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立夏(六)
結果進了辦公室,韓慶倒也沒為難她,一頓數落之後,又誇獎了一番那份策劃書,才告訴她公司要成立專案小組這天大的喜訊,以她做的策劃書為基準再進行討論修改。
那言下之意就是要她在會議的時候仔細的講解方案嘍?白小夏心不在焉的聽完,在經理熱切的注視下才有些不情願的點了頭。韓慶心裏十分安慰,這次的項目,可是總經理親自督導負責的。雖然策劃書是白小夏寫的,可她到底是自己手下的人,軍功章上有她的一半,也有自己的一半不是?
他才做完專案小組的人員調配,就收到了季言歆安排專案小組下午開會的通知。
下午三點要開會前,季言歆帶着秘書往會議室走。高層主管的辦公室都在二十層,下面各個部門都在十八層和十九層辦公。公司所有非常重視的項目都是十分保密的,開會地點也都是在二十層最角落的會議室。
才出辦公室季言歆就看見個背影急匆匆的往樓梯間跑,只覺得那側臉有些眼熟,倒也沒來的及深想。等一開會,就見韓慶有點緊張。季言歆用眼角掃了他一眼,看他低着頭的樣子如坐針氈,就知道他有什麼事情沒做好,不然何必這麼緊張。
“下面請這次的策劃,詳細講解一下策劃方案。”秘書說完,季言歆的目光就從所有參會人員臉上掃過,見大家都面面相覷的等着,便將目光移向了韓慶。
韓慶低了低頭,緊張的咽了咽口水,覺得嗓子乾的要冒火了。硬撐着裝沒看見季總投來的眼神,在心裏默默的祈禱白小夏快點出現。
結果白小夏還沒出現,會場上就迎來了季總的冷暴力。會議室里氣壓低的嚇人,自己頭不說話,小組成員自然沒人敢出頭頂罪啊。
沉默,又是沉默。等了片刻之後,秘書又起身問了一遍,而季言歆的冷氣壓已經凝聚到極限,將要爆發的時候,才出現了轉機。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韓慶腦子裏一直想着如何解釋的話,哆嗦着正要開口,就聽見有人在會議室門口微微喘着氣說話。韓慶心裏一陣吶喊,緊繃的神經鬆了松,臉色才緩和了下來。偷偷摸了摸後背,又是一身冷汗。韓慶自己心裏也只能哀嚎,一天能用冷汗洗兩次澡的人,全公司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麻煩幫我傳一下。”白小夏也沒覺得這氣氛有多麼冷凝詭異,把手中的一大疊資料放在同事面前,就站到了最前方。
季言歆盯着她沒說話,硬生生把數落的話全數咽了回去,反正以後有機會收拾她。再見到白小夏時,她是有些驚訝的。可想了想,也沒錯。早上韓慶是提過這項目的策劃書是白小夏寫的,難怪,這名字聽起來那麼耳熟。那天之後,自己就把她的證件扔到抽屜里了,最近太忙竟忘記了。
誰叫自己遲到了呢,才到門口就聽見有人說要請策劃講解方案。白小夏就沒來及看向最前方坐着的人,憑直覺來說,這人的氣場也太強了,她壓根就打算先無視一下下的。
細細的講着方案內容,覺得有道目光總盯着自己看,這讓白小夏覺得很煩躁、很惱火。有策劃書不看,用視線騷擾自己做什麼?她忍無可忍的抬眼準備瞪過去,只這一抬眼,就嚇的口水險些嗆着自己,聲音都變了調。我去,一直沒有聯繫自己的債主居然四平八穩的坐在這裏,來要債的?來辦事的?怎麼這麼巧?白小夏腦子裏亂了一下下,只那麼一下下她就反應上來了,看那老佛爺一樣的寶座,那女人現在是老闆,不是債主。
頓了一下,白小夏瞬間收拾好腦袋裏九曲十八彎的小思緒,繼續開會。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大家就方案進行了深入的討論。散會時,季言歆看了眼正在跟身邊同事討論工作的白小夏,說“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她的聲音有點輕,也不顧對方有沒有聽見,就冷傲的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的回辦公室了。好吧,季總她一定是認為對方肯定是能聽見,並且會立刻馬上就來辦公室的。
等了十分鐘還沒來,季言歆想應該是有什麼事情沒處理完絆住了,那就等等唄,反正自己還有事要忙。而且自己也對和債權人以這樣的方式再遇見,倒是十分意外。不過想想她那天說是來面試的,又在離公司不算遠的地方,還真是巧的很呢。
於是,季言歆在辦公室等了一個又一個的十分鐘,等到各個部門主管所有要簽字的文件都被秘書送進來之後,她終於有些惱怒了,感情現在欠債的果然都是大爺啊!
