么?瞧瞧人家!”
結果梁宏智向著自己舅舅咧嘴嘿嘿一笑:“老師你中午怎麼不吃青菜?”
梁宏智此時想必覺得自己舅舅的話里漏洞百出,平時也許和他胡鬧慣了,就祭出我當初的話來開涮他。
最後的結果是彎男班主任怒髮衝冠,勒令梁宏智和我兩個人罰站在班級外面的走廊上,我無奈躺槍,在往來的其他班級的同學異樣的注視里捂臉苦笑。
也許是我的心理作用,在前面的敘述里無心或者刻意地避開了班級里的女生。
相比我自己,我爸媽顯然更關心班級里女同學的容貌情況,也許是害怕對我還稍顯稚嫩的心靈造成什麼難以癒合的創傷。
“班級里有沒有喜歡的女生啊?長得好看么?”
“班級里有沒有喜歡你的女生啊?長得好看么?”
每當飯桌上我想跟他們聊些關於學校的正經事兒的時候,話題就忽然划向深不見底的黑淵。
老實說精英班裏還是有幾個長得或清秀或可愛的好看女孩兒的,至於餘下眾人,呃,沒敢仔細看,所以不太清楚。
比如同桌梁宏智經常和我提起的曲瑤。
開學第一天曲瑤穿着印有米奇頭像的白色t恤,顯得青春洋溢,俏皮可愛,一下子就勾去了梁宏智的魂魄。他曾經讓人從側面打聽了曲瑤對自己的看法,結果得到答案的他總是兩眼微微眯起看着我,神情哀慟欲絕:“愛情這毒,最是傷心。”而我往往回他:“明知還往,最是賤人。”幾次之後,他選擇一個人默默承受那毒發之痛,我於是感嘆耳根終於清靜。
班上還另有一姑娘,名喚林晗。假如以我的審美觀來評價的話,林晗比之曲瑤要更勝一籌,容顏清秀姣好,舉止落落大方。順便說一句,她是班長。對於班長我一直表示無愛,原因嘛不好透露。至於其他的好看姑娘,文藝委員趙婷婷也算一個,跟林晗看起來差不多類型。
這三位都是班級里的搶手稀缺貨,暗地裏不知悄悄收了多少情書,或言簡意賅直入主題,類似我愛你愛着你就像老鼠愛大米之類;或文采斐然婉轉朦朧,大概如你是我灰色天空中的彩虹是我回憶里的一道新傷所云,都像是落在一池蕩漾的春水裏,泛起或大或小的漣漪。梁宏智說那是青春的悸動,我回應他說那是荷爾蒙的衝動,他一扭頭愣是兩天沒理我。
而在青春期懵懂的心意四下飛竄的時候,一個月的時光悄然流逝。碎金般的陽光里,高中時代的第一次運動會開幕了,也帶來了命中注定的那場相遇。
其實我一直覺得類似運動會這種事和我是八杆子打不着的。
本人身高180,體重145,不算瘦也不算胖,但一直自認為身嬌體弱易摔倒,劇烈運動什麼的還是能免則免。
雖然本着看熱鬧的心思,但彎男班主任還是交給我一個任務,寫加油辭。
不得不說這是二中的一個特色,在運動會的過程中寫一些慷慨激昂聲淚俱下的加油性質的小紙條遞給主席台,主持人會酌情挑選一部分念出來。我聽說之後表示二中的這個傳統很好,很中二。
梁宏智也覺得這個傳統深得他心。開賽前幾日已經請我喝了好多次飲料,目的在於運動會那天希望我給主席台遞一張他寫給曲瑤的表白信。我感慨於他對曲瑤的良苦用心至此,欷歔不已,喝完飲料之後拒絕了他。
開玩笑,這事兒玩脫兒了我要負責的好不好?韜光養晦這麼久難道就養出了撞槍口的覺悟?
此人大凶,吾輩當遠離。
運動會當天晴空萬里,呃,日晒很足,校園各處濃密樹蔭下聚集了大群怕曬的女生,校方領導賽前在運動場周圍劃分給各個班級的區域可謂空無一人,真是白費領導們一片苦心,以至於主席台上空怨氣瀰漫。
不過長達一個半小時的開幕式實在難熬,我望着那些身着運動服正摩拳擦掌等待入場的運動員心裏一陣擔憂,生怕這群苦逼的孩子會在比賽開始之前就遭遇不幸含恨退賽。
本着與世無爭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菩薩心腸,我真心希望這次運動會能夠零傷亡。
之所以有這樣的擔憂,是因為這天一大早我的眼皮就嘚啵嘚啵跳個不停,對於這樣明顯的預兆,我寢食難安。
於是跟同桌梁宏智說起這件事,希望他能夠安撫我不安的情緒。
“要死了要死了,眼皮嘚啵嘚啵地跳,這是要世界末日啊!”
“真的么真的么?”他顯得無比關心。
我覺得受到了重視,心中百花齊放,表情更加凄楚:“嗯,怎麼辦怎麼辦?”
他把臉湊過來,盯着我的眼皮:“我還是不信,眼皮真能跳出嘚啵嘚啵的聲音么?”
我面如死水:“滾。”
事實證明,我的預感是正確的,我的眼皮告訴我,梁宏智是個賤人,絕不能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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