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山魈
記憶中安寧祥和的村莊此刻被無情的烈焰所吞沒，到處都是火舌在肆虐，讓一行人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就如天塌了一般，想要呼喊，但最後也只能是無聲的抽泣和痛苦。
原始社會中的人族部落，文明還不夠發達，都是木質稻草結構的房屋，最是容易失火，而且這場覆滅部落的大火來的很蹊蹺。
尋常火災中，定是雜亂的聲音四起，有呼號奔走之人，也有大吼着救火的人，場面肯定是慌亂的，而眼前，整個部落靜悄悄的在火海中崩潰，周圍除了噼里啪啦的木頭爆碎聲，連一絲人氣都感覺不到。
靜的讓人心裏發冷，而且嗆人至極的煙火霧氣里還有濃重異常的血腥味，這更加讓在場的每一個人無比動容。
大毛最是衝動，眼看着自己的家園倒在火海中，他怒吼着要衝過去，全然不顧趙青的警告和拉扯。
趙青對於妖氣最是敏感，不僅僅因為他的靈識，更是因為他本身就算妖族的一員，在此地，前方的滔天火浪中，他感覺到蟄伏着一股恐怖的妖氣。
這種程度的妖氣如果此刻他修為尚在的話，那根本不在話下，但眼下他道行全失，那股妖氣強大的有些離譜，他都不是什麼對手，更別說身邊這群獵戶漢子了。
大毛最是可憐，剛剛跨出了幾步，就被一道妖氣凝結的寒芒擊殺在當場，偌大的一個漢子就這麼眼睜睜的倒在趙青懷中，生命的溫度漸漸褪去。
身後的獵戶們都被眼前這幕血淋淋的場面驚住了，火海中蟄伏的生靈強的超出了他們的想像，顯然和之前兇猛的熊怪不能相提並論。
“妖..”經驗和閱歷最為豐富的中年族人顫抖着說道。
他認出了那道寒芒中的妖氣，但雙方間的實力實在是天壤之別。他們這些人或許仗着身形矯健和孔武有力能夠搏殺山林中的虎豹豺狼，但這樣的戰力和修為有成的妖比起來，根本不是一個天地中的存在。
就如他此刻也是面色蒼白，握着骨槍的手劇烈的顫抖不已，中年族長身形忍不住的踉蹌起來，差點栽倒在原地。
身後的族人們扶住了他。但是所有人的眼中都深深透露出一絲絕望的悲哀。
族人被火海所困，或許在已經被那可惡的妖當作了血食果腹，他們心中有恨，但卻無法替死去的族人們報仇。
這一群鐵血的漢子哪怕身受再嚴重的傷勢，哪怕就是面對真正的死亡時也不曾眨過眼，流過淚，但此刻卻是齊齊的放聲痛苦，一個個跪倒在地淚如雨下，像是無助的孩童。
就在所有人都哭天搶地的時候。唯有趙青此刻的眼神是冰冷的，乃至於他渾身的氣息都冷若萬載玄冰。
他的目光明亮而透徹，盯住火海深處的一團模糊影子久久沒有離開。
“上蒼有好生之德，你身為妖族，如此濫殺無辜簡直太過份了。”趙青的眸子如刀光，雪亮中帶着凌厲。
話音剛落，一道威壓就落在他的身上，頓時就如沉重的山嶽鎮壓而來。讓趙青都喘不過氣來了。
“螻蟻般的人族，也敢這麼和我說話？”這是妖氣威壓中傳來的神識之念。清晰的迴響在趙青腦海中。
那話語中儘是不屑一顧的神態，哪怕就是沒有看到妖物的神色，也足以想像得出此刻的它是一副多麼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的該死嘴臉。
趙青將大毛的身體輕輕放下，他站了起來，迎着撲面而來的熾烈火浪而立。嘴角有冷笑，道：“螻蟻？區區破虛境界的一頭小妖也敢如此口出狂言！”
破虛境的實力對於趙青來說真的不足以正眼看待，但那是之前，現在的他遠遠不是這妖物的對手，可縱然如此。他的心性不會因此而有半點妥協和畏縮。
哪怕前方是生死抉擇，亦或是刀山火海，他都不會皺一絲眉頭，人族的生命不應該如此的卑賤，被當作是螻蟻般看待。
“放肆，小小人族你這是逼我殺你！”那妖物明顯有些愣住了，不曾想眼前螻蟻般存在的人族竟敢和自己這麼說話，但回味過來的時候，妖物勃然大怒。
“轟”
火海猛的一陣劇烈膨脹，猶如是平地里升起了一道衝天的烈焰之牆，逼人的熱浪洶湧而來，更加可怕的是妖物釋放的威壓。
火舌卷到趙青的面前，將他的肌膚炙烤成通紅，一頭的黑髮和眉毛都被熏焦了，體表還被燎出了一串串的水泡，但這些對於趙青來說，都不會讓他有一絲的痛苦神色出現。
