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晉江首發
回到名家宅邸已是深夜,守門的看了景淵,一臉驚訝地行禮,剛要說什麼,卻被景淵揮手截退。大步邁入府中后,見府中院內仍是燈火通明,一草一木皆是離去時的景象,並未有何種改變。
“小姐,這是廚房新煮的肉羹,您吃一點。”西北的書房內,隱隱傳來一陣談話聲:“是午後新從獵戶那裏買來的,肉質鮮嫩得很。”
“本小姐才不吃!”另一略顯囂張跋扈的聲音響起:“去,告訴廚房,我要喝菜湯。”
“小姐,您已有好幾日沒好好吃飯了,大公子回來會心疼的。”
“閉嘴!”書房內傳來拍打桌案的聲音:“前幾日那些人說的什麼話你也聽到了,若是我仍是這副模樣,怕是兄長也會被人多說閑話!不就是瘦下來么,這世上,還沒有我公孫玲瓏做不到的事情!”
她素來我行我素慣了,因名家身份兼之自己能言善辯,外出倒也能得到許多尊重。可前些日子,當面還叫她公孫先生那幾人,背後卻暗自中傷,言語間儘是鄙夷。那之後,她想了許多,不論是為了自己的名聲,還是為了兄長的名聲,都該改變些許了,不然她無法忍受背後被他人鄙視的那種滋味。
景淵聽了,半是好笑,半是無奈,胖又如何,他的妹妹,就算胖成肥豬,誰敢詆毀半句?
如此想着,他腳步不停向廚房的方向走去,那廚娘看見景淵進屋,慌忙擺手道:“大公子回來了啊,這地兒您還是別進了,您要吃什麼,告訴老身,老身給您做!”
“無事。”景淵揮揮手,愣是趕走了那廚娘,環顧四周,食材卻不多,作為一個隱形的吃貨,景淵表示秦朝真的讓人很絕望。
角落裏一袋粗糧磨成的麵粉,有時候也會煮些米糊來吃。景淵想了想,用盆裝了半下,加了水,和成麵糰,然後挽起袖子……
開始抻麵條。
手勁兒正好,而且還注入了內力,麵條抻得勻稱又筋道,景淵切了肉洗了菜后,起鍋煮麵。
廚娘在門外表示她驚呆了。
片刻之後,沸水燒開,景淵將麵條放入鍋里,又燒開了旁邊兒的鍋,放了菜籽油開始炸肉醬,待到麵條起鍋后,肉醬也熬得差不多了,瀝幹了水,將麵條放碗裏,又澆了一層肉醬,在把旁邊兒洗乾淨的菜切碎撒碗裏,大功告成。
秦朝版炸醬麵,你值得擁有。
端了碗走出了廚房,途中無論是巡邏的侍衛還是下人丫鬟,看到捲起袖子端着一碗面的景淵,表情除了驚訝還是驚訝,或者帶着幾分‘世界末日了我一定是看錯了這不科學’的表情。
小丫鬟挫敗的端着肉羹走出書房,正擔憂着大小姐連晚飯都沒吃,這幾日又每晚挑燈夜讀,這樣下去,身體如何受得了?小姐在外被稱為公孫先生,私底下付出了多少?而儘管如此,還有人背後議論:名家如今已經沒落,這詭辯之術,終究是小道,上不得檯面。大公子被秦王召去,無論出於何種目的,名家也不可能讓大公子繼承了,這麼多年,都是由小姐一人支撐,其間艱難困苦,不足為外人道也。
正發著愁,卻差點撞到迎面而來的男子,她惱怒抬頭,剛要呵責,卻在看清來人時慌忙行禮道:“大公子,奴婢……”
“噤聲。”景淵瞥了小丫鬟手裏的肉羹,微微皺眉,搖了搖頭:“你先下去吧,這裏沒你的事情了。”
“……是,大公子。”
小丫鬟一邊向庭院走去,一邊還在疑惑公子手裏拿着的是什麼。
“是面?”
