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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澤沒有想到面前這個人來找自己。如果從他們的上一輩說起,他們算是世仇。當然軍人的世仇從來不搞小動作打擊報復之類的,頂多是在實彈演習的時候互相給對方几顆炮彈嘗嘗,順便故意搗毀指揮中心之類之類的。要是非要算有什麼關係的話,按照古澤的年齡,黎詭得叫他一聲古叔叔。
“有什麼事,趕緊說,我還有事要辦。”古澤抱臂看着一身正裝的黎詭。
他本來是不會在坐在這裏的,如果不是這裏距離康復中心比較近,而且那個人不想讓他陪着,他本來可以拒絕的。
“別去那兒看,澤哥,我會緊張。不是有人約你去喝茶嗎?剛好在對面,你就在那裏坐着等等我就好。”那個一身休閑衫的人,一臉哀求的看着他。
古澤把自己的強硬壓了下去。“那我去對面等你,如果結束了,立刻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那人好好答應之後,古澤才決定接受黎詭的商談建議。古澤待在軍隊的時間不短,幾乎算得上是做了大半輩子的軍人,所以一言一行都極其有氣度。他沒在部隊裏練出兵痞味兒,倒是練就了一身不怒自威的架勢。
黎詭沒動聲色,直接把東西推到他面前。“古將軍,我希望你能在這件事裏充當一個必要的角色。”
古澤撇了一眼,“哼,黎老大概從來沒想過有這天。”手指隨意翻看着材料。這些東西,如果他要弄得話,會找的比黎詭還要詳細。只是沒有必要,他已經站在了一個別人動不了他,他卻可以動別人的地位上了。那些攥緊了手裏的軍權,一直腐朽下去的老一輩不用他來動,過不了幾年就會慢慢退出軍界。“這些東西對我沒用。”他現在就只想着陪着那麼人多幾年,平平靜靜的過,他好,他們就都好了。
“我知道這些對你沒用,這裏後半部分還有,你會感興趣的。”
古澤直接翻到了後面,出乎意料的認真看了起來。
“我可以讓你們正當的在一起,只要我能走到足夠高的位置,就能推動這項法案,如果成功,那你們就可以合法生活在一起。走到陽光底下!”黎詭遊說道。
古澤聽到黎詭這麼說,當即就拍了桌子,“沒有人,可以利用他來威脅我。”
黎詭澄清,“這不是威脅,這只是一場……互利互惠的交易。”
古澤沒有跟黎詭談下去的意思,誘餌很吸引人,可是承諾太過虛無,虛無到近一百年都不可能實現。古澤心裏明白,他猜想面前這個人也明白,全國跟他這樣的人都明白。不可能,這就是最終結果。
商談破裂,古澤離席走人,他必須去接那個人去了,不然他敢確定,他會自己不要人幫忙地挪出來,那個人從來都是客氣到惹他生氣的地步。
黎詭看着古澤消失的背影,一腳踹翻了古澤剛才坐着的椅子,木質的椅子非常結實,撞到牆上也只是磕掉了些漆面。
“方宏,我說過了,要打電話,如果下次還是這樣,我就在裏面看着你,直到康復訓練結束。”古澤對那個架起拐杖緩慢挪動的人怒喝道。
方宏縮了下腦袋,賠笑道,“別生氣,別生氣。最近你有點上火,我等回家了,弄點敗火的葯膳鍋吧。”
“你……做飯的事情交給我,你總指揮。”古澤有些無力,但是這個人寥寥數語就能驅走他所有的怒氣,到底他是他的七寸,一旦被掐住就會動彈不得。
方宏微微傾斜着身子靠着古澤,“我可不敢指揮你,將軍。”
“除了你,沒人可以。”
方宏聽到一愣,臉有些充血似的紅了。古澤經常是自己毫無察覺到冒出一句在他聽來比較肉麻的話,讓人渾身酥軟,心軟的跟能滴出水來似的。
回到家,古澤把方宏安置好,自己繫上圍裙鑽去了廚房,切了半天的苦瓜,然後拎着菜刀出了廚房,突兀的問道,“你想要婚書嗎?正經合法的婚書?”
被命令不能離開沙發只能在有限範圍整理書籍的方宏愣住了,“我們倆的?”
