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大結局
移植的準備已經做好了。經過一段時間的安排,終於到了段非進倉的那一天。
進無菌倉的時候要走過四五道門,駱林在第一扇門之前就得被攔下來,沒法跟着進去。負責段非的醫生護士都大概猜到了他們之間的關係,見着兩個人分別的場面,默默地向後退了幾步,轉身迴避開來。
駱林和段非的手向往常一樣握着。段非看看駱林,低聲說:“親一下吧。”
駱林沒說話,閉上眼睛,微微地向下側過頭去。兩個人的嘴唇只是貼在一起,分開的時候卻似乎異常地難。
“走了。”段非把這個兩個字出口,駱林點點頭,兩個人的手卻還是握着。
段非扯起一邊嘴角:“這麼不想讓我走?”
駱林只是看着段非。他想鬆手,但不知道是不是身體已經習慣了這個姿勢,手竟然遲疑了一下才慢慢放開。
“又不是回不來了……”段非這麼說著,伸出一隻手放在駱林的頸后,將對方拉向自己,嘴唇往駱林的眉心印了上去。
他說:“等我出來。”
駱林點點頭。
段非對他笑了笑,然後轉過身,擺擺手走過了那第一道門。
……
段非的移植終於有了着落,但是駱林這邊卻又有了新的問題。
他的職業正處於上升期,這麼久以來他一天到晚往醫院跑,總歸還是會驚動媒體的注意。畢竟醫院不是個嚴密監控出入的地方,偶爾有狗仔混進來走一遭,就算是沒撞見他和段非的互動,還是能發現很多不尋常的地方。lgm訓練營問鼎前三的新聞熱潮才過去不久,針對駱林的新一輪傳言又開始愈演愈烈。想要採訪和挖內幕的人又多了起來,不管是“血液科”還是“探病對象”,人人都希望能從當事人身上還原出事情經過。
駱林的工作未斷,出門卻碰到越來越多的各式人員堵路,只能採取迴避政策;採訪邀約像雪片一樣飛過來,一個個婉轉拒絕之後,他被扣上了一頂耍大牌的帽子。
面對這種情況,駱林並沒有覺得氣憤,反而是覺得過意不去,辛苦了公司為他四處公關。
nightfa11可以算是國內腰桿最硬的模特經紀公司,這回更是下了血本挺駱林。本來駱林就不是混國內媒體的藝人,國外的品牌代言也好,走秀大片也好,那些給駱林工作的正主對他的私生活並沒有這種病態的熱情。既然不是駱林的服務對象,又莫名其妙的態度惡劣,這些媒體到底是為什麼覺得他們會怕?nightfa11的眾人在軍團領導人張奕杉的領導下奮力反擊了回去,誓死保衛公司頭號大天使的名譽。尤其是張奕杉,也許是對駱林心懷感激和愧疚,不惜脫了馬甲真身上陣,在微博平台上接連咬死了三方門戶媒體的娛樂總編,並且在超惡毒人身攻擊的前提下得到了廣大網民的絕對支`持。
只要是和駱林合作過的人都領教過他的敬業精神,所以國內給他添的麻煩越多,國外得到風聲了就愈加地對他同情;一個月才過半,駱林就已經飛來飛去拍了六場大片。他又是欣慰又是頭痛——畢竟段非的幹細胞注射不久就會進行,他做什麼還是懸着一顆心。
而在注射的前一周,nightfa11內部有了一個大動作。
何式微正式接管了他父親何展硯名下的兩個公司,宣佈於此同時淡出nightfa11的經營。公關和業務交涉一併下移交給了張奕杉,財務的絕大部分由陳慎接管,但是最令人意外的,是何式微讓駱林接手了新人選拔這一塊。
這一部分向來都是何式微之前親力親為去做的。畢竟“人”是模特公司的血脈,更是公司的實權中心。真正說來駱林到nightfa11才一年,雖然他創下的成績短時內已經再無人能超越,這樣的安排還是會讓人大跌眼鏡。
何式微解釋很簡單:不服的話,你找一個像他一樣見過世面又混得好的模特出來。
這樣的回應雖然狠簡單粗暴,卻令人意外地信服。眾人理解之餘反而開始猜測,這是不是nightfa11為了綁牢駱林這棵搖錢樹的特別動作?
