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玩笑

2009年5月31日晚上11點，李偉跟老班主（1）請假：“頭兒，請一個小時假，早點回家，有事兒。”

老班主逗他：“啥事？着急回去破處啊？”

李偉表情很嚴肅：“嗯，聽說天上人間（2）搞活動，慶六一兒童節，俄羅斯處女八折優惠，還買一送一。”

老班主罵他：“那你小子還不快去！記着明兒把送的那個給老子帶過來！”

李偉邊往外走邊笑：“呦，班主您還行嗎？人家可不送藍色小藥丸（3）哦！”

老班主笑罵道：“兔崽子，老子身體棒着呢，別貧了，有事還不快滾！”

11點半，李偉開電腦，進遊戲。

他玩兒的這款網游名叫shaowbane，在六年前剛剛推出的時候也算是世界頂級網絡遊戲大作，國內也有著名遊戲公司代理（4），並且國際同步公測國際同步上市，這讓當時還是小憤青的李偉着實憤怒了一把——無恥的外國遊戲公司又用電腦遊戲來毒害我們偉大祖國的下一代有為青年。但這並不影響他義無反顧的投入到當時蒸蒸日上的網絡遊戲產業中——當然是做為一個被毒害的青年。

遊戲公測的時候，正是他在首都那所著名的藝術大學表演專業學習的最後半年。那時候的他可謂是滿懷豪情壯志：整天夢想着畢業后拚命干幾年，然後就過日進斗金、酒池肉林般**而幸福的日子。

按說如果沒有那場**型肺炎的大流行，以他的搞笑天賦，名牌大學畢業背景，找家正式的單位，跑幾年龍套，搞出點名氣后，雖然不能保證大富大貴，但過上中產階級生活，隔三岔五潛規則個新時代的文藝女青年還是很有可能的。

可惜他時運不濟。到最後半個學期，要去找工作的時候，**爆發了。倒霉的是，那個時候他在學校里。更加倒霉的是，他們學校貫徹執行**封校政策那是相當堅決，就差象文革時候那樣在校門口架上機槍了。

李偉估計，要真是那樣，肯定一下架兩把——一把朝內，一把朝外。

向來樂觀的他，也沒把這當回事。確實，一個身高一米八體重兩百二十多斤的壯小夥子，當然也可以叫胖子，不管有多少真本事吧，大學畢業混口飯吃還是沒問題的，就算是去做鴨，也會比別鴨掙得多，誰叫人家體格好呢。

白日夢可以偶偶做，但決不能天天做。這一點是李偉夢遊了將近一個月後得出的科學論斷。

發現這一偉大的定律后，李偉開始蹭舍友的機器在網上找工作，結果工作沒找到卻發現了這款網游。七天後全班被圈養的男生都開始玩shadowbane，就因為李偉一句話：“真***爽，一周就快滿級了。”

有位哲人說過：“無聊會導致犯罪。”李偉他們一幫人用行動實踐了這個理論，對於這群從韓國泡菜（5）轉到shadowbane，在遊戲中除了升級打裝備，什麼都沒做過的土包子來說，shadowbane中升級太快了，極品裝備也太容易得到了，以至於半個月後他們個個滿級且一身極品裝備，於是他們開始無聊了，進而他們開始犯罪了。

另外一位哲人說過：“犯罪懲罰過低就是對犯罪的鼓勵。”在shadowbane中幹了什麼壞事，比如把別人的角色殺了，只可能有兩個懲罰：第一，在論壇上挨受害者罵；第二，在遊戲中被受害者及其朋黨追殺。

其實這兩個懲罰都不能算是懲罰，因為這都不是遊戲規定的懲罰，遊戲本身是百無禁忌的，在遊戲裏你幹什麼都行，當然，真實網警的懲罰和遊戲無關。這種情況導致以李偉為首的犯罪團伙流竄於shadowbane各個主要怪區（6）作姦犯科。

