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咸陽
“你如今竟讓我棄血海深仇予不顧,再者驪姬如今困於咸陽,不論如何,這一次,我必殺秦王!”
“為何不是你!為何不是你!”
“你若如此不支持我,那···你走吧。”
刺蘿腦海中皆是昨夜荊軻決然的面容,看着屋內繁華,恍惚中,時光停滯,歲月靜好···她竟有一瞬希望自己能被永遠關在這裏,不問世事,安靜的過完一個人的年華蒼老。刺蘿坐卧與書案前,墨發銀絲亦真亦假,情恨迷惘勝酒斷腸。提筆寫道: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緣,何須誓言,昨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門前鎖鏈發出陣陣清脆響聲,刺蘿放下手中毛筆,淡然看着面前男子。
“詩虞姑娘好雅興,如今也能作危不亂,不愧是大秦帝王看上的女人。”李斯昨日聽聞齊兵在齊燕交界處遇見懸賞令上的女子,夢詩虞竟自投羅網,甘願被抓,本還不信,誰知今早就將人送來了,早傳荊軻身邊另一女子,輕功高強,來去如風,可這如今竟身處翁中,卻依舊安定自得。宮中錦衣玉食,珍饈綢緞應有盡有,莫不是這夢詩虞想通了不成?
李斯拍拍手,只見身後婢女端出一托盤,托盤上琉璃杯中泛起絲絲漣漪,李斯道:“規矩,想必姑娘是知道的。”
刺蘿知道那杯中佳釀有何作用,似是猶豫,卻突然想到荊軻那句:為何不是你!隨即一飲而盡,神色淡然。
李斯似笑非笑,早先命人裝扮一番,眼前佳人錦服華飾,妝容艷麗,與那驪姬倒真是不相上下,“詩虞姑娘,請吧。”
刺蘿聽后,慢步上了轎子,對於即將到來的榮華與危險,她似是全不在乎,“繁華早已不再,只留殘顏花面。”
此時,秦王宮殿一處樓台軒宇中,傳出陣陣銀鈴般的妙音:“天明,你慢些,看着腳下的石階。”
“母後放心,無礙的。”
“哎,真是,若是被你父王看到,又要罰你了。”
“父王那麼疼愛孩兒,不會的。”
“你喲···”桃花樹下,紛紛桃瓣翩然舞落,樹下佳人正是早年被抓進宮來的驪姬,而身旁一明眸皓齒的男孩便是驪姬之子,天明。
“夫人,夫人!”此時,只見一小婢女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何事如此慌張?”驪姬抱着天明,輕輕幫他拂去發上的桃花,眼眸里儘是無限關愛。
婢女行禮道:“回夫人,大王今日立了一位美人,聽聞如同天仙下凡一般好看,不過,自是比不過夫人的天賜容顏。”
“又貧嘴。”驪姬嬌斥道:“秦王立妃在尋常不過,倒是你這小丫頭動不動就為這點事情驚慌失措。”
“這,這不是怕搶了夫人的恩寵么,不過,聽聞那位女子,便是曾經和夫人懸賞令上的另一名。”
“什麼?!”驪姬大驚,“你說···是誰?”
“嗯,立的那位是虞美人,夢詩虞。”
天明見母后突然如此驚訝慌張,不禁開口問道:“母后,她是誰啊?”
驪姬美眸流轉,不時便蒙上一層水霧,模樣可人,誰看了都不免憐惜三分,“怎···怎會,快帶我去見她。”
“這···恐怕不行,如今大王正在虞美人那裏。”
外表巍峨壯麗的咸陽宮,偏殿之中的氣氛,卻是如此陰森威嚴。
帷幕之後,一個人高高在上俯視着刺蘿。他的身形並不高大,但其欲霸天下的威勢卻充斥着整個殿堂。
刺蘿單薄的身軀在雄偉的殿堂上顯得如此渺小,周圍的空氣森冷入骨,她低垂着頭,面無表情。
秦王的目光冷若刀鋒,直盯着刺蘿,良久,才開口道:“寡人已經找你很久了,夢詩虞。抬起頭來!”
刺蘿木然地抬起頭,美艷絕倫的臉龐冷若冰霜,目光直直迎上大殿正中座椅上射下的目光。
四目相交——
一束目光是如此漠然。
一束目光是如此冷峻。
但同樣如此攝人心魄。
兩人的心中同時一震。
秦王道:“到寡人面前來,讓寡人好好看着你!”
這讓立於偏殿中的所有近侍,無不變色。他人從未得到過的恩寵與信任,竟被這個女子在與秦王第一次見面之時獲得。
刺蘿聞言,裊娜上前,挺身立於秦王面前。她的目光如水,卻非如水般溫柔,而是如水般寒冷。一雙異瞳,死死盯住秦王,毫無膽怯之意。從未有這樣的目光出現在秦王面前,這是第一次,也是秦王能夠容忍,甚至暗自讚歎的唯一一次。
秦王攔過刺蘿嬌柔的身子,倒是對她那與眾不同的眸子有了興緻,“寡人問你,你是人是妖?”
“秦王欲讓詩虞是人,那我便是人,欲讓我是妖,那詩虞便是妖,只為博得秦王高興。”似是沒想到那張冰冷麵容說出口的話竟讓人酥骨入麻,秦王大笑,“傳令下去,夢詩虞深得寡人歡心,封為虞美人。”李斯與眾人隨即跪下高喊道:“恭喜大王喜得佳人!”
才出咸陽宮,便見不遠處佇立一妙人,美眸中儘是思念,刺蘿愣在原地,那張容顏究竟有多久未能再見到呢,久到她似是已經不記得了,菱唇微張,卻不知如何開口,她既想見又不想見,她怕她問起荊軻,她怕她問起自己為何會在這裏。
驪姬不顧旁人,衝上前撲在詩虞懷裏,哭的泣不成聲:“小虞···”
“驪姬,我···”刺蘿想推開她,自己身體太過寒冷,她身子嬌弱,怎能承受得住。
誰知驪姬卻不放手,聲音哽咽:“我,我好想你。”
秦王看這一幕,挑眉道:“驪姬,你是當寡人不存在么?”
驪姬聽后,拭乾淚珠,附身道:“參見大王。”
秦王眼中難得柔情,扶住驪姬。刺蘿未曾想那顆冰冷的帝王心竟能被驪姬給捂熱了。
“父王!”嬌嫩的童聲讓刺蘿不禁一愣,回眸只見一男孩跑過來遂的抱住嬴政,刺蘿看向驪姬,只見她神色躲閃,刺蘿心突然涼了半截。那是···嬴政的種?!
他們三人竟真如尋常人家一般安和,秦王看向刺蘿和驪姬開口道:“你們二人許久未見,敘敘舊也好。”嬴政故將‘敘敘舊’三字咬重,刺蘿也知他說的是誰。
“多謝大王。”
刺蘿立於中央,絲毫沒有行禮的意思,秦王只當是不懂規矩,竟未發怒,抱着天明走遠。
“驪姬,那···”
驪姬卻將刺蘿拽向自己低聲說:“回我那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