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痴兒女(二)

第152章 痴兒女(二)

柳葉眉豎起眉,問道:“解脈?經脈可以解嗎?解了又能作甚麼?你快快說下去。”薄嘴唇道:“我當時也很好奇。但朱大人和息蘭夫人一聽此言,立刻歡天喜地,息蘭夫人激動地跑出來,要我們立刻去準備衣衫和沐洗用品。”

另三人邊聽,邊流露出好奇神色。薄嘴唇突又頗為遺憾,嘆了一聲,道:“可惜準備完畢之後,我們幾個就被遣到跨院外面去了,說是未聞傳喚不得入內。我在外頭等呀等,這一等,居然從上午等到了傍晚,幸好,有人送午飯,總算沒餓死。我正百無聊賴之際,突然聽到內院傳來震耳欲聾的磚瓦倒塌聲!”

圓臉蛋叫道:“是極!那一記‘轟’的巨響,我們在遠遠的前殿也聽到啦!我們還以為是有人拆房建屋,原來卻和淵公子有關係?哼,這麼大的事兒,你也瞞着不說,太壞了。”

薄嘴唇道:“你們莫怪我。我也是摸不清朱大人和息蘭夫人的想法,所以不敢隨便亂講。話說那巨聲一傳出,我們就被帶走了。我臨去前,回過頭伸長脖子想朝內院看,卻只瞥到漫天磚塵,淵公子先前呆的屋子彷彿……沒了……”

雀斑花容失色,道:“屋子沒了?莫非倒塌了?啊呀,那他會不會被壓成重傷啊?”

柳葉眉叫道:“難怪這些天始終不見他。肯定是那甚麼‘解脈’的鬼玩意兒,害他受傷了!哎呀,哎呀……”

圓圓臉手中的糕點袋子“啪”砸在地上,她急道:“輕傷也就罷了,如果受重傷甚至……那可咋辦?”

四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柔腸百轉。七嘴八舌地說著:“那樣英俊的人兒,可千萬莫要出事啊……”

忽聽有人在身後輕輕地說:“放心吧。他沒有事,他沒受傷。”

四位少女如受驚的鴻雁般,倏地散到兩邊,一齊俯身行禮:“息……息蘭夫人……”

杜息蘭注視着她們,眼中居然沒有責備之意。她走上前兩步,柔聲道:“怕甚麼?起來吧。”四名少女趕緊答應,緩緩立起。圓臉蛋膽子最大,偷偷瞟了杜息蘭一眼,卻見她也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頓時漲紅了臉蛋,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

忽聽杜息蘭溫和地說:“我問你們一句話,你們可要如實回答。”

四人趕緊說:“夫人請問,我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杜息蘭微微一笑,輕聲問道:“好。那我問了。你們……是不是覺得淵兒他……很好看呢?”

四位少女沒料到她竟有此問,互覷一眼,都有些害羞。薄嘴唇見杜息蘭凝視她們。眼中竟充滿了期待,趕緊壯着膽子答道:“淵公子他確實……很好看。”

杜息蘭嘴角含笑,讚許地點了點頭。四人見狀,趕緊提高聲音:“很好看……好看極了。”

杜息蘭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聲音也益發和緩:“那你們覺得,淵兒他……長得像我還是像雲離?”

四人得了她的鼓勵,也興奮起來。竊竊私語一番。柳葉眉搶着說:“五官像夫人,臉型像朱大人。”

杜息蘭的笑意漸漸漾開。她望了四人一眼。輕聲道:“好啦,快去休息吧。”四名少女見她沒有怪罪自己在背後的議論,終於放鬆下來,笑着道了別,結伴離去了。

杜息蘭立在廊下,聽着嘰嘰喳喳的聲音遠去,嘴角的笑意停留了一會,突然漸漸收斂,一雙美麗的眼睛裏,也慢慢蓄滿了煩憂。

她獃獃站了一會,嘆了口氣,轉身沿觀中大路朝里走去。穿過熱鬧的東西兩大跨院,又走了一會,便到了她和朱雲離的居處。她踏進前院,朝旁望了一眼,見側邊小小院落的朱門緊閉,兩名侍女正一左一右,守在朱門邊。她垂下頭,默默穿過前院,進了正屋。須臾,屋中傳出朱雲離的聲音,問道:“聽說你今天下午特意吩咐人,將神樂觀中唯一的石砌池子填平了?”

杜息蘭道:“是啊。”朱雲離的聲音略有幾分驚奇:“為何?”

杜息蘭語帶憂慮,輕輕地說:“淵兒自從那天之後,看見水塘河流,就煩惡不止。咱們觀中那池子雖為人工開鑿,規模卻頗大,若是他哪天見了,一時想不開……”

朱雲離道:“你倒考慮得挺周到。”

杜息蘭道:“自從淵兒回到咱們身邊,轉眼也快半個月了,可他卻始終閉門不出,有時好不容易勸他開門,進去后每次都見他獨自對着那本集子發獃。我總擔心……擔心他會尋死……”

朱雲離平靜地說:“你別胡思亂想。他絕不會尋死的。”

杜息蘭急道:“你這人心腸好硬,淵兒的模樣你又不是沒見着,憑甚麼這般肯定?”