只有兩個當事人心裏明白是怎麼回事。
駱林的年齡放在那裏,縱然是再顯年輕,高峰低峰加起來滿打滿算,純模特撐死了只能當六七年。七年間他如果能夠轉型做藝人最好不過,但是國外圈子水深,國內風向險惡,駱林的性向一旦公開,又是一個炸彈。何式微這麼做,不外乎是在給駱林鋪一條退路。只要是駱林一朝不離開nightfa11,他就一朝能有個落足之處。
何式微的良苦用心,駱林不可能不懂。當月nightfa11有個半年一度的酒會,駱林因為段非的病情的緣故已經很久沒有出席過這樣的活動,卻還是在那個酒會露了個面。
何式微要退的風聲已經傳了出去,這場酒會裏的生面孔瞬間翻了一番,人人都把何式微圍着,彷彿有說不盡的話。駱林想上前打個招呼都難以做到,更別說是找個時間好好說話。
他只能站在會場的中心,看着台前被人眾星捧月的何式微。
遠遠地,何式微似乎瞧見了他。他對着駱林遙遙地一舉杯,香檳在耀眼的吊燈下反射出刺眼的光,那道光一直落進了駱林的眼底。
駱林也把杯子舉了起來,杯口微微斜出一個角度。
何式微仰頭,將杯中香檳一飲而盡,對駱林笑了笑。而後他回過頭來,重新加入眾人的談話中去,眼神再沒落向駱林的方向。
駱林抿了一口酒,將杯子放回桌上,然後轉身離開,到門廳出去取自己的外衣。
所謂江湖再見,大概也不外乎如此——紛雜的談話聲響在何式微耳邊,他想的卻是這一句。
他和那些書里的末路英雄並無不同,所有的壯志到了頭,也就只剩下護着一個人周全而已。
……
幹細胞注射的日子就在明天。駱林站在探視過道里,看着玻璃後面段非的臉。
這樣相隔着看着對方的時間,一天也就只有一個小時而已。注射后的兩周是關鍵期,醫生建議段非好好休息,不再接受探視。因此今天之後,他們就有整整十四天見不到面。
駱林在走廊這頭,從口袋裏掏出本子,寫好了字對着玻璃貼過去。段非進倉時沒帶手機,兩個人隔着玻璃聽不見對方的話,就只憑這本本子交流。駱林把字寫好了,段非看過一遍,對着嘴型跟他回應。
本子他已經用了許多許多頁,上面寫滿了各式各樣的句子。最多的大概是問詢和鼓勵,類似於“今天感覺怎麼樣”“加油”以及“再忍耐一下就好了”。另外一些句子也時不時地重複,比如“在想什麼呢”“會不會覺得無聊”“我很好”。
今天駱林的問話是——“明天就要移植了,是不是很緊張”
段非搖搖頭。
駱林低下頭想了想,寫道:“我快緊張死了”
段非笑了。可能是因為他從沒聽過駱林在現實里用這樣的口吻說話。
“真的”,駱林寫完這一句頓了頓,補了一句“你千萬要好好的”。不過似乎是覺得不太吉利,他把整個句子塗掉了,又把本子合起來收好,放回褲子口袋裏。
段非在窗戶那頭敲了敲。這是多層的玻璃,聲音傳過來顯得極其的輕,悶得幾乎聽不到。駱林因為那細微的響聲抬起頭,看見段非抬高了右手,伸出一根食指,貼在了玻璃上。
駱林怔了一下,然後垂着眼睛慢慢地湊近窗口,微微低了頭,將額頭貼在了玻璃上。也許是因為不好意思,他不敢抬眼去看段非的表情。
隔着厚厚的幾層玻璃,段非的手指點在了駱林的眉心。
如果可以的話,一個切實的握手或者擁抱都要比這樣的接觸要好。只是在這個無聲的場景里,僅僅是這樣的動作,就可以給他們很多的安慰。
……探視的時間到了,駱林在本子上寫下:“我走了。”
段非點了點頭。
“你要加油。十四天以後見。”
段非笑了笑,然後張開嘴——
我很想你。
駱林讀懂了那四個字,鼻子瞬間就酸了。
在他們兩個待在一起的時間裏,連話都說得不多。除卻相互坦白的那天,那些喜歡和愛的字眼再沒有在他們的交談里出現。也許別人口中的“我想你”可以輕易地說出口,但是對於他和段非來說,就連這三個字的分量也太重了。
這是段非住院以來,第一次跟他說想他。
駱林站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單單一句話里包含着太多隱忍的感情,如果只是一句“我也是”,似乎不足以回應。
他看着段非,想要開口,卻還是沒有辦法想出一句好的句子。有人從旁催促着他離開,他幾乎是露出了一個無措的表情。
段非看見他的樣子,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在駱林給出他回答之前,他又對駱林“說”了兩個字:
——去吧。
駱林怔了怔,然後努力地對他笑了笑,抬起手做了個道別的手勢。在轉身離開之後,駱林閉了閉眼睛,不想讓自己有進一步的失態的表現。
……其實段非都明白。就如同他了解段非一般,段非也明白他的想法。
在語言無法交流的情況下,他才終於了解到自己和段非之間的聯繫。那是在日復一日的相對中,用時間堆積起來的,潛移默化而又無聲的默契。
距離他和段非初相見的那天已過去將近四千多天。時間將他們打碎成完全不同的人,讓他們經歷難言的悲喜離合,也許只是為了留下這個他們在沉默中道別的瞬間。
但這是值得的。駱林想,這都是值得的。
……
三十天之後,段非出倉。又過了二十天,段非正式出院。
駱林請了一周的假出來,特意去接段非出院。段長山和醫院方面打點好了一切,囑咐了兩句,便把空間讓給了段非和駱林。他這一切都做得自然,反而讓駱林覺得不好意思。段非從來沒有和駱林確定下關係,更沒有跟段長山攤過牌。但是有很多東西就算不出口,也會沉甸甸地被人看在眼裏。駱林對於段非的意義絕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男朋友,比起把兩個人往同性戀搞對象的方向湊,段長山覺得這兩個人更像是相依為命的樣子,已經被牢牢地綁在一起,分不開了。
既然分不開了,他何苦再試着去把人分開。就算是以後會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他也不想管了。他那為數不多的面子早在舊事鬧大時就蕩然無存,現在被人戳脊梁骨也不會有什麼反應。
段長山想明白了這一遭也就擺擺手走了,司機在一旁候着,接他去鄰省去看地皮。
段非終於換上了一身便服,走出了醫院的大樓,走到了陽光底下。一輛黑色的acuramdx在他面前停穩了,段非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在駕駛座上的不是駱林又是誰?