不久后，遊戲論壇上有人發出紅色通緝令，宣佈李偉等人為恐怖分子，給他們這些恐怖分子起了很有詩意的名字——收割者，並指出該群恐怖分子以殺害低級別角色或落單的高級別角色為手段，以獲取角色背包里物品為目的，手段極其兇殘，態度極其惡劣，連一級小號也不放過，殺過後還在原地擺POSS截圖留念。

對此事，李偉在該帖上跟貼曰：放屁，這是對老子們的污衊，老子們只是以殺人為樂，搶劫只是手段，殺人才是目的。

幾個月後**被撲滅，李偉他們也到了畢業的時候，同學們開始捥門盜洞，各顯其能。

用李偉的話說，就是女的直接把技能點洗乾淨，重新加點成純花瓶號，然後轉職成全職太太或者全職二太太三太太，或者兼職二太太三太太；男的全部變身成狗，運氣好且血統純正的整天把頭埋在萬惡的資產階級闊太太的褲襠里，運氣不好但血統純正的整天把頭埋在萬惡的小資產階級女青年的褲襠里，運氣好但血統不純正的整天在偉大的勞動人民面前耀武揚威，運氣不好且血統不純正的只能轉職去做貓碰碰運氣了。

李偉自己就是變身成狗后，又轉職成了那種運氣不好且血統不純正的貓。他畢業后只混了個雜牌曲藝團的演員，還是那種名義上是正式演員，實際上是正式打雜的演員。

好在打雜的活也不累，時間也還相對寬鬆，而且借了這幾年曲藝復興的光，團里福利待遇還可以。雖然比當年夢想中的生活差了很多，但至少在中低收入群體中也算高收入人士，基本工資相當於搞裝修的二級木匠。偶爾當把演員，比如大變活人的時候進去個美女該出來那人喝多了上不場的時候，去客串一把，也有一筆小外快。

李偉對這樣的生活基本滿意，他是這樣阿Q的：某非著名相聲演員（7）不是說了嘛，藝術來源於生活，只有堅持小劇場演出相聲才有出路。咱現在打雜其實就是在體驗生活，準備厚積薄發，人家非著名相聲演員都在小劇團積了十多年才發的，咱要發還早着呢。

六年來，李偉上班時在曲藝團慢慢厚積，休息時除了號稱每天一個小時實際一分鐘都不到的身體鍛煉，就是沉迷於網絡，主要是看網絡小說和玩shadowbane，典型一個被網絡毒害的有為青年。

這個shadowbane真真堪稱網游家族的不死小強，李偉畢業那年12月，代理該遊戲的國內公司倒閉，老闆直接卷錢跑去了美國，然後這幫熱愛shadowbane的變態玩家——當然包括李偉進軍亞洲伺服器，第二年七月亞洲伺服器關閉，他們又轉戰韓國伺服器，又一年的三月韓國伺服器也關了，李偉他們只好進軍歐美伺服器。

到今天，5月31晚上，最後一組還在運行的伺服器也要關閉了，時間定在6月1日零點零分，所以李偉請了假，要趕在伺服器關閉之前最後一次上線，最後看看兄弟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城市，穿上最好看的裝備拍照截圖留念。

等李偉把所有帳號所有角色都上線一遍，換裝備，拍照完畢，他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凌晨零點已經過了。“怎麼還不停啊？”李偉心裏嘀咕。雖然有些疑惑，他也沒往心裏去，反正有消息論壇會發佈的，而後看小說看到快天亮才上床睡覺。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3點多，他開電腦先是去遊戲論壇看了看，沒有消息說伺服器不關了啊？但他還抱着一絲幻想，登錄了公會公共帳號，選了個盜賊角色進遊戲，他想再看看弟兄們打下的家底。

剛進遊戲，就看到一條系統公告：“最後時刻，GM（8）變身遊戲大惡魔，殺死大惡魔將有機會得到傳說中的shadowbane，參戰請點確定，您將被召喚到戰場。”李偉心裏感慨，“最後時刻，終於能見到遊戲裏就從未出現過的shadowbane了嗎？”

