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爹也要吃兒子的飛醋(上)

當爹也要吃兒子的飛醋(上)

下午回去,到王婆店裏去接瑾岩。這個時候往往是店最紅火熱鬧的時候,只見瑾岩坐在這邊西瓜堆旁的小凳子上,王婆還給他在凳子旁撐了把太陽傘,放了盞風扇,吹着小風來回扇着。

一開始還玩着手裏的小車,看到有人過來,就忙抬起頭來,大聲地叫喊:“王婆賣瓜咯——”看到客人看着他的吃驚而憐愛的表情,又忙再大聲吆喝一聲:“自賣自誇!”

嗯,察言觀色的能力真不差。

周圍的人都呵呵笑了起來,王婆笑着從裏面出來張羅生意,還不忘在瑾岩頭上摸一摸。有人走到瑾岩面前,蹲下來跟他說著什麼,看出來這人臉上都是對孩子的喜歡,只是瑾岩明顯不喜歡和大人聊天,不情不願地說著,心思全在他手上的玩具車上。只是一回頭,看到了他,一個“爸”的口型已經出來了,又被他生生換成了“舅舅”,大聲叫了出來。

王婆看到他來了,對瑾岩說:“舅舅回來了,快去給舅舅拿杯酸奶。”

瑾岩忙跑進店裏,將那個阿姨冷冷地晾在那裏,人家也怪沒意思的,拿了酸奶就走了。

瑾岩拿了一瓶玻璃稀酸奶,小步跑出來,伸手遞到他跟前。他拿出錢夾,問瑾岩:“今天喝了婆婆幾杯酸奶啊?”

“就兩杯。”

“西瓜呢?”

“婆婆切在碗裏讓我吃的,一小碗。”

“婆婆賺錢不容易,吃完東西要付錢的,把這30塊錢放在婆婆的桌子抽屜里。”

瑾岩點點頭,乖乖拿着錢去了。

這麼多年過來,王婆知道戴暮熙一向如此,這次不付,下次也會一筆付清,而且那樣的話往往會多出一千元不止,她也一直拗不過他,只能說:“你又這樣,總是跟我客氣。”

瑾岩從裏面一跳一跳地出來,說:“婆婆,這叫親兄弟明算賬。”

“哦,是嗎?”

王婆眯着眼笑起來,金童玉言,老人家往往聽得最無奈也最喜歡。

戴暮熙讓瑾岩進去拿東西,要帶他回去。王婆一聽,眼看着孩子進店去,轉頭來對戴暮熙說:“明天還讓他過來吧。”

他不好意思地一笑,說:“這段時間只能麻煩您了。”

王婆一擺手,說:“這怎麼叫麻煩呢?”

只是說完這話,她又對店裏面瞅了一眼,臉上猶豫了下,說:“阿熙啊,你不是獨生子嗎?怎麼還有個姐姐?”

王婆今天的情緒不是很對,尤其是說這句話的時候,老人的閱歷和智慧擺在這裏,他都無法直視王婆的眼睛,但是嘴裏說出的話依舊是不打草稿的謊言:“嗯,我大伯的女兒。夫妻兩人這次去香港學習,就順路將孩子放在我這裏了。”

王婆沒再說什麼,戴暮熙將錯就錯,沒再解釋什麼,帶着瑾岩回去了。

晚上想約力哥吃飯來着,結果電話沒接,也一直沒回。想來是怒了吧。想給老大打個電話詢問一下,又怕提他最近老是早退的事情,手機在手裏掂來掂去,又放回到茶几上。

此後上班就一直將瑾岩放在王婆那裏,又買了幾個大玩具幾包零食放在店裏,才算安撫了瑾岩那顆幼小孤獨的心靈。王婆看他手裏大包小包的東西,不住地贊道:“你這個舅舅真是細心。”

不過不論在王婆那裏玩得多嗨,只要他一回來,瑾岩就呆不住了,他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直到回到家裏他身後的尾巴才算卸下來。

戴暮熙逐漸發現,上班的日子裏,下午王婆的店門口瑾岩的吆喝聲變成了他人生的一個旋律,每到時間總會咿咿呀呀地哼唱,而一堆綠油油的西瓜旁的小小身影也成了生命里一個定格的畫面。瑾岩說王婆的西瓜很好吃,那些年,也有人說過,學校西苑的西瓜汁最好喝。

“王婆的西瓜,又大又甜!”