因為狗仔們還沒消停,駱林和段非在醫院裏見面之後就先行繞去車庫取了車。現在駱林的鼻樑上架着一副深灰色的漸變飛行員鏡,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開襟連帽衫,帽子拉上去壓着頭髮。段非坐上副駕駛之後打量了他一番,看見駱林少見的穿了一條黑色牛仔褲還配上一條蒸汽朋克風格的銅腰帶,不由得調笑他:
“怎麼穿的這麼隆重?”
駱林側過頭看看後視鏡,無奈道:“不換風格,躲不過媒體。”說完了向後左方打了個彎,又拉直了方向盤,載着段非出了醫院的大門。段非則彎下腰,翻出一副墨黑的基本款rayban給自己戴上。
駱林自己沒有自覺,他這一身變裝似的休閑裝讓他又硬生生地年輕回去五六歲,所以不怪得段非的眼神就沒從他臉上移開過。等到了段宅,駱林正要側身去解安全帶,段非卻把手搭上了他的肩。駱林回過頭去,還沒有反應過來,段非就吻上了他的嘴唇。
段非的身體並沒有痊癒,這個吻也沒有太過深入,駱林卻感受到了這一吻里微微的焦慮的情緒。那正是來自於段非心裏隱隱的不安——駱林現在的樣子實在是讓人難以移開眼睛,若是不用一個吻來烙下印記,他怕駱林會被人搶走了。
雖然不明所以,駱林卻還是溫柔地回應着,像是安撫般地使用着自己的唇舌。慢慢地段非也不再胡思幻想,只是專心地享受着這難得的片刻。
一吻結束了,兩個人回過神來,臉上竟然都是有些怔怔的表情。
提心弔膽的日子算是過去了,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又該怎麼相處,他們還沒有想好。
兩個人對望了片刻,似乎是同時覺得無解,相對着笑了笑,乾脆又放棄般的吻到了一塊去。
煩惱的事情那麼多,不急着這一會兒。
……
出院那天的晚飯是駱林做的。
出倉后的飲食必須特別注意以防感染,生食和新鮮水果都會帶來風險,駱林便煲了湯。他怕現煲的時間長又不入味,自前一天起就開始熬了高湯。到了晚餐前,他仔細將新鮮蔬菜另起水焯好,和帶來的高湯一起,復又過一遍火。
段非坐在餐桌旁等着,見到駱林一身前衛的打扮,卻在腰間為了圍裙,彎下腰去取帶來的保溫箱。這讓他的眼神里有什麼東西往複來回,卻最終沒有成為一句出口的句子。
開餐的時候段非異常地沉默,只是看着駱林,表情晦澀不明。駱林忍不住,終於問出了口:“不舒服?”
段非搖了搖頭:“沒事。”
駱林想了想,似乎是發現了問題所在,“可能味道是清淡了一點,你等一下我去加鹽。”說完了就要起身回廚房去。
段非拉住他的手:“不用去。跟吃的沒關係。”
駱林這才坐回來。忙活了這麼半天他還把圍裙穿在身上,現在才得空把手伸到背後,去解圍裙的帶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打了死結,竟然扯不開了。
段非放下筷子站到駱林的身後,彎下腰幫着把那個結了。駱林將圍裙放到一邊去,準備自己也動筷。就是這時,段非保持着站着的姿勢從后抱住了他,緊緊地箍着他的肩膀。
“怎麼了?”駱林放低聲音問段非。
段非沒說話。大概是猜出了段非不想回答,駱林沒有再問,只是抬起一隻手覆在段非的手臂上,任他抱着。
“……你太好了。”
半晌,段非說了這麼一句話。他的聲音並沒有讚美該有的音調,而是透露出一種苦澀和無措來。
駱林的眼睛先是微微地睜大了,而後便反應過來,心裏泛上一種溫暖的澀意。從兩個人在一起開始,他變得愈加地笨嘴拙舌,這時更是想不出該說什麼。
他只能慢慢掙開段非的擁抱,然後在段非因為這個動作變得低落之前,轉過身對上段非的臉。
他有太多的話不知道怎麼說出口,但是這並不重要。段非看着他的眼睛,只感覺自己在一點一點的下陷,沒入駱林隱忍而無言的愛意里。
……
段非想,他擁有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愛人。
這個認識帶給了他沒頂的幸福,和隨之而來擔心失去的不安。他知道這折磨會長久的繼續下去,但他惟有接受,無法放手。
究其一生,都無法放手。
……
……在段非第一次複查過後,醫生向他報告了一個很正面的消息。當他準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駱林時,對方卻先他一步,向他扔了一個重磅的消息。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駱林的表情很認真。
段非在他面前坐下:“你說。”
駱林猶豫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才出口:“……我想領養一個孩子。”
段非看着他,好半天才皺了皺眉,露出一個徵詢的表情:“真的?”