點擊確定，場景轉換，只見殘破的城市中，一個從未出現的九星怪正盤膝坐在地上。此怪即使坐着也比城牆還高，龐大的身軀幾乎佔了半個城市，血槽顯示它還有小一半血，周圍密密麻麻至少上千個滿級角色在攻擊它，看來還是有很多人都想見見shadowbane的。

“平時遊戲最高級別的是八星怪，都要要上百人打上至少半個小時，這個九星怪對上千人，怎麼也還得個把小時吧，嗯，這怪坐着挨打也不反擊，看來是GM在放水啊，八星怪身上就好多好東西了，不知道九星怪除了shadowbane還有什麼？”

李偉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操縱盜賊跑到九星怪邊上，一點“偷窺”技能，打開了那怪的背包。背包里除了一把樣式及其普通的雙手大劍，別無它物，提示顯示這就是傳說中的shadowbane。

“八星怪身上的東西偷不到，九星怪的應該也偷不到吧？要是能偷到的話肯定也早就沒有了，都他媽快關服了，還這麼多人上盜賊號，真他媽變態。”雖然沒抱什麼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但李偉還是一邊鄙視這時候上盜賊號的玩家，一邊順手點了一下“偷竊”技能。

看似不可能的事竟然真的發生了，他偷到了那把大劍！激動之餘，李偉還是嚴守職業道德，點加速，跑到城外，點回城捲軸回城。

李偉心中暗罵：“怪不得***伺服器都要關了，這麼嚴重的BUG（8）都有，那幫孫子還在打怪呢，等把怪殺了沒見着shadowbane，還不得把GM罵死。”

回到自己的城市，打開背包，還沒等李偉仔細看看大劍的屬性，顯示器上忽然一片白茫茫，然後變成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個色帶從中心向邊緣輻射，停留半秒后，七色帶開始順時針旋轉，越旋越快。“終於要關了嗎？”李偉盯着顯示器，傷感的喃喃自語，“這個七色旋應該是最後一個BUG了。”

其實李偉錯了，這個七色旋是倒數第三個BUG，而不是最後一個。

看着七色旋，腦袋越來越暈，李偉想把目光移開，卻發現怎麼也移不開，好像七色旋是被禁圖片（9）般，有莫大的引力在吸引着自己。

如果這時候有人看到李偉的眼睛，一定會發現李偉的眼球竟然在詭異的隨着七色旋一起旋轉，那速度根本就不是碳基生物能夠做到的！

七色旋越旋越快，最後在顯示器上形成一片白光的時候，李偉終於光榮暈倒了，“這他媽才是最後一個BUG，萬惡的GM”，這是李偉失去意識前的最後想法。

可惜，李偉又錯了，他的暈倒才是倒數第二個BUG。

PS：為了紀念已經離我們而去的SHADOWBANE。

（1）班主：舊時戲班的主持人。

（2）天上人間：北京天上人間，位於北京長城飯店西側副樓，目前是公私合營的娛樂性場所。能在這裏消費起的個人還是很少的，大多數是公司性的消費（也就是燒錢的地方）。

（3）藍色小藥丸：指偉哥，英文名VIAGRA，又名萬艾可，治療ED的神葯。

（4）指北京天人互動科技有限公司，早已倒閉。該公司在2003年年底前，代理了一系列歐美單價遊戲大作。

（5）泡菜：主要是指盛大網絡代理的韓國網游《傳奇》。

（6）怪區：遊戲中殺怪升級的地方。

（7）非著名相聲演員：郭德綱自嘲語。

（8）GM：GameMaster，網絡遊戲管理員。

（9）BUG：Bug一詞的原意是“臭蟲”或“蟲子”，在電腦系統或程序中，指隱藏着的一些未被發現的缺陷或問題。第一代的計算機是由許多龐大且昂貴的真空管組成，利用大量的電力來使真空管發光。正是由於計算機運行產生的光和熱，引得一隻小蟲子鑽進了一支真空管內，導致整個計算機無法工作。研究人員費了半天時間，發現原因所在，把這隻小蟲子從真空管中取出后，計算機又恢復正常。後來，Bug這個名詞就沿用下來，表示電腦系統或程序中隱藏的錯誤、缺陷、漏洞或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