縱是如大山般的威壓完全落下來，沉重的趙青這幅肉身上下每一根骨頭都咯咯作響時，他的臉色還是那般的寧靜和冰冷。
唯一變化的也只有他的眼神了，越來越是堅毅，到最後簡直閃閃發光，猶如兩顆璀璨的寶石出世。
“卑微的人啊，你此刻的佯裝的堅強只會換來更甚的痛苦，我不會因為你的堅強而放過你剛才對我的不敬之舉！”妖物真容不顯，但是火海中那模糊的影子明顯在變大。
趙青聞言笑了，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搖頭道：“坐井觀天的蠢貨，我曾經連真正的妖王都見識過，半步妖王我也敢動手搏殺，就憑你一個不入流的雜妖也敢在我面前炫耀戰力？”
他這是由衷的蔑視，因為眼前這頭小妖的實力簡直不夠看，但是聽在妖物耳中時，那就成了徹底的叫囂和挑釁，這讓妖物怒不可遏。
“呼啦！”一下，一道火色長龍躍出火海，落在趙青眼前。
直到此時此刻，妖物的真正面容才展現在所有人面前。
它有着人族一般的四肢和頭顱，但渾身有赤紅色的毛髮覆蓋，頭顱奇大無比，但兩隻眼睛格外的小，但凶光乍現。長的那叫一個醜陋不堪，就如羅剎惡鬼般的模樣。
趙青認出這妖物的真身，乃是所謂的山魈一類，有着猿猴一族的血脈，但由於這種東西相貌太過於醜陋，哪怕是猿猴都不願意親近它們。
山魈生性殘暴。喜食人血和人腦，由於太過醜陋，常常被誤認為是山中遊盪的惡鬼，獵戶們對於這種傢伙也是深惡痛絕，一旦陷阱中捕捉到了山魈，幾乎就是亂棍打死。
而眼前這頭毛色如火的山魈顯然不是凡種，它已經成了山魈妖，那一身綢緞般的火毛就像是在身上升騰的一層火焰，兩隻小眼睛看着趙青的時候爆射出陰毒狠辣的神色。
它伸出鋒利的爪子。在趙青臉龐上輕輕劃過時就如刀片割過，頓時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山魈收回爪子放入嘴中，開始慢慢品味趙青的血液。
“唔！”它眯着雙眼，露出一絲滿意的表情。
“好鮮活的血啊，遠比村子裏那些老弱病殘的貨色好太多！”它露出無比貪婪的表情，猶如是看着心儀的美味般四下打量趙青，人模鬼樣的山魈竟是高興的在原地手舞足蹈。顯得興奮無比。
傷口處處傳來的痛感猶如是烈火炙烤般生疼，趙青皺眉不已。有些厭惡的看着山魈扭動身軀。
他暴退數丈，道行雖然不在，但身體靈活性被他發揮到極致，像是一道閃電般動手。
鐵木弓瞬間被拉開，一道劍光呼嘯而出，幾乎就在眨眼間就到了山魈的面門之前。
“唰”山魈無動於衷。輕描淡寫的將那支箭抓在手中，好奇的看了看，緊接着它將手中箭支甩出。
“噗”
箭支穿過身後一位族人的胸膛，並且發生了爆炸，一下子將那人整個上半身都炸成了粉碎。花花綠綠的腸子和血液濺了一地。
趙青的眼角抽搐，這該死的妖物仗着些許修為，當著自己的面用箭支射殺一人，完全是把他不放在眼裏。
呼吸間，趙青拉開馬步，這一刻是三支箭搭在了弦上，脫手間，如奔雷般射出，三抹箭光在虛空中化出筆直的軌跡，箭箭指向山魈的要害之處。
山魈跳將起來，在半空翻了個跟斗，對着三道箭光連連拍下，隨後瀟洒的落在原地。
“噗，噗，噗！”三朵血花盛開在趙青身後，他都不用轉頭去看，就知道又有三位族人被山魈當成了虐殺的玩偶。
用趙青的箭，去射殺那些身後的族人，這個結果讓趙青目齜俱裂，恨不得下一箭就把山魈活活射死才罷休。
但喪失修為的他和凡人並無區別，手中的鐵木弓也僅僅是用來打獵的工具，它能發揮的威力或許對於野獸有用，但在山魈眼前實在毫無用處。
“再來啊，等你這些族人都死絕了，我再慢慢的敲碎你的骨頭，你的骨髓看起來十分美味呢。”山魈那鮮紅的舌頭舔着嘴唇，眼裏只有一絲赤裸裸的輕蔑。
它的修為用來戲耍眼前的人族自是綽綽有餘，趙青的反抗更加激起了山魈內心深處的暴虐，它不會直接殺掉趙青，而是要慢慢的折磨死。
“混賬！”趙青怒了，他扔掉手中的鐵木弓，一拳直接對着山魈的胸口搗去。
“桀桀桀.。。”山魈發出陰惻惻的詭笑，一個轉身，火色的皮毛猶如是一道火龍，瞬間就到了一個族人的身前，還未等趙青反應過來，直接是利爪划落。
十根鋒利的爪子將那人的整個腦袋都抓爆了，場面慘不忍睹。