古澤點了點頭。
“不可能的,澤哥,你知道我們的身份,這裏你離開了就是叛國。而我,也不想放棄我的國籍。”
“如果,在這裏,我們這樣的人,能拿到合法婚書,你,想要嗎?”古澤深深的看着他。
他的五指握成了拳,“我想要,如果可能,我想我們可以。那澤哥,我們這能算得上是軍婚了吧。”
“嗯。”古澤就這麼淡淡回了一句,鑽回了廚房。方宏想要吧,那一紙婚書,那個從來都沒有安全感的人,對他多半也就是崇拜尊敬居多,如果有一紙婚書,那就算得上是彼此束縛,那是一種幸福的捆綁方式。
不過,即便如此,古澤也不可能對黎詭那麼信任,在他眼中,黎詭並沒有什麼實力,即使是作為合作夥伴,黎詭還是不夠資格的。
只是古澤沒有想到,有一天,從某種渠道傳來的,關於黎詭的消息,竟然是黎詭帶着官場新貴的帽子。走這條路的人都知道,穩紮穩打韜光養晦才是一種明智的道路,才能走的更加長遠。幾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黎詭是冒進的,認定他會摔跟頭。不過他夠聰明,找到了足夠多的庇護,給予了足夠多的利益交換,跟那幫子老油條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澤哥,你在說什麼?”方宏不懂這些,他天生就是個簡單的人。
古澤把他按摩過的左腳放下,把方宏的另一隻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從腳底板開始慢慢揉捏,“懂得審時度勢,也知道底線和度在那兒。性格跟我年輕的時候很像。”
“還從來,沒聽你那麼認可什麼人。如果澤哥你以後有孩子,肯定不會比那麼黎詭差。”
古澤哼了一聲,“你給我生?”
方宏給弄了個大紅臉,他說的話,也就順着話題那麼隨意一說,沒想到古澤給曲解成那樣,如果男人也能生孩子,那這世界得亂成什麼樣了!但是後來一想,其實,也挺美好的。給澤哥生個孩子。
在這之後,古澤開始收回了對黎詭先前的評價,開始認真思考黎詭的提議,還有跟他站在同一方的可行性。
軍部。
“只找了古將軍一次,時間不超過半個小時,倆人出來的時候,臉色都不是特別好。應該是沒有達成協議。”許明報告道。
黎老爺子坐在椅子上,手上端着茶杯,“人倒是找的不錯,可是,他們還翻不了天。我倒要看看,他還能找誰幫他!”
“要不要繼續跟着?”
“不用了。這些事情再鬧出來,平白惹人笑話,他想做什麼就隨他。”黎霍說完,讓許明出去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走到柜子前,看着黑白相片中那個微笑着的女人。“這就是我兒子。”抬手擦掉玻璃鏡框上的灰塵。
黎霍沒有後悔,國家的利益高於一切,他從做一個軍人起就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
門外,許明離開了軍部,吹着口哨走了出去。楚南跟他擦身而過,彼此都沒有打招呼,因為黎詭的事情,他們從小的鐵子已經分裂開來。從楚南徐碩站在黎詭那方開始,許明就已經不準備再當他們是兄弟了。也許有人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是,他的兄弟在大冬天毀了他的衣服。憑什麼!他錯看了黎詭,也許他不是最終責任人,可是他卻在無形之中選擇了,屈服於利益。那個人已經不是他們認識的黎詭了。
黎詭有多少能耐,他很清楚,他也知道黎老是清楚的,所以剛才黎老爺子說隨便黎詭做什麼,這樣會不會太過簡單放過他了?黎老爺子難道是心疼兒子了?更不可能。這倆父子倆斗得快把軍部跟政界都摻合進去了。黎詭再嫩,可是如果他想往上爬,並不是難事。
那就看看還能鬧出多大的風波。
這之後不久發生了一件事,不僅連國內媒體,就連外國的媒體也開始關注。
“天朝駁回同性戀婚姻法草案凶吉難料?!”
這消息先在網上流傳,再來是紙媒,廣播。
“聽說了嗎?這回輪到咱們天朝了,也太噁心了。幸好是駁回了。”
“你也別這麼說,咱們天朝是跟國際接軌。”
幾乎一路上到處都有人在談論這則新聞。不過短短半天時間,各個媒體都刪除了這條新聞。但是熱議仍舊繼續。
“你瘋了嗎?!在這個緊要關頭,鬧這麼一出!”老領導把報紙往他桌子上一拍。
黎詭抬了抬眼,合上資料,泡了杯茶,雙手端到老領導面前。“您該好好在家含飴弄孫,頤養天年。”
老領導的火頭燒得更旺了。“滾蛋,有你在,我怕我晚節不保!”
“這件事不是我做的。”黎詭淡淡解釋道。
老領導用鼻子哼了聲,“不是你,我看就是你!只有你能幹出這種事來!小胡他是那種人嗎?第一次你攛掇他,這回好!他被一擼到底。你倒是給自己擇個乾淨!”
“他身上的爛帳,我也給他清理乾淨了,付出這樣的代價,很輕。”黎詭沒說,他給小胡的遠比他該得到的更多。孩子的上學戶口還有些更加實際的問題。
“你倒是會做人。屎盆子就往別人身上潑,你自己怎麼不去泡泡!”
“我有潔癖。”
話說到這兒,老領導的脾氣差不多散個乾淨了,他知道黎詭年輕,做事激進,可總能很完美的收尾,要不是了解這小子的底子,聽了他的坦誠相告,他還猜不到是他。這次的事情鬧得那麼大,上頭都震動了,只是這麼結尾也算圓滿。
越看越像黎霍年輕的時候,什麼都不怕,敢闖敢硬拼,不過,到底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還是姜還是老的辣,這還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