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二)
(二)
荒山,荒林。
這裏除了荒山與荒林外,就只有一條寂寞的小河,和一座孤獨的草屋。
這就是人類的世界,這也是一個寂寞而冷清的人間。
這裏從來沒有外人來過,任何人都絕不會走到這裏來,這裏也只有一個人生存着。
他,就住在那間孤獨的草屋中,沒有人知道他的出生和來歷,也絕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和職業。
因為他所有的一切,都絕不能讓外人知道,只要有人知道,或者有人找到他,相信馬上便會有無數人來摘他的項上人頭。
這個地方沒有名字,那間草屋也沒有名字,但他卻有個名字,一個很特別的名字。
――――“冷血殺手”。
叫“冷血殺手”的並不止他一個人,這世上最少同時有四個人叫這個名字。
所以,“冷血殺手”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
一個組織的名字。
這個組織中只有四人,他叫冷雪。
除了冷雪之外,還有落日、追風、向陽。
這當然都是行動中的代號,想做一名成功的殺手,就不能有名字,更不能有七情六慾。
當然他們也根本就沒有名字。
因為他們本身就都是被世俗所遺漏下的孤兒。
他們本已不屬於這個世界。
只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才使他們聚在了一起。
他們雖然是同一個組織的成員,但他們四人卻很少見面,他們聯絡的方式也極特別,除了他們彼此相互知道外,這世上絕沒有第五個人知道。
這世上也絕沒有第五個人認識他們。
因為他們本就無名。
草屋極其簡陋,說不出的潮濕與陰暗,四壁完全沒有一絲光線可以透進來,只有棚頂一個小小的天窗,可以照進一線月光。
屋中也絕沒有其他裝飾,只有一張生硬而狹窄的木板床,顯得是那樣的單調與乏味。
他就躺在那張生硬而狹窄的木板床上。
他的身軀好像是僵直的,直直地躺在那裏,從未動過一下地方,甚至就連他那雙明亮而漆黑的眸子,也像是死的,絲毫不轉動一下。
屋頂有一隻小小的蟑螂在竄動,儘管天氣已很冷,但這隻蟑螂仍未被凍死,好像還活得挺精神。
也許,這就是他這地方唯一的一個客人。
可想而知,他的生活是多麼地單調而枯燥。
床沿,側立着一柄特製的長劍,劍身閃着耀眼的白光,雪亮、銳利,不時地在微微顫動。
這竟是柄千錘百鍊的寒冰玄(雪)鐵劍,只不過它並不是幽黑色的,而是雪亮色的。
這柄劍就像腰帶一般,可以盤在腰間,劍柄也很薄,劍鍔上有啞簧,只要輕輕一按,劍身立刻就會彈起,迎風一抖,鋒銳無比。
劍鋒很薄、很長,劍身很窄、很輕,盤在腰間,除了他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不會發現。
這種劍形,也只有他這種人才使用,和他這種人一樣,顯得孤獨而寂寞。
他是一名舉世無雙的劍客,但誰也不知道他有多麼可怕,因為誰也不了解他。
他的劍法很特別,他的出招更特別,因為他的招式從來都不按照傳統的路子來出擊。
要做一名出色的殺手,要殺人,就不能局泥於招式的限制,因為殺人才是最終的目標。
也許他的招式在別人眼中,顯得很笨拙,很醜陋,甚至簡單的已經不能算是招式,但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認,他的招式的確很實用,很有效。
因為他的劍法並不是為給別人看的,而是用來殺人的。
一個劍客的生命就在於他掌中的劍,他的劍就是他的生命。
劍無情。
但劍若也有情,它的光芒與輝煌是否也就會變得和流星一樣短促?
他喜歡流星,就因為他認為人的生命有時就像流星一樣,轉瞬即逝。
只要流星出現,他都很少錯過,因為他總是躺在這裏等,只要能感覺到那種奪目的光芒,那種輝煌的刺激,那或許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歡樂。
他不願為了任何事而錯過這種機會,他可以等,甚至一直等到三個月五個月,只為了看一顆流星。他曾行遍千山萬水,走遍五湖四海,登上世界最高峰,只為了看一顆流星的轉瞬即逝。
因為他生命中很少有別的歡樂。
他也曾想抓一顆流星,陪伴他這一生,讓自己的人生中無時無刻不充滿歡樂,當然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現在他剩下的幻想已不多了,幾乎已完全沒有幻想。
對他這種人來說幻想不但可笑,而且是種可恥。
這裏就是世界上最接近流星的地方。
他喜歡這裏,喜歡一個人呆在這裏享受這種輝煌的刺激,不喜歡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干涉他。
他是極其冷靜的一個人,他的心更靜如止水,因為要想做一名出色的殺手,就必須得學會冷靜,更要忍受孤獨。
因為他知道,只有冷靜與孤獨,才能使他等到更好的出手機會,若不能做到這一點,也許被殺的就是他自己。
每當他的劍鋒刺入別人的心臟,鮮血沿着劍鋒滴下來的時候,他並不能享受那種令人血脈噴張的刺激。
他只覺得痛苦。
每當他殺人後,他就會忍不住地去嘔吐,吐盡腹中的苦水,吐盡心中的恐懼。
但無論痛苦多麼深遂,無論恐懼多麼可怕,他都必須得忍受。
他已走過了數不盡的辛酸歲月,這一條路他也必須得一直走下去。
他已忍受了別人永遠都無法忍受的痛苦,承擔了別人永遠都無法承擔的恐懼,否則他早已是個死人。
他非殺人不可,不殺人,他就得死。
有時一個人活着並不是為了享受歡樂,而是為了忍受痛苦,因為活着有時也是一種責任,誰也不能逃避。
他開始想起第一次殺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