屋內傳來拖動椅子的聲音。朱雲離道:“坐下吧,忙了一天,別累着——放心好了,淵兒既已開始琢磨《登善集》中武功,就絕不會有輕生之念。因為他心中有目標,他要練成絕世武功,去完成心底的念想。”

杜息蘭奇道:“他的念想?”

朱雲離道:“是啊。你難道瞧不出來,淵兒恨透了白澤和樊千陽?”

杜息蘭道:“他……”朱雲離奪過她話頭,肯定地說:“他沉默多日,開口第一句話卻是‘替我解脈’。只因他那時已從悲慟中清醒,深知唯有解開封脈,武功才能飛速長進。如今他一心要殺掉樊白二人,所以他非但不會尋死,還會好好地活下去。”

杜息蘭驚道:“殺白澤和樊千陽?不行!那兩人的武功多麼可怕,淵兒怎可以同他們動手?無論單挑哪一個,淵兒都死定了。不行!不行!”

朱雲離道:“以淵兒先前的武功,若想對抗樊白二人,簡直是痴人說夢。但眼下卻大為不同——他體內已有穆靜微與傅高唐的二十六股內息助陣,若能再學些精妙招式,假以時日,誰勝誰負可就難說了。”

杜息蘭卻毫無興奮之意,依舊憂慮重重:“雲離,那二十六股內息,到底有沒有害處?”

朱雲離道:“當初剛聽到封脈消息時,我也極驚疑,就怕穆靜微暗挾私心,淵兒身體將永久受損。但拿到錦囊后,我瞧裏面寫的解脈之法卻溫和平正,不像甚麼邪方。雖則如此,直到那天解脈后,我方才確信,穆靜微的本意確實只是要抑止淵兒習武,而並無加害之心。他注入十四條經脈的內力,就像看門人一般,只要淵兒保持武功平庸、內息低弱,就絕不會發動。”

杜息蘭道:“穆靜微對淵兒存了十七年疑心,他如此做,想來正是為了試探,也為防止咱倆偷偷接觸淵兒,私下教他習武罷。”

朱雲離道:“淵兒這些年來武功幾無進境,確實受了不少委屈。好在穆靜微這人自詡君子,做出這種事後,心裏想必也過不去。因此他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將這十四股內力贈給淵兒,算是當作補償。只要能按獨特順序解脈,它們便會繼續留在淵兒體內,並轉化為他自身的內息。”

杜息蘭微微有些歡欣:“嗯,太好啦。”

朱雲離話鋒一轉,悠悠地說:“但此次解脈令淵兒收穫更大的,卻是傅高唐的內力。”

杜息蘭道:“阿唐究竟做了甚麼?”

朱雲離的話聲中含着淡淡嘲諷之意:“傅高唐傳授淵兒武功,無意中發現了封脈之事,憑他愛打抱不平的性子,自然找到穆靜微,吵了一頓。穆靜微心中有愧,答應先化解十四股內息中的兩股,其餘的卻定要等真相揭曉后再處理。傅高唐極愛惜淵兒,怕他武功進境太快,導致另十二股內息反噬,於是他潛心苦思,居然想出一個化解之法。”

杜息蘭輕輕“嗯”了一聲,問:“如何化解呢?”

朱雲離道:“傅高唐在淵兒依舊被封着的十二條經脈中,也各注入了一股純陽內息。這十二股純陽內力便像衛兵一般,牢牢看住先前穆靜微留下的十二股內力。假如穆氏的內力發難,傅氏的內力就會奮起,將穆氏內力一一安撫平息。”

杜息蘭叫道:“難怪!那天在千佛山跟着淵兒時,見他與白澤抗爭,一度面色痛苦,後來卻又平靜了,原來他經歷了這兩種內力的對抗啊。”

朱雲離道:“沒錯。傅高唐確實是武學天才,他雖然沒法解開封脈,但卻想出了這紓緩之術。穆靜微對此全然不知,在千佛山時中計,乖乖交出了錦囊。如今我替淵兒解脈后,他餘下十二條經脈中穆傅兩家的內息趁機被一同轉化,全歸淵兒所有了。”

他笑了幾聲,似頗為得意,又說道:“這可是來自天台派第二、三脈掌門人的內力,尋常人就算沒日沒夜苦練,也休想在幾十年內練成。而淵兒……哈哈,當真是否極泰來。”

杜息蘭嘆息道:“如此說來,靜微和阿唐……他們終究不算壞人。”她聲音低低的,似有些悔意。

朱雲離停了一停,沉聲說:“他倆與咱們不是一路人,既非同類,就留不得。”

杜息蘭幽幽地說:“如今他們已死,一切恩怨都過去了……只是淵兒對阿唐甚為敬重,但願他莫要恨咱們才好。”

朱雲離道:“你覺得他們全死了?我看未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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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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