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前塵歲月恍如夢
驕陽當空,周邊的行道樹都垂下了枝椏。風輕拂,浮躁的空氣中緩緩迎來香樟樹的馨香……
“李修謹,我不去a大了,依我們的成績,是上不了同一所大學的。”女生的聲音有着清清雅雅的溫和、恬靜,“我想去x大,那一直是我的夢想。”
插在口袋裏的手僵硬的握緊,面上的表情卻是不變,聲音低低,“嗯。”
一眼望去,似乎望盡了千山萬水。拾起腳步,一步,兩步,三步……停在了男生的前方。這三步,用盡了她所有的力量,一步一人生,她當初用了三步靠近他,如今卻要用這三步走出他的生命中。
“李修謹,我發現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她的手撫上了他的臉龐。李修謹,讓她一見鍾情,一生難忘,在她見過的男生中,沒有人能比他長得更好看。
“很早前,你便這麼誇過我了。”他並未阻止她的雙手在他臉上亂爬的動作。
“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的臉上帶着恬靜的笑容,“修謹,再抱抱我吧。”
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大概形容的就是他們的相處之道,想靠近卻不敢靠近。她本就近在咫尺,李修謹伸手便將她納入了懷中。
陌生的懷抱卻是熟悉的味道,像是早已融入了她的生命中,想讓他身上的味道充斥着自己。該是最普通的告別,可此刻卻煽情的讓她想哭……
“安瀾。”李修謹下巴抵着她的發頂,低低嘆息的喚了一聲。
“李修謹,我想用最好的自己來配你。”
“呵呵。”他嘴角蔓延的笑意,不知迷了誰的眼。
安瀾推開他的懷抱。
一步……
兩步……
三步……
她終將退出他的人生。
三年來,他們謹守規矩,從未越線,是學習上的益友良師,當初約定了會上同一所大學,約定好了定畢業就在一起的。
他終究是不舍的拽住了她的手腕,“安瀾,我喜歡你。”
“你不要留我,我會捨不得的。”她淚意盈眶,可嘴角的笑容卻是燦若朝陽。
“安瀾,你不要後悔。”他抿住唇角,神色冷然帶着一絲決絕。
“李修謹,再見了呢。”在所有的堅強用盡之前,她背對了他,轉頭而走,背身離去。
他並未挽留,只能眼睜睜的看她離去,看她的身影逐漸、一步步從他的視線內消失……一步步,走出了他的生命。
修長,俊挺的身姿同樣轉身離去,殘留的只有一角明媚的襯衫色。
陽光刺眼的很。
學院路的行人路上,空氣中殘留着的是香樟樹的余香,以及未抓住的最後一點溫度。
他們就像此刻所站的三岔路口的位置一樣,他向左,她向右,而不再是從前一同走過的中央路……
李修謹,你那麼優秀,我想用更優秀的自己來配你。不敢回頭,不能回頭,眼淚順着眼瞼滑落,透着光、似水晶閃耀着,可最終跌落於塵埃。
柔軟的床鋪中,安瀾睡意安穩,可從後半夜開始卻是在不停的哭,林默陽叫不醒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李修謹將安瀾攬進懷中,喚着她的名字,輕聲哄着。“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
他清清冷冷的嗓音,明明是再正經不過的一段話,卻被他念的似是夜晚裏情人間的低聲蜜語呢喃,聽的林默陽面紅耳赤,邪念四起,只好在心裏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幸好是月黑風高夜啊。
李修謹一貫是從容的,就是如今面對政壇混了大半輩子的老爺子他也能談笑風生,面不改色,但今晚卻是活了25年從未有過的尷尬。
話還得從在酒店安瀾靠在他懷裏睡着開始說,恰好遇到來上洗手間的同學林默陽,驚嚇之餘還以為安瀾是被人下藥意圖不軌,看他長得挺人模人樣的知識分子,誰知道是安瀾拽着他的衣角怎麼也不肯撒手。安瀾不撒手,林默陽不放心,李修謹更捨不得放手,權衡下就把兩人帶回了他在市區的住處,他半跪在床前的毛絨地毯上,任由她拉着,他心甘作陪,而林默陽卻是坐在卧室一角緊盯着李修謹。
“我叫林默陽,是瀾瀾的室友,你叫什麼?”
“李修謹。”
“李修謹?修謹,是‘謂行事或處事謹慎,恪守禮法’的意思嗎?”林默陽疑惑的問,許久不見李修謹回答,林默陽也不管不顧的繼續道:“我曾經在瀾瀾夾在本子裏的照片背後看到這句話,當初不明白為什麼寫這句話,如今想來到是明白了幾分呢。”
李修謹思緒有些恍惚,他記得當年他們的初見,她便問:“修謹,古語曰:‘謂行事或處事謹慎,恪守禮法’,你爸媽是不是希望你成為一個恪守禮教的老頭子呀!”
生平第一次,他忘了對女孩子的謙遜、紳士風度,反口回擊:“瀾,水波也,安瀾,以喻太平,你爸媽希望你不要惹是生非,太太平平。”
那是他們的初遇。
“瀾瀾很優秀呢,恐怕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優秀。我和她都是南大直接升研的,我在大學就聽過她的名字了,生的精緻漂亮,氣質溫婉端莊,年年拿獎學金,大三隨行接待過法國辦事處的領事長,作為一名大四的學生得到一份特別的邀請函,在畢業季去巴黎大學做了一年的交換生。研一參加學院組織成立的研發項目,她發表了一篇相關的文章,得到業界的一致好評。”林默陽雙膝盤起,拄着下巴,語氣神往的羨慕。
“她一直都很優秀。”
“這樣的女孩子,生來就像是讓人羨慕一樣。”
李修謹滿目溫柔,將被子拉上了一點。就讓別人記住她的好,她的小脾氣、小任性他一個人知道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