“畜生，我跟你拼了！”中年族長的眼都紅了，族人的接連慘死讓這個漢子陷入瘋狂中，他失去了應有的理智，握着手中的骨槍就刺了過去。
山魈發出鬼哭般的笑聲，躲過了那一槍，然後轉到一個族人的背後，直接一爪下去破開了他的胸膛，將一顆活蹦亂跳的心臟抓出來塞入口中，大肆的咀嚼。
鮮血的味道刺激着山魈的感覺，讓它覺得有一絲滿足快感，它都開始忍不住呻吟起來。
“蒼天啊，我族與世無爭，為何今日要落的這般地步！”中年族長痛哭流涕，骨槍‘咣當’一聲落在地上，他雙膝跪倒，對着長空嚎啕大哭。
整個部落，除了他和趙青，已經死絕了，之前的熊怪殺害了所有孩童，而這眼前的山魈妖更是殘忍，直接滅了整個部落。
他身為族長，此刻有種悲痛欲絕的哀傷，兩行血淚從他的眼眶中淌出來，這漢子的哭聲迴響在周圍山間。
中年族長想不通，為何這種種的不幸要降落在自己的族人身上，他們又是犯了什麼錯，要承受這樣的痛苦，整個部落，都快死絕了，身為一組之長的他此刻哭的比一個孩子還要傷心。
趙青的鼻子也有些酸楚，他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自從醒來后，就感受到身邊這些陌生人發自肺腑的關懷，那種感覺他從來沒有過，這是隱藏在他內心深處家的感覺。
他從小遭遇劇變，記憶中那模糊的畫面竟是和眼前這一幕格外的相似，這些死去的族人更像是他當年的村民的重演。
當年的趙青還小，面對兇殘的馬匪並無反抗之力，可這又和眼前的情況何其像似，凡人之軀的他也無法奈何山魈的妖力，眼睜睜的看着族人一個個倒下成亡魂。
那一絲剛剛營造起來家的感覺，就在這一片腥血火海中再次化作了烏有，趙青突然笑了起來，像是無助的內心自嘲。
他看着自己的雙手，陷入迷茫之中，嘴裏還在喃喃細語，道：“這是為什麼，難道我就註定保護不了自己想保護的人么？”
“青兒，快走！”記憶深處，有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那是久違的溫暖之感，讓趙青心神巨震。
“二毛，快走！”中年族長的聲音也響在耳邊，一下子將趙青拉回現實世界。
族長的骨槍不知什麼時候貫穿了他自己的胸膛，但他還是聲嘶力竭的叫喊着趙青的名字，讓他快跑，而這個漢子嘴角的血淌成了一大灘，他死死的抱住山魈的大腿，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這漢子也未曾有一絲的放手之意。
“族長！”趙青的眼眶紅了，任由淚水流下來，他已經不是當年的孩子了，但是此刻真的忍不住了，情感剎那間爆發，他對着中年族長的屍體放聲哭泣。
山魈詭笑着走過來，一腳踏在趙青的背脊上，居高臨下像是一位得勝的皇者，它問道：“還說不是卑微的如螻蟻么，在我看來，你們人族比螻蟻還弱小，只能淪為血食！”
放肆的笑聲像是一把把鋒利的鋼刀刺入趙青的內心，他狠狠的握緊雙拳，捶在大地上，渾身顫抖着道：“我要殺了你這該死的東西，我要殺了你。”
他的眼睛不知在什麼時候變的一片漆黑，那是一種攝人心魄，讓人心底發寒的黑色，宛若一方無盡的深淵出現了。
一絲狂暴的氣息逐漸的在趙青體內開始遊走，像是一縷吹枯拉朽的疾風。
“轟”
片刻之後，方圓百里之內的天色都黯淡了下來，像是真正的黑夜來臨，一道通天貫地的魔氣刺穿整個天地，像是一方墨色的海洋覆蓋了此地，日月無光，山河倒轉。
大地在劇烈的顫抖中裂開無盡的縫隙，長達數百里，深不見底，蠻荒古林中一切生靈都在這股絕世魔威面前戰戰兢兢，一個個對着魔氣衝天的方向頂禮膜拜。
在最後的時刻，山魈還為來得及下手，趙青的修為回來了，但是很可怕，彷彿是徹底的暴虐思想控制了趙青，他陷入魔化狀態之中，瞬間就活撕了山魈。
趙青的眸子赤紅如血，兩道驚天之光掃射蒼穹，目力運轉到極致，此刻的他屹立在天地中，更像是一尊威壓世間的魔君，有着無上的威壓和氣勢。
在目力運轉的一瞬間，趙青的眸子深處看到了更多的情況，下一刻，無數魔雲呼嘯而起，裹挾着趙青滾滾疾馳向遠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