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掛 職
“你見過啊，就是前些天死的那個，白狼姐姐媽媽身邊那個人，後來聽蘇菲姐姐說，她好像是什麼村巫！”煙頭一臉天真的答道，他臉上並沒有死了親人的悲傷，倒是有點兒莊子“喪妻而歌”（1）的風範！
這讓李偉很難理解，按說煙頭媽媽剛剛去世不長時間，而且還很有可能真是向蘇菲說的那樣，因為自己帶來了瘟疫而去世的，就算煙頭不哭着喊着找機會報仇，但至少在談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不應該這樣若無其事啊？
這肯定和亞馬遜人的狗屁傳統無關，因為當天蘇菲就差點殺了自己，而從白狼這些天對自己的冷嘲熱諷來看，她很可能是在等待時機搞死自己，她們兩個的表現證明，亞馬遜人對親人的去世還是很看重的。
難道是矮人的傳統？還是煙頭這孩子還太小，不知道人死了是什麼意思？還是他們母子不和？
於是李偉慢慢道：“她去世了，你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你不悲傷嗎？”
“為什麼要悲傷？見不到就見不到唄！反正以前也沒見過幾次！”煙頭一臉詫異的反問。
“可她是你媽媽啊？”李偉大聲道。
“媽媽是什麼意思？你能告訴我嗎？我問過很多奴隸，他們都說不知道。”煙頭一臉期待的看着李偉。
“媽媽就是生了你的那個人，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的。”李偉不忍心看着這個孩子重新經歷一次失去親人的痛苦。
“嗯，李偉大哥，我要去照看神使大人了。對了，我媽媽的事別告訴蘇菲姐姐和白狼姐姐，媽媽說，不能告訴任何人她是我媽媽。”煙頭說完，跑跑跳跳向神殿而去。
原來是這麼回事！李偉現在終於搞清楚了，為什麼當時是白狼、煙頭、村長、村巫在接受蘇菲救治，而中途村長、村巫都死了，白狼和煙頭卻活了下來！兩位偉大的母親，應該是為了讓蘇菲有聖力救治孩子，而甘願放棄了！
按照亞馬遜人的傳統，每一個男孩在長到兩歲以後都會被送到別的村子來撫養，長大后再送到另一個村子當奴隸！從村巫最後關頭的表現看，她是真的愛煙頭這個孩子，這個時候，煙頭是不是她親生的，已經不重要了！
偉大的母愛啊！能讓人甘願放棄生命，只為了給孩子一線生機！能讓人背負巨大的風險，只為了讓孩子叫自己一聲“媽媽”！
“媽媽啊媽媽！”李偉喃喃低語。“無論多難！我都要回去看你！”
…………
還是那個神殿、那個房間、那張桌子、那白米飯、那四個人，卻沒有了那燉肉，只有一木盆熱氣騰騰的骨頭湯。
李偉、白狼、煙頭，三個人看了看湯，又互相瞪了一眼，同時扭頭盯着蘇菲，沉默無語。
蘇菲嫣然一笑道：“鹿肉已經吃光了！今後的五天內，沒有肉，只有骨湯！”
白狼舔了舔舌頭道：“那五天後呢？”
李偉無奈道：“不會是連湯也沒有了吧？”
蘇菲苦笑：“是啊，看來今後你們要吃素了。”
煙頭高興道：“我還以為要連飯都快沒了呢！沒肉不要緊，有飯吃就行！”白狼和李偉都看了煙頭一眼，明顯都對矮人的好胃口很是羨慕。
蘇菲卻沒有在煙頭這裏得到一點點安慰，反而唉聲嘆氣道：“別高興的太早了，現在糧食也不多了！頂多再支持一個月！”
“怎麼會這樣？不是有德魯伊催熟糧食嗎？”李偉話剛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犯傻了，以前確實有德魯伊催熟糧食，可現在德魯伊不是死了嗎？於是改口道：“我是說，德魯伊不是一次催熟很多糧食嗎？”
“是啊，可是出事的那天是月末，第二天一早要去催熟糧食的！”蘇菲怕他聽不明白，繼續解釋道：“亞馬遜村子通常是每個月初幾天清晨催熟糧食的，而在前一天晚上，只留一些用做第二天的早飯就可以了！，多餘的全給奴隸們吃了。”
“可是村子裏有上千人，就算是她們的早飯也夠我們四個人吃上七八個月了！”李偉沒等蘇菲繼續說。
蘇菲瞪了李偉一眼道：“我還沒說完呢！奴隸當天要收割和搬運糧食，而為了表示對自然之神的尊敬，所有參加催熟儀式的人，當天是不能吃早飯的，所以只留了給一百多個留守戰士做早飯的糧食！”
剩下的話蘇菲沒有說，但李偉也明白：給一百多個戰士做早飯用的糧食，他們四個按照現在的食量減半，應該差不多夠他們支持一個月（2）。
“那麼現在的問題是，一個月後咱們吃什麼？”李偉總結道。
“是啊！”蘇菲肯定道。
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關乎每個人能不能生存下去，沒有人敢怠慢，每個人都在進行緊張的算計。
白狼想：只剩一個月的糧食了！而那個大個子壞蛋一個人吃的，就頂得上蘇菲和煙頭兩個人了，要是把他殺了，不僅能替村裡人報仇，還能讓我們三個（3）至少多支持半個月。嗯，要是把他燉了，這麼大的塊頭，也夠我們吃上三五天了！