駱林看他的反應如此,急着解釋:“只是以我個人名義領養……但是我覺得還是聽聽你的意見比較好。照顧孩子的話也是我來就可以,不會麻煩你的。”
“怎麼這麼突然……”段非閉了閉眼睛,卻沒想有拒絕:“什麼時候有的想法?”
“……也就是最近。”
“我覺得有點太快了,但是你要是想好了的話,就領養一個吧。”段非沉默了片刻后這麼說道,但而後還是按耐不住一般搖了搖頭:“我才二十三……你這……”
接着就是一聲嘆息,無奈中卻有種“受不了你”的放任。段非當然希望駱林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同樣的,駱林已經過了三十,在這個年紀想要孩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自己要以二十三歲的年齡養孩子,為了駱林,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駱林聽了他的話,表情似乎愈加地小心翼翼起來,慢慢地補了一句:“我想領養的孩子,可能有點大……”
段非的眼睛眯了起來:“……幾歲?”
“十……”駱林想了想,似乎是覺得十一歲實在有點太大了,硬生生的把“一”給吞了下去,“……歲”。
段非直直地盯着駱林:“為什麼一定要領養一個十歲的?”不僅身份問題,連教育問題都難辦。
駱林似乎是不敢看此時段非的臉,只能低着頭說了一句:“……因為長得像你。”
段非再沒問問題,駱林因此如蒙大赦一般站直了,伸手揉了揉頸后,轉身走開去研究今天的營養食譜。
而段非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扶手椅里,半晌低下頭去,閉上眼,無聲地露出一個微笑來。
……
駱林要領養的那個孩子是段縈。
這個決定是駱林和段長山商量之後定下來的。他們都想把段縈接回去,卻沒法用段長山私生子的名義——當年的事給段非的刺激那麼大,他們不知道把段縈的身份坦白會給段非多大的衝擊。段長山想過退一步,把段縈暫時送出去一段時間,但是駱林已經答應過段縈,怎麼可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最後他們的決定是冒一冒險,讓段縈成為駱林名義上的養子。
駱林才不到三十一,又是未婚男性,國內的手續不可能讓他領養孩子,所以段縈需要掛在段長山的名下——如果以此向段非解釋,那麼段非大概也能接受。
只是他們這麼決定了,卻還沒和段非和段縈溝通過。
在和段非攤牌前,駱林先去找了段縈。他蹲在這個孩子的面前,問段縈願不願意讓自己當他的爸爸。
說這句話時,駱林的心裏其實很忐忑不安,生怕段縈會問他是不是段長山又不要他了。
但是段縈的回應簡直令他大吃一驚——“真的嗎?你願意要我嗎?”
駱林一瞬間有些哭笑不得。段縈見了他的笑似乎有些不安起來,皺着眉頭盯着駱林的臉,一字一句地說:“你不要騙我。”
駱林摸了摸他的頭——這已經成了他對待段縈的習慣動作——然後無奈地笑了:“跟着我有那麼好嗎?”
“你比那個人好多了,我寧肯跟着你。”段縈斬釘截鐵地下了定論。“那個人”是他對段長山的代稱。
“……我沒有那個人那麼有錢……不能派司機來接你,住的房子也不會特別大。而且我的工作很忙,可能一周有一半的時間都不在家,這樣也沒關係嗎?”
駱林認真地看着段縈。
“那你會把我送人嗎?”段縈問。
駱林搖了搖頭。
“那就行了。你別不要我就行了。”
段縈似乎是輕巧地得出了一個結論,說話的聲音卻顯得有些低。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又抬起頭看着駱林的眼睛。
駱林也看看他,然後雙手一伸,把段縈摟在了懷裏。
段縈頓時開始掙扎,伸了手要去推駱林的肩膀和臉,說著:“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愛抱人啊”“好噁心”“放開我”;然而就算是這麼說了,手上卻不敢真的用力氣,似乎是怕一不小心抓傷了駱林。
駱林自然看不上他那些掙扎的動作,只是用抱着人的姿勢站起來,凝視着段縈說:
“……我不會不要你。我只會有你一個孩子。”
段縈似乎是不敢看,或者是不好意思看他的臉,只是胡亂的點點頭。
駱林繼續說:
“我還不怎麼了解你,你肯定也不了解我,但是我們可以慢慢熟悉。我沒當過誰的爸爸,所以有什麼做的不對的,你要告訴我。”
段縈點點頭,還是不說話。
“以後你可能會發現,我和別人的爸爸有不一樣的地方……”駱林遲疑一下,想到了他和段非之間的關係,“……可能會有很多人不喜歡我,到時候……希望你盡量不要嫌棄我吧。”
段縈終於對上了他的眼睛:“……你怎麼那麼多話?難道你比我還緊張?”
