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看着天邊的浮雲,風暖漸漸痴了。八年的光陰如流水般轉瞬即逝,八年,她也長大了。

還記得剛上流凌山的那些日子,她夜夜做噩夢,夜夜從刀光血影中驚醒。醒來的第一件事也是跑到景祐房裏去看看景祐,她怕,怕一不留神景祐就會和父母一樣消失。舅舅總是笑她擔心太多,然而在風暖沒注意的時候,舅舅的眼裏滿是心疼與自責。

華夫人的娘家本是流凌城有名的書香門第,八年前華家的那次浩劫過後,華夫人的娘家也被人一夜滅門,而舅舅遠至西北接華家姐弟,正巧躲過這場殺戮。舅舅本就在流凌山上居住修行,見家門被滅,悄悄處理好後事后便帶着華家姐弟上了流凌山。

關於那場暗殺,舅舅沒說,風暖卻隱隱猜出一定與那個叫薛枳的人有莫大的關係。

風暖的思緒亂飛,不知不覺撫上了纏在腰間的一根晶瑩的石鏈,輕輕一撥,石鏈叮噹作響,聲音清脆悅耳。這石鏈是師傅送她的。她的師傅——其實那個女人,並沒有讓她拜師,她只是傳給了風暖這條鏈子和九十四路的招式。

遇上師傅是在八年前,那次她誤打誤撞闖進了靈山寺的藏書閣,便遇見了師傅。在她的記憶里,師傅是個安靜的女人,時常看着天空發獃,然後嘆氣。很久以後她才知道,師傅是在悲傷一段無法相守的姻緣。

教了風暖三年後,師傅便悄悄的離開了,風暖不知道她去了哪裏,而師傅亦從未告訴過她,她的名字。

靈山寺是流凌山上的一座寺廟,坐落在山腰上。說來也奇怪,並不是什麼有名的寺廟,香火卻一直很旺盛,來往的香客絡繹不絕。華風暖自從八歲那年誤打誤撞闖進了靈山寺的藏書閣被人逮到后,便認識了靈山寺的主持一鳴大師。

一鳴大師是個溫和的人,從不因風暖小而看輕她。這致使從那以後,靈山寺便成了風暖最愛去的地方。不過,因為女子不能堂而皇之地進出寺廟,所以風暖一般都是躲在藏書閣里,而景祐,由於時常跟着姐姐來靈山寺,竟和寺里的小和尚們混的風生水起,還順便偷學了不少少林功夫。

自上流凌山的那天起,舅舅便當起了風暖和景祐的先生。寫字,畫畫,學功夫,舅舅把自己會的全教給了他們。

“暖姐姐,帶小格去梨樹林好不好?娘說梨花都開了。”一聲糯糯的童聲把風暖的心神喚了回來,風暖轉身一看,是表妹小格。舅舅在七年前成了親,舅母是一位溫婉的農家女子,小格便是他們的女兒。

“好。姐姐帶小格去看梨花。”風暖拉起小格的手,暖暖的笑着。

“對了小格,你看到祐哥哥沒有啊?”想起今天似乎沒有見到景祐,風暖隨意的問了一句。

“剛剛還看見呢!祐哥哥和爹爹在一起,他們去靈山寺了。我好像聽爹爹說是去見什麼大人物。”小格說。

“哦?我們的小格也知道‘大人物’啊?”風暖逗着她“那小格說說看,什麼是‘大人物’?”

“大人物就是身份很高貴很厲害的人,對吧暖姐姐?”小格認真的看着風暖。

“小格真聰明!”風暖抱起小格親了一下,逗得小格咯咯直笑。

到了梨樹林,入目儘是雪白的梨花,小格大叫着興奮的跑了幾步,風暖也心情大好。

“暖姐姐,你幫小格把那枝梨花摘下來好不好?”小格蹦跳着來到風暖面前,指着高處的一枝梨花說道。風暖點點頭,在腰間一劃解下石鏈,向著梨花一甩,瞬間就卷下了那枝梨花。

小格拍着手邊蹦邊叫:“暖姐姐真厲害!”待風暖取下梨花遞給她,她接過,又看着石鏈好奇的說:“暖姐姐,我聽爹爹說,你的這條鏈子叫杏子紅,是五大奇門兵器之一——它為什麼要叫杏子紅啊?”風暖搖搖頭,半是無奈的說:“這個,姐姐也不知道。”