李偉想：一個月的糧食！我比她們吃的都多，不會是要對我下手吧？白狼那是什麼眼神？好像在挑從哪裏下刀？小娘兒們！老子讓你捅，你也捅不死老子！不過還是別捅的好，雖然能治好，可是捅的時候肯定疼的要命！不對，蘇菲這個傢伙肯定還有隱瞞！她既然能召喚我，八成也能召喚別人！把人召喚來，帶糧食來不就行了嗎？怕傳染，可以召喚個高級醫師來啊！即使她不能召喚別人，也能被人召喚走，再用回城捲軸回來啊？這個事兒是要命的事兒，還是問清楚的好！實在不行，把什麼神使豬宰了吃，也能多挺個七八天吧！
蘇菲想：嗯？這兩個人的眼神！白狼是不是在想把李偉殺了吃？唉！有那個該死的反召喚夥伴契約，他可以隨時命令我治療，白狼你怎麼殺得了他？要是能殺，我會讓你等待時機嗎？看來這些天是白勸你了，不讓你們見面真是太正確了！要不你早就動手了！李偉在想什麼？八成在懷疑我能召喚別人來！怎麼辦啊？難道要提前召喚老師來？可是以老師的性格，恐怕一看這情況，就會帶我們去瘟疫之源探險！那她們兩個就非死不可了！
煙頭想：一個月的糧食！不知道算沒算我家“豬堅強”的口糧！
“我先說明白！知道你們有人不相信我！”蘇菲說著，看了李偉一眼，見到李偉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暗自佩服了一下李偉的厚臉皮，繼續道：“我向尊敬的亞馬遜諸神和偉大的醫師之神發誓，現在我只能召喚我的老師和李偉，只能被我的老師召喚！”
李偉心道果然，發問道：“那為什麼不召喚您的老師？怕她被傳染？”
蘇菲一副早就知道你會問的樣子，胸有成竹道：“當然不怕！我都能治好這瘟疫，何況是她呢！我不召喚她，只是為了你們的安全！她來了你們就都危險了！”
蘇菲就主動解釋了原因。原來她的老師不僅是一位宗師牧師，而且是一位醫術研究狂人！據她老人家研究，歷史上的七次瘟疫中有五次都與一個地方有關，這個地方就在白狼村向西半個月路程的叢林中！她把那個地方叫做瘟疫之源！老人家早就想去瘟疫之源一探，可惜她的企圖被帝國官方發覺了。於是派人對她進行了嚴格的監控，以防止她偷偷跑去！
官方這樣做很是自相矛盾。因為官方不承認她的這一研究成果，否認有這麼一個地方存在。既然沒有這麼個地方，為什麼還要阻止她去尋找呢？這種做法引起老牧師反感的同時，也激發了老牧師探索的興趣。所以在選派白狼村駐村牧師時，老人家以“掛職鍛煉（4）”的名義力挺愛徒，同時在未經官方允許的情況下，偷偷和愛徒定下了召喚契約，以便在時機合適時，把她召喚過來，好去一探瘟疫之源！
在內心深處，蘇菲相信老師的研究成果，但她還是不願意幫助老師去那個瘟疫之源！因為這半個月的叢林之路危機重重，步步殺機！憑老人家大宗師牧師的實力，雖然不至於隕落在路上，但畢竟還是很危險！
按理說，這些都和李偉他們四個沒什麼關係！但是，以老人家的性格，斷然沒有不帶着他們一起去探險的可能！而以李偉、白狼和煙頭現在的實力，在叢林中能自保就算萬幸了，何況還要深入瘟疫之源！
“所以，我不想召喚老師。”蘇菲總結道。
蘇菲講完后，四個人又是一陣沉默。很長時間后，李偉提議道：“我有個提議！第一，從現在開始咱們削減口糧，盡量節省糧食。第二，迅速提升自身實力，也好在萬不得已必須要召喚老師后，探險時多一點自保能力。第三，停了神使的口糧吧，它的飯量也不小。大家有意見嗎？”
眾人都低頭不語。突然，煙頭問道：“可是，如果神使死了，我們怎麼辦？”
李偉哈哈大笑：“好辦啊，那就吃了它唄！吃完把毛、骨頭什麼的，焚燒后挖坑深埋，就說神使被神召喚回去了，鬼才知道真假！”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白狼“啪”的一拍桌子，手指着李偉怒吼道：“你這是對神的褻瀆！我要代表神懲罰你！”
PS：
（1）莊子在《至樂》篇有這麼一個著名的故事：
莊子自己的結髮妻子先他而走了，他的好朋友惠子去弔唁。到
了他家一看，莊子正坐在地上“鼓盆而歌”，敲着盆在那兒唱歌呢。
惠子質問莊子：你妻子為你生兒育女，現在老而亡故了，你不哭
也就算了，卻敲着盆在那兒唱歌，你也太過分啦！
莊子就淡淡地對惠子說：不是這樣的啊！她剛走的時候，我心裏
怎麼能不難受呢？但是我追本溯源，去觀察最初的開始，人不都沒有
生命嗎？沒有生命就沒有形體，沒有形體就沒有氣息。生命又是怎麼
形成的呢？天地之間，若有若無之際，聚起來一股氣息，氣息逐漸變
成形體，形體又孕育出了生命，人就是這樣來的，現在生命又走向了死亡。這生老病死不就是跟春夏秋冬四季變化一樣嗎？現在我妻子又循着這條路回去了，此時此刻她在天地之間安安靜靜、踏踏實實地睡了，我卻要在這裏哭哭啼啼，不是太不懂生命的真諦了嗎？
（2）4（人）×3（頓）×1/2×30（天）=180（人）×1（頓）×1（天）。
（3）1（李偉飯量）=1（蘇菲飯量）+1（煙頭飯量）
1（李偉飯量）×30（頓）=1（蘇菲飯量）×30（頓）+1（煙頭飯量）×30（頓）
未計算豬的飯量，見諒。
（4）即幹部下基層工作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