總會有顧客過來,打量着瑾岩,問:“小靚仔,你是王婆的孫子嗎?”

瑾岩總是很認真地回答:“我是王婆的孫子,但我不姓王。”

那些人還想問什麼的時候,王婆就出來了,他們不好再問,也不好直接就走,總是買些東西。王婆不住口地誇瑾岩,自打他來之後,生意比之前更好了,以後門口不用放招財貓了,有她的瑾岩就行。王婆還說,瑾岩平時很乖的,有吃的,有玩具,他的小日子就滿足了,一點都不用大人多操心。這話說得戴暮熙別提多有滿足了,也徹底消弭了他害怕瑾岩會給王婆帶來麻煩的愧疚。

其實這也要感謝王婆的用心照顧,店裏後面王婆掛了帘子,裏面支着張床,還安着一個灶,平時的早中晚三餐都是在這裏完成的。午餐最近成了她做的最認真也是最豐富的一餐,外面讓瑾岩照看着,她就專心給兩個人準備午餐。每天保證一個肉菜,一個素菜或者涼菜,一罐湯。王婆烹飪手藝非常好,做出來都是極其經典的本地菜。

戴暮熙也承認,當年如果考慮一方面的因素和王晨交往,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王婆做的美食,尤其是幾道雞肉菜,白切雞,炸子雞,以及煲的雞湯,王婆有自己秘制的調味品,每道菜於鮮香中總能品出其獨有的味道,讓人回味無窮。

瑾岩最近長膘了,胳膊摸着比之前有肉了。他覺得自己摸這孩子的肉摸上癮了,人家當然也不傻,盯着自己的小胳膊看了好久,悲嘆道:“爸爸,我胖啦!”

他忙說:“胖了是好事,太瘦不健康。”

“可是瘦了好看,帥!”

他看着他,問:“誰說的?”

“妞妞說的。”

他更好奇了,“妞妞是誰?”

“隔壁賣小孩衣服阿姨的女兒。”

“你信她呢還是信我?”

瑾岩堅定地說:“我信她!”

這一聲,竟然堵得戴暮熙心裏一陣窒悶。想了想,說:“好,明天我跟王婆說,不要給你做中飯了。”

“你想餓死我呀。”

“是你自己想要減肥的。中午你那份你可以打包回來晚上我吃。”

“晚上咱們不是有大餐嗎?你還需要吃那個?”

完了,他給慣得壞毛病。白天在王婆那裏基本上都是米飯,又都是自家做的,晚上他回來,總會帶瑾岩去換換北方或中部地區的口味,去的都是周圍清一色的小資餐廳,環境沒得說,食物更沒的說,不說味道,單就是擺盤和搭配就有夠精緻。沒想到,一時疏忽就養成了他這樣的思維。

更沒想到,原來每天那樣迫不及待地等他回來就是為了他那頓大餐啊。

他說:“晚上那頓以後就免了,不然你怎麼減肥?”

瑾岩本來走過去要開電視機的,聽到這話忙趕回來,眼睛着急地滴溜溜轉,然後突然問:“爸爸,你看我現在還帥嗎?”又補充一句:“還和你一樣帥嗎?”