他這一句話頂回來把駱林堵得死死的。看見駱林怔住,段縈乾脆把手伸出去,揉了揉駱林的頭髮:“慢慢來吧。你這麼年輕,我對你來說是有點太沉重了。”
駱林被他說得好笑,不過看到這個半大孩子還特意安慰自己,他也同樣覺得感動。
……只是除此之外,還有一件難以出口的請求,需要段縈答應他。
當他把那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他很怕段縈會拒絕。如果是那樣的話,他還沒想好該怎麼收場。
但是段縈只是點點頭,臉色雖然白了下去,卻連為什麼都沒有問。
駱林覺得自己的良心又是一陣地疼,樣子比段縈還要難過。段縈對他笑了笑:“沒事的。你們大人的事情都這樣,我也管不着。那個叫段非的和我沒關係,我什麼都不會跟他說。”
過了一會兒他又補了一句:“說了的話可能就不能跟着你了吧。所以我不會說的。”
駱林已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反而是段縈伸出手來抱住了他:
“真是……別難過了,抱抱你,開心了吧。”
駱林因為這個擁抱又是一怔。反應過來之後他鼻子一酸,反手抱緊了面前的男孩。
……
兩周之後,段縈以駱林養子的身份和段非見了面。他對着這個自己早已聽聞的,同父同母的哥哥伸出手去,說:“你好。”
從今天開始起他有一個秘密要保守。那就是他不能告訴這個人,他是他的兄弟——連帶着自己曾經救了這個人的命的事實,都不能提起。
段縈覺得很委屈,但是看看站在段非身邊駱林滿是歉意的臉,他又覺得一切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個段非看他的眼神很奇怪,甚至回過頭跟駱林小聲說:“這孩子……和我也太像了吧。”
屁話,我是你弟。
段縈冷冷的在心裏把這句話默念一遍,看着面前的兩個人嘀嘀咕咕,似乎在商量自己名字的事情。
談起這個段縈就覺得頭痛。也許是自己的身份太敏感,他連自己的名字可能都要保不住了。不過真想想看,能跟駱林一個姓的話,大概也不是件壞事。
只是那天一天折騰下來,得出來的結論卻是他還跟以前一樣叫段縈。段縈隨便問了句為什麼,駱林的臉看起來有些紅,支支吾吾的,沒給他什麼回應。
再後來,他就搬去和駱林一起住了。駱林的公寓足有九十平米,他覺得已經很大了。
段縈對新生活沒有任何不滿之處,直到他撞見駱林和段非接吻在他家廚房接吻的那一天。
駱林慌慌忙忙地將段非推開了,段非看看駱林又看看自己,表情不是很開心。
段縈又不傻,知道段非是生氣自己佔用了駱林的時間。只是兩個男人,關係再怎麼好,應該也不能互相親在一起吧。
那天晚上,段縈問駱林喜不喜歡自己。駱林很認真的回答說,喜歡。
段縈看着他,繼續問,比起段非來,你是不是更喜歡我?
——這是他從電視劇上學來的句子。根據電視上的劇情來看,只要小孩子這麼問了,大人就會摸着他的頭,笑着說“當然啊”,或者還會補上一句,“最喜歡你了”。
但是駱林沒有回答。這讓段縈覺得很奇怪,這個男人的誠實程度簡直刷新了他之前對大人的認識。
過了很久駱林才說,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小朋友。
段縈笑了,沒再說話。
在駱林背後,段非正遠遠站着,駱林看不見他,但是段縈可以。段縈想,算了,這回就便宜你了吧。
……
六年後。
駱林在床上靜靜睡着,半邊臉埋在鵝絨被裏。他垂下的眼睫毛顯得愈加地長,耳邊的頭髮微卷着,貼着臉側,讓他看起來異樣地溫柔。
他一個人躺在一張加長了的kingsize雙人床上,正正好好的睡在左半邊的地方,睡姿十分地安穩。他右邊的地方空着,被子翻起一個角,露出灰色的床單來,是段非已經起了床。
陽光穿過窗帘的縫隙,透出一條直線樣的光,不偏不倚地落在駱林的眼側,讓他的睫毛微微翕動幾下,而後翻過身去。動作中被子被翻起來些,露出駱林小半光裸的肩。
有人自門口進來,繞到窗邊將窗帘嚴嚴地合上,然後再來到床邊,將駱林的被子重新蓋好了。
然後這個人微微掩上了門,從房間裏退了出去,來到了廚房。他捲起身上襯衫的袖子,開始做早餐。
……駱林搬進這套公寓是在不久之前,也是自那天開始他和段非才開始正式同居。為了慶祝這一天的終於到來,兩個人特地單獨跑出去吃了一頓大餐,讓某個姓段的十七歲少年異常的不開心。