她思索着:“不會是……公子親手做的吧!”
那邊景淵看了仍有光亮的書房,不緊不慢推開了門,公孫玲瓏正對着一卷書簡細細翻閱,桌案上散落着零零散散卷宗典籍,看來玲瓏已經有些時候沒有動地方了。
“菜湯這麼快就煮好了?放桌上吧。”正挑燈苦讀的公孫玲瓏頭也不抬擺了擺手道:“然後你下去吧,記住,把門關上。”
“哦?往日也不見你如此用功。”景淵將面碗放在桌旁,輕哼:“人不人鬼不鬼,這副模樣給誰看,恩?”
聽到熟悉的聲音,公孫玲瓏終於捨得從成堆的書簡中抬起頭來,看着景淵的眼神像是看到了鬼一樣——
“兄……兄長大人!”她慌忙起身,卻因為久坐而兩腿酸麻,一個不穩便向後倒去,腳蹬了兩下,卻不小心把桌案踢倒,竹簡散落一地,而另一隻腳又踩到了圓形竹筒,竹筒向門口飛去,她自己也即刻就要倒下。
“你真是……”景淵無奈抬手,攔住那飛奔而去的竹筒,又淡定接住將要灑落一地的面,看着倒地的公孫玲瓏:“起來。”
“兄長你怎麼回來了?”公孫玲瓏費勁力氣從地上爬起來,看着景淵淡漠的眼神,不情不願地整理一下衣裙,弱弱開口:“這個……怎不提前告訴我,我好派人去接你。”
“告訴你,我還能看到如此有趣的一幕?”景淵冷哼,一腳踢起桌案,將那翻了的小桌踢正,然後放下面碗遞過筷子:“吃吧,至少別餓得跟鬼差不多。”
“大哥……”公孫玲瓏看了那一碗看起來就讓人食慾大開的面,眼中既有複雜也有感動:“我……不想吃。”
“就因為有人說?”景淵挑眉:“你外表如何,又何須在意?我的妹妹,何必在乎別人的想法?”
“可是大哥!”
“無需多言,若是想要活得舒心,就別在意那些。”景淵擺了擺手,坐到公孫玲瓏對面:“該幹什麼幹什麼,若是有人不長眼欺負到了你頭上,和我說便好。”
公孫玲瓏聞言,委委屈屈扯過陶碗,開始淚眼汪汪吃起面來。
雖然那一張大媽臉如此小女兒姿態,實在不是一般的傷眼。
“聽陛下說,不日你便要與陰陽家的星魂一同去小聖賢庄?”驀地,景淵抬眼望去,語氣倒有幾分意味不明:“怎麼,你覺得你如今的本事可以藐視他們了?”
“……不是不是。”公孫玲瓏咽下最後一口,擺手道:“陛下吩咐,我自然要應允,更何況,我名家若是贏了這次,聲望自然會上一個台階,到時的情景,會比現在好很多。”
景淵看着這個胖胖的女人,心中難得多出幾分複雜:他幼時並未在名家本宅生活,而是尋了個理由在外長到16歲方才歸來,在家生活兩年後便被秦王招攬而去——雖說景淵對秦王欣賞欽佩,但並不代表他自己要在這人手下效命,若不是為了名家的傳承與安寧,景淵也不會就這麼離去,一直跟在秦王身邊。
他每經歷一個世界,都將這身體的身份和親緣一同繼承下來,對家人,他一向抱有最大的耐性,事事也以家為中心考慮,而這個世界,他還有了個妹妹,雖然這個妹妹各種不好,卻也不是全無優點,更別說,這擔子要她一個弱女子來扛,已經很困難了,更別說……還在這個亂世。
“那你保重,陰陽家的星魂可不是易與之輩,雖說此次你二人目的相同,卻也要多多提防。”景淵嘆氣:“如此,你先吃吧,早些睡,我走了。”
起身,離去。
公孫玲瓏放下陶碗,怔怔看着半掩的房門,難得憂愁起來————
“兄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