戴暮熙點點頭,“嗯。”

“那好,我現在不減肥了。”說完一努嘴,將手裏的往沙發上一丟,頗懊惱喪氣地說:“妞妞真讓我傷心。”

戴暮熙心裏“切”了一聲,說:“男子漢不能為了女人傷心。”

“她是女孩。”

好吧,現在小孩的思維,真是越來越與時俱進與日成熟。

不過回想起瑾岩平時和他吃飯的樣子,似乎很少有什麼東西是他真正接觸過吃過的,每一道菜都是一個新世界和一個味覺上的驚喜。

平時很少吃那些東西吧,難道因為生活拮据?

他得去看看他的包包,之前也不是沒看過,但他總覺得自己忽視了很多東西。

不過得等瑾岩睡着之後才能看,也不能怪他完全忽視,是因為這個孩子對這個背包防護得很緊,把每天要穿的用的拿出來,包包呢塞到柜子最裏面,絲毫不給他機會去碰,你若問他,就說:“裏面沒什麼東西的,什麼都沒有。”你若再逼他,他一着急,就蹦出一句:“媽媽說不能隨便給別人看的,爸爸也不行。”

其實他一直很好奇,可是在孩子面前,他總想堅持某些原則,雖然這種原則,有時候覺得很彆扭,只能放在心裏做着看不見的掙扎,一直沒有去打破。

好吧,他堅持不了。或者說他心裏實在放不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證實。

包包對於瑾岩來說還是很大的,想來是為了儲備一個月的用品。打開來,衣服洗漱用品都已經拿出來了,剩下的東西並不多,一個很袖珍可愛的籃球,一個超變形蛋,也叫奧特蛋,一架顏色很炫的迷你自行車,這幾樣還比較珍貴,其他的都是很廉價的小玩具。找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一摸隔層,裏面還有東西。他心裏跳了一下,摸出來一個手機,熟悉的彩霞紅,包括機身機形,怎麼看都是他大學滿滿的記憶,此生還能以這種方式真實地握在手中,他曾經奢望過,後來漸漸失望而絕望了。他都要忘記了,他差點要忘記了,可是它回來了。失而復得的感覺讓他心裏一酸,竟然有想哭的衝動。

手機的後面還有張卡片,拿出來一看,他的心跳瞬間停在了這一秒,竟然是他大學時代青澀的模樣。他忘了他在台上講什麼,穿着淡藍色的衣服,神情還挺淡定,姿態還挺自信,笑容還真是清爽,發黃陳舊的底色宣誓着時光的兜轉,青春的逝去,可是卻用回憶的方式記錄著他曾有的最黃金的歲月。

這是什麼時候?又是在哪裏?他在那裏說著什麼?拍照的人偷偷幫他記錄下那一刻珍貴的時光,卻自己將照片珍藏了這麼多年。照片的邊角已有磨損的痕迹,表面的薄膜也浮起一個個褶皺,是有人經常觸摸翻看的結果吧?

一旁的瑾岩睡的正香,睡着的樣子是他最喜歡的,回歸了一個孩子最天真純粹的一面,像個稚嫩的小動物一樣,小小的,很可愛,也很需要保護。他伸手摸摸孩子的臉,鬼使神差地將照片拿到孩子臉旁做着比較,他們都說像,他也覺得像,這鼻子,這眼睛還真有他的精髓,似乎不怎麼像他媽媽,那個人應該不怎麼高興吧。

這個世界真神奇,沒想到會有這麼奇妙的一天,一個濃縮版的他從天而降,整天跟在他的後面喊他“爸爸”,從那一刻起,他就成了這個有他的個人鮮明標識的小生命的大山和大樹,有了責任和義務去為他遮陰避暑,給他依靠。這種感覺,直到這一刻,他才真的覺得美妙,甚至有種榮譽感。

把包包整理好放回衣櫃,卻發現瑾岩帶的衣服在偌大的衣櫃裏只有那麼小小的一堆,拿起來一看,也不過三四身,這在夏日綿長悶熱陰晴不定的g市來說簡直少得可憐,看得他心裏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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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九零后青春唯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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