這一天的到來之晚是有原因的。
六年前移植手術結束,段非休養了小半年,然後做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
他準備回美國,繼續完成那邊落下的學業。
對於段非來說,最艱難的事不外乎就是和駱林分開。但是之前的種種,讓段非意識到自己已經和當前的世界脫節太久。不外乎是人際交往也好,還是學識見地也好,都和駱林落下了太多的差距。
幸好駱林很支持他的決定,兩個人因此開始了長達三年的遠距離戀愛。最開始駱林為了能有更多的時間陪着段非,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把重心放在北美,成了紐約秀場的常客。之後兩個人的關係愈加穩定,駱林也開始轉型發展,在保證模特身份的前提下,開始涉足國內的娛樂圈。
三年後段非畢業,駱林也正式完成了第一部他擔任男主角的電影的拍攝。他在大熒幕上的表現遠超媒體期待,對於宣傳也親力親為,使得他的人氣在電影上映后一路飆高。同時,他便裝出席段非畢業典禮的照片也被拍下,兩個人在典禮上擁抱的照片頻繁見報,一時被推上風口浪尖。
他擁有同性戀人的傳聞從來都沒有中斷過,駱林向來採取的都是不承認不否認的態度。惟有此次,駱林笑對媒體,聲稱會在合適的時候給大家回應。
段非畢業后的第二年,駱林作為男二號出演了電影《水下》。同年,該片意外斬獲金熊獎,並因為題材涉及同□而在國內引起廣泛討論。獲獎的三個月後,駱林正式向媒體宣佈其性向,並承認擁有相戀多年的戀人。原定讓駱林接演的公益影片因此被官方叫停,在民眾中引起強烈反彈。爭論的重心從駱林本身上升到反同性戀歧視,各式媒體山河一片紅。而在駱林的出櫃影響還未消退時,公益影星第一人,曾與駱林合作過的影帝紀承同時宣佈出櫃,徹底將輿論炒起。
駱林和段非為了躲避媒體追擊再次來到美國。前者憑藉訓練營的經歷再次為nightfa11和lgm搭上橋,在風波外調整步調,幫助nightfa11完成了構建亞洲第一模特培訓公司的企劃。後者憑藉人脈入職投行,進行了為期一年的工作。
這一年過後,媒體終於不再對駱林窮追猛打,國內呼籲他回來的聲音越來越高,駱林這才又一次以公眾人物的身份露面。
這次回來駱林和段非都沒有了顧忌,兩個人終於能夠正大光明地並肩站在別人的視線里。段非在投資上的興趣從來未曾減退,過去幾年出手入手幾次,本金早就已經翻番。回國之後他和駱林稍一商量,就買下了這幢位於市中心的大平層公寓。雖然據段非說,這一出手他存下的私房就回到了解放前的樣子,但是兩個人都對購房這個決定非常滿意。
現在駱林親自走秀的次數已經不多,但卻依舊沒有放下nightfa11的工作,還是用心經營着模特圈的人脈,幫着國內的後輩新人往國際的舞台上走。他對接拍電影的興趣很足,對待起來也十分認真,但並不忙於鑽營,更像是發展一項愛好。一年下來他最多接兩部戲,只挑真心喜歡的劇本和角色,因此不一定是主角。因為一貫保持這個原則,駱林從來沒有接過爛戲,一部無名的《水下》被他挑中還拿了金熊。這保質的舉動讓駱林出演的影片簡直有了佳片保證,只苦了一眾深愛駱林的男男女女,一年裏有半年苦等着他的新作出現。
……現在,駱林身上沒有戲約,也算是在放長假的狀態。加之又是周末,他也就極其少見的在家裏賴了個床。
而現在在開放式廚房裏忙活的段非,也快把手裏的東西做完了。
六年了。只要他和駱林在一起,早餐便是他來做。
原先他身體沒有完全恢復,駱林並不讓他下廚,只是他異常的堅持,駱林無法,才被迫同意。
段非知道自己的廚藝和駱林比起來簡直不能入眼,但這也就是他表達自己心意的一個方式。可能做一天早餐是圖個新鮮,但是他一做就是六年。
到現在為止他做正餐的水平還和過去一樣,沒什麼長進。但對於早餐這件事,他卻是把中西式的精髓都學了個乾淨。因為搬了新家,他乾脆在廚房配了一個deepfrybucket,卻不是為了炸薯條,而是為了炸油條。第一次出成品的時候駱林的表情實在太微妙,讓他現在想起來都會微笑。
兩個crepe攤好,段非將不同的水果和糖漿在其上調配好,盛到盤子上面。此外他還準備了兩個美式煎蛋餅,給其中一個配上了培根,另外一個配上sa1ami,兩個蛋餅和蔬菜混合在一起煎好,裝盤后再撒上cheddarcheese.