其實當年風暖得到這條石鏈時,還不知道它便是五大奇門兵器之一的杏子紅。這是後來舅舅告訴她的,除了名字之外,風暖對它一無所知。並不是這條石鏈的來歷不明,而是舅舅刻意隱瞞了它的來歷,因為,它牽扯到一個巨大的秘密。

當年,舅舅第一眼看到這條石鏈很是驚奇,直覺告訴他這條石鏈必然不簡單。當晚他便拿了石鏈去拜訪了一鳴大師,果然,牽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傳說。

在很久很久以前,江湖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神秘的門派。說是門派其實也不盡正確,這只是一個地方,但是至今仍沒有人找到過。這個地方,叫預言之谷。和預言之谷同時出現的,還有令天下豪傑垂涎的五大奇門兵器。它們分別是杏子紅,梨花葬,美人令,月重影,雪落痕。但是世人除了知道它們的名字外一概不知,它們是什麼樣子,沒有人說的清楚。因為沒有人真正見過它們。

然而就在十幾年前,江湖上卻起了另一個傳說:五大奇兵中的杏子紅與梨花葬,現身江湖了。

一鳴大師初見到這條石鏈的時候,便沒來由的想起了這個傳說。他接過石鏈細細觀察,越看越心驚。細白卻堅韌的天蠶絲串着晶瑩如水玉的金剛石,鏈尾一顆青色瑪瑙堅硬如鐵,鏈柄扣着溫涼的白玉,一切都與杏子紅的特徵是那麼的一致。一鳴大師沉默了良久,最終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猜想。舅舅聽了,有些意外與驚喜,然而還沒笑出來,一鳴大師接下來的話就彷彿一道晴天霹靂,震的他不知如何是好。

一鳴大師說:“杏子紅的主人,註定是天下的主人。”

見舅舅一臉的驚疑,一鳴大師嘆了口氣。平心而論,他又如何相信一個不滿十歲的小女孩將來會坐擁天下呢?

“陸少俠,老衲知道你不相信,且聽老衲細說緣由。前些日子,老衲叫弟子下山化緣時,在鎮裏聽到一首詞。詞牌是凌波曲,而詞文嘛,”一鳴大師用手打着節拍唱了起來。

“流年似水,

殘陽如血,

春風十里弄荷。

杏子紅傾城。

金戈鐵馬,

江山入畫,

無奈朝風晚雨。

梨花葬天下。

這是一首很巧妙的詞。不知道五大奇門兵器的人們只會覺得它晦澀,知道的人們也不一定能一目了然的看出它的深意。杏子紅,傾城。梨花葬,天下。只怕是指這江山由持有杏子紅和梨花葬的兩人爭奪。”

舅舅面露難色,“爭奪天下?這……這怎麼可能,且不說風暖她小,就以她女子的身份也……”

“陸少俠,話可不能這麼說。世事難料,今後的事,又有誰能真正猜的准呢!”一鳴大師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從明日起,便帶着華風暖小施主來寺里聽禪吧!雖說傳聞最好不信,但若是成真,便讓老衲從現在起為她化化心中的戾氣也好。如此,也可保得今後不生靈塗炭。”

舅舅呆愣了良久,終是緩緩點了頭。

不過他最終還是沒有告訴風暖關於杏子紅的秘密,因此,對於杏子紅,風暖除了知道名字之外真的一無所知。

“杏子紅之所以叫杏子紅,是因為在它命定之人得到天下時,會從無色透明變為鮮艷的血紅,而鏈尾的青色瑪瑙,也如杏子成熟一般變為杏黃。”一道溫潤的男聲突然從身後傳來,風暖一驚之下匆忙回頭。

長身玉立的男子,身着精緻的長袍,腰間別著一把古樸的長劍,發頂上束着白玉的禮冠。此刻,他正輕靠在一棵梨樹下,環抱着雙手,挑眉看着華風暖和小格。

實在是好看的男子,風暖不禁紅了臉。

男子走上前來,笑容炫目,臉上有一種隱隱的霸氣。

“敢問姑娘芳名?”

“華風暖。”

一陣風吹過,捲起一地的梨花瓣,縈繞在兩人之間,彷彿不可告人的夢境。

這一年,少女初見少年。

這一年,少女十六,少年十八。

這一年,少女未嫁,少年未娶,彷彿是註定的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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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言・凌波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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