就在剛剛開會的時候,她還覺得白小夏除了那天的發瘋行為,這次看起來還算是個挺善良和順的一個人,雖然從沒有表現的低眉順眼,但剛才在工作中的表現,怎麼著也算是溫和有禮的。應該不會故意不來吧?何況,債主是老闆,她還想往哪裏潛逃?
季言歆在心裏想了想,就打了個電話到企劃部找白小夏,結果一員工接了電話告知她白小夏已經下班走了。走了!季言歆下意識的看了眼時間,心裏就堵的慌,大有以後一到下班前就要專程去視察工作的衝動。才剛六點零二分就已經打卡走人,真是爭分奪秒啊,那得是有多積極的心態呢?
被人放了鴿子,既是欠債人還是手下員工,讓季言歆很鬱悶,被人無視的滋味她真心是沒試過的。從前被尖酸刻薄的簡阿姨擠兌欺負,那也不算是被無視啊。得,本來想跟她談談關於債務的事情,還是擱明天吧。
白小夏倒好,完全沒聽見季總的話,誰叫她不指名帶姓的,誰知道是跟誰說的呢?所以一扭臉,該幹嘛幹嘛去了,等工作都忙完之後就收拾好包包,對着電腦發了會呆,一到點就關機打卡去了。
其實,仔細想想每個公司至少都會有那麼幾個沒思想覺悟、沒責任感、沒工作熱情和幹勁的、沒上班動力想混吃等死,又沒什麼建樹的平庸員工。好吧,白小夏就屬於這種員工的範疇之內,沈余歡也這麼譴責過她,說她對自己的生活不負責任。雖然白小夏極力反對,但是她一直以來的行為方式,也已經在自己臉上印上了大大的兩個字,懶散。可別人眼裏的懶散,在白小夏身上那叫愜意。
第二天一早,白小夏剛到公司,就接了內線。電話那邊說是總經理秘書,叫她馬上來一趟季總辦公室。
白小夏一臉倦容,覺得十分無力,連胡思亂想的時間和力氣都沒有了。一路走,一路就奄奄一息的和碰見的同事們打招呼。不過多遇見幾個人后,就覺得大家看她的眼神倒是都差不多,有那麼幾分喜悅和羨慕?
白小夏雖然看起來人很懶散,但是那腦袋還不算懶散,稍稍想一下也就知道原因了。想她一個企劃部的小職員,才進公司幾天?先是被主管提拔進專案小組,現在又被季總青睞的往辦公室里招呼,要是季總是個男人,怕是大家又會有茶餘飯後的談資了。想到這點,白小夏就更覺得無力,她本來也只是想進來混個日子嘛,做好份內的本職工作對她來說是很應該的,可是妄圖上進就和她的本意一毛錢關係也沒有了。就好像一個打籃球的企圖和一個踢足球的交流經驗,一個用手,一個用腳,那看似和諧的同類和不和諧的規則,能交流出什麼經驗來?
咦,青睞?白小夏眯了眯已經極細的那條縫,自己才第一次去她辦公室見她,那債主搞不好正在辦公室里醞釀著一場暴風雨呢,怎麼就成青睞了呢?想到這,她腰桿都跟着軟了幾分,真是不吃苦,不知道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