這東西都是雙份,卻不是給他自己吃的。
段非把烤箱打開,調到最低溫,把加了香蕉的crepe和加了sa1ami的蛋餅放了進去,用以保溫。剩下的兩盤他端到了桌上去,又從冰箱裏拿出一大瓶牛奶,擺到了盤子旁邊。
然後他大步走向了和主卧相反的方向——來到了段縈的卧室。這裏和主卧隔了一條走廊再加上餐廳客廳,是段非當初特別選定的房間。畢竟,段非也有些特別的顧忌就對了。
段縈的床上沒人,卧室附帶的浴室則關着門。段非在浴室門上敲了敲,也沒說話,敲完就走人了。
今年十七歲的段縈在上高一,他已經過了身高一米七五的大關,正在奮力往一米八的方向衝刺,實在是給一米七九的段非不少的壓力。段縈和段非之間的關係一直有點特別,畢竟段非只長了段縈十二歲,兩個人的關係怎麼處都覺得不自然。在段非在美國的時候,段縈都是駱林在管,等到段非畢業了,才發現這小男孩拔高的那叫一個快,見到自己連人都不叫了。
段縈的成長軌跡很奇怪。按理說他跟着駱林將近四年,性格總歸會溫和起來,他卻偏偏走了段非的那條路——還不像段非十幾歲時的暴脾氣,而是像了現在的段非,寡言少語,雷厲風行,就對着駱林一個人露出人情味來。
現在駱林還沒起床,兩個人就坐在餐桌的兩端相對沉默。不過大概是他們也習慣了,看起來倒也不覺得尷尬。
段縈慢條斯理的吃着crepe和煎蛋餅,段非在桌子另一端喝紅茶。等到段縈快吃完了,段非問他:
“今天早上游泳隊有訓練是吧?”
段縈點點頭。
段非說:“你今天一個人去吧,不送你了。”
段縈“嗯”了一聲,看了看主卧的方向,慢慢地又喝了一杯牛奶,這才回卧室拿好了自己的運動包出了門。
段非看着入戶電梯的門合上,這才走回主卧,在床邊俯□子去,吻了吻駱林的耳朵。
“……起床了。”
駱林還睡得迷迷糊糊的,睡亂的頭髮遮住了一邊的眼睛,從鼻子發出了些聲音。段非把他的頭髮撥開,看着駱林試圖把眼睛睜開。
“幾點了?”駱林的聲音聽起來有種剛起床的低沉,卻因為說的是個問句,而有了慵懶上翹的尾音。段非報了個時間出來,然後低下頭去,作勢去啃駱林的脖側。駱林似乎是覺得癢,想把段非推開的同時也完全帶開了被子。他半/裸的身體因此暴露在空氣中,淡色的皮膚上零零散散幾個紅痕,從鎖骨的凹陷處一直向下,有種別樣的淫/靡感。
接觸到了稍冷的空氣,駱林看來也清醒了些,抬手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體。段非卻乾脆側坐到床上,從后摟着駱林,一雙手開始向駱林的腰線下遊走。
是男人總會有晨/勃的現象,駱林的柱身此時也半勃/起着,在白色的四角內褲上拱出一個弧度來。段非隔着一層內褲輕輕將駱林的東西握住,拇指在頂端來回的摩擦,看它有了繼續膨大的勢頭。
駱林忙去拉他的手——“你夠了,昨天晚上鬧到那麼晚……”
段非在他肩膀上輕輕咬了一下:“今天段縈不在家。”
“那也……先起床吃早飯吧。”
段非的動作停了停,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後說了好。
……今天的早餐對於兩個人來說都有特殊的意義。
駱林吃飽了,從某一個角度來說,段非也是。
在性/事上駱林向來保守,極少嘗試在卧室之外的地點放生關係。
但是段非特地裝了這麼大一個廚房也是有原因的。
當段非把駱林抱上流理台的時候,駱林才發覺自己的狀況似乎又點不妙。他赤/裸的皮膚接觸到冰冷的大理石檯面,讓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後段非分開了他的腿,吻上了他的嘴。
那是個帶着香蕉巧克力crepe味道的吻。煎蛋餅還放在烤箱裏,他沒有來得及吃。
……在那之後,隨着段非每一次撞擊,駱林都被頂向流理台後的牆面。他用手撐着自己,好讓自己不要叫出聲出來。
段非雙手拉過他的腰,把駱林又一次帶向自己。隨着頂入的動作變得愈加激烈,段非的膝蓋時不時會撞上流理台下的柜子,讓抽屜里的金屬廚具發出摩擦的響聲。
刷拉。刷拉。刷拉。
駱林想咬着自己的手,卻發現在失神的時候,自己的唾液已經順着手指慢慢地往下流。
段非一把拉掉他的手往他的嘴唇吻上去,吻過之後低聲的說了一句:
“叫。”
駱林再也忍耐不住,發出哭叫般的呻/吟。
……高/潮過後兩個人都是一陣的失神。段非俯□和駱林抱着,卻沒讓這溫存持續太久。
“檯子上冷,起來吧。”他說著把駱林拉了起來。駱林在性/事中損耗的能量要比他多,這時手臂的力氣已經不剩下多少,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段非吻了吻他的眉毛,乾脆抱起駱林往浴室里走。
……能抱起駱林這一點,段非在出院后訓練了整整兩年才做到。剛出院時他比駱林輕了整整十公斤,虛弱得連扛袋米的力氣都沒有。後來他根本是賭上了自己作為男人的尊嚴,才把力量給練了上去,得以抱起一米八六的駱林。
駱林身上肌肉修長而有力,段非對這樣的體型評價非常之高,自然不會想着練出健美先生那般滾圓的肌肉。現在他看上去的樣子總算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肌)肉,他自覺是配得上駱林了。
這兩天他折騰駱林折騰得有點狠,在浴室里就不好意思再下手了,只是仔細的把駱林清理乾淨了,再把頭髮吹乾。
駱林終於在浴室里回過神來,又是無奈又是寵溺的看了段非一眼。
……
周末之後駱林還是有工作安排的。周一他要飛去紐約幾天,約了和西斯和羅翰他們見面,談新一屆lgm推選的事情。因此,周一一大早段非就開車送他去了機場——現在他在段長山的公司下幫忙,投資的事情沒有放下,也準備立門戶做私募基金;因此他並沒有固定的上班時間,也幾乎從來沒有誤過接送駱林的事情。
兩個人在安檢前送別,駱林拉着箱子走進去,段非卻並沒有駛回市區。
他折回到登機櫃枱,掏出護照,然後辦理了登機手續。
在駱林的班機到達紐約三個小時之後,段非也同樣降落在了美利堅的土地上。
他事先已經詳細的打聽過駱林的行程,因此在駱林和lgm眾人會面的時候,他從容不迫地在紐約逛了幾天,似乎在等駱林的事情忙完。
一直到了駱林返程的那一天。
駱林到了登機櫃枱,櫃員小姐拿過她的護照,遲疑了一下說——“先生,你今天有兩個不同的行程,你要去哪一個國家?”
駱林不明所以:“我要回中國……”
“去瑞典。”一個聲音插進來,“請取消去中國的機票,謝謝。”
駱林回過頭,看見段非站在自己的身邊,頓時不知道做何表情:
“你怎麼也在這裏?”
這兩天駱林英文講太多,他一時沒轉過來,這句話用的還是英語。
“來接你。”段非對他笑笑,用字正腔圓的中文回應他。
駱林還是懵的,皺着眉頭似乎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他好像還想着讓段非跟他解釋,段非卻——
單膝跪下了。
然後段非從背後掏出一枚戒指,對駱林說:
“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駱林看着這樣的段非,眼睛圓睜着後退了一步,撞上了值機櫃枱。以背靠着櫃枱的姿勢,他把右手慢慢抬起來,捂住了自己的嘴。
段非看着他的眼睛,對他說:
“我馬上就要三十了。他們說三十而立,我想先成家再立業。”說到這裏他的聲音似乎是有些不穩,微微頓了頓又繼續說下去:
“所以,你願意和我結婚,一起組成家庭嗎。”
駱林沒有說話。在他身後完全不明白中文的櫃員小姐卻跳了起來,衝著駱林大喊:
“sayyes!!!sayyestohim!!!!”
聲調高昂的女聲吸引了一眾人的注意,人們紛紛看向這個櫃枱,然後便是鋪天蓋地的口哨聲,掌聲,和攙着着“he11yeah!!”的叫喊。
在這一眾嘈雜的聲音里,駱林點了點頭。他的眼睛非常的紅,甫一眨眼便讓眼淚掉了下來。
段非的眼睛也紅了。他給駱林戴上戒指的手有點抖,差點沒有對準無名指。
然後他站起來,和駱林擁抱着。駱林低着頭,眼淚匯在鼻端再滴下來,一直墜進段非的衣領里去。
段非在駱林耳邊低聲地說:
“我愛你。”
……
段非把他和駱林的婚禮儀式放在了在瑞典。在世界上所有允許同性戀結婚的國家裏,他認為這是個最適合他們的地方。
北歐的國家安靜而寒冷,秋冬晝短夜長,日落緩慢。斯德哥爾摩的街道是多是石塊鋪成,乾淨而寬敞,會在傍晚被染上紫灰色的調子。
那是瑞典時間十一月五日的下午三點,整座城市便已經被漸漸地染上了暮色。
而駱林和段非面對着彼此,在橙色的天空下,許下了作為伴侶的誓言。
見證這一刻的人並不多——加上段縈在內也只有不超過三十個人而已。羅翰和高登坐在觀眾席上,前者拉着後者的手,覺得自己又要掉眼淚:“你看看,他們讓我想起我們以前的時候……”
——在駱林會面的之前,這二人就知道了婚禮的安排。
對於在場的所有賓客,段非早早就準備好了機票和請柬,然後讓他們從世界各地飛赴這裏。段長山沉默地坐在前排角落,眼神卻隱隱地有些欣慰。駱林的母親自然也在場——當初為了讓她接受這段感情,兩人花了不少功夫,現在老太太噼里啪啦的掉着眼淚,臉上除了捨不得之外,沒有任何芥蒂的表情。
他們是被祝福的。
……段非和駱林在誓言結束后交換了一個吻。他們早就已經如此熟悉對方的唇舌,但從這一瞬間起,對方會像血肉一般,真正融入自己的生命。
……
他們在彼此的生命里存在了十七年,而從今天開始,除卻死亡,再沒有什麼能將他們分開。
——段非結局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