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罪孽深重
翌日,最近一直都忙得團團轉的炎烙被炎烈臨時急召去了御書房。沒有人知道這父子倆究竟談論了些什麼,只知道差不多半個時辰之後,從裏面走出來的炎烙面色之難看,幾乎是生平第169章或者王公貴族都是要陸續到來了,炎烙此次負責相關的接待和聯繫事宜,幾乎可以說是宮中第一忙碌之人,自己倒是的確不敢耽誤了他的時間。
“左右也忙得差不多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的。”微微搖了搖頭,炎烙的視線投諸於蘇晉手中明黃色的聖旨之上,竟是逐漸地滲出了黯然的無奈和苦澀:“這道聖旨,就由我親手交給母后吧。”反正,他也很久沒有去坤和殿請過安了,這或許,也將會是最後一次。
而與此同時,坤和殿中,青衣望着打從昨日皇上神情異樣地離開之後就坐在原地沒有動過的白歆嫿,眼底的那份焦灼幾乎可以化作實質:“娘娘,您怎麼了啊?您可千萬別嚇唬奴婢,有什麼事說出來就是了,為什麼非得這麼折磨自己呢?”不吃也不喝,不卸妝容也不睡覺,就這麼目光渙散地枯坐了一夜,饒是她再怎麼膽子大,也還是看着覺得瘮的慌,真不知道皇上昨日究竟跟娘娘單獨聊了些什麼。
“青衣……”聲音喑啞低沉地恍若從九幽之底森森傳來,始終沒有絲毫反應的白歆嫿不知為何竟是忽然就抬眼看了過來,那一雙原本嫵媚多情的桃花眼中此時只剩下了深深的絕望和惶恐:“一切都完了……皇上他,都知道了……都知道了啊……”那個賤人在世之時他就一心一意地撲在她身上,而今知道是她暗中動手害了他心愛之人,炎烈他,應該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自己的吧?
明明只是一個晚上的功夫而已,這個本來保養得宜的女人竟好似在瞬間就老去了十幾年,直把以前從時光老人那裏偷來的青春都給盡數還了回去。髮髻凌亂、妝容哭花不說,連帶着以往從未見過的皺紋都開始在眼角邊上若隱若現,再加上那紅腫的雙眸、團出了層層褶皺的衣衫,若不是親眼所見,只怕沒有人肯相信面前這個狼狽不堪的中年女人和昨日那個光鮮明艷、傾國傾城的皇後娘娘會是同一個人。
“皇上他……知道什麼了?”被她這般模樣嚇到,青衣咽了口口水,卻只得強自鎮定地問了一句。她待在白歆嫿身邊的日子雖然也不算短了,可再怎麼樣那也是在冊封了皇后之後才發生的事情,至於自家主子在還是貴妃的時候做了些什麼,她自然是完全不知情的。不過,按照目前的情形來看,絕對不會是什麼太好的勾當就對了,否則,她也不會一聽皇上知情之後就產生了如此之大的反應。
“你說,我還有什麼法子可以挽回么?再這麼下去,只怕我就什麼都不剩了……”似乎是根本就沒有把她的話給聽進耳中,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白歆嫿的眼神已是再度恍惚了起來:“怎麼辦,怎麼可以……我不要落得那種地步,我是赤火國的皇后,我絕對不可以淪落到那種地步的……”
這……這算是個什麼情況?有些愣怔地看着眼前這恍若瘋癲的自語之人,青衣獃獃地立在原地,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自己還能幹點什麼。或許,她應該找個太醫來給皇後娘娘瞧瞧,看看到底是生病了還是中邪了?要不然,還是索性把那位即墨姑娘給請了來?據說她醫術通神,對於這種失心瘋一樣的病症,想必也是會有辦法的吧?
而就在她兀自糾結無奈的當口,冷不防殿門被人一把推開,她下意識地循聲望去,但見來人一襲赤色錦袍,面容俊美,不是她們主僕心心念念了幾天的太子殿下炎烙又是誰呢?
“太子殿下!”看見炎烙的這一瞬間,青衣感覺就如同是看見了救世主,當即歡呼一聲就快步迎了上去。然而才走至他面前,她卻又好像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此時的狀況,於是不由自主地就停下了腳步,只用眼神示意着那縮在一角的白歆嫿。
“這是怎麼了?”完全沒有料到自己到來時竟會看見這樣超乎想像的一幕,炎烙眉頭緊蹙,全然以一種打量陌生人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生母。印象中自己的母后,出現在人前的時候永遠都是光鮮亮麗、美艷動人的,而眼前這番潦草、不堪的形容,放在過去,恐怕純粹是他無法想像的。看來,昨日父皇質問她的那一番話,着實是讓她的心理防線崩潰了大半,不然的話,此刻怎麼也不會是這般模樣。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自打皇上昨晚跟娘娘聊了幾句離開之後,娘娘就一直都是這樣,也不理睬奴婢,也不肯跟奴婢說話。”如實地稟告着這種種異常,因着炎烙的到來,青衣的心已然是安定了一大半。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去門外候着吧,這裏交給我。”知道她並不了解其中情況之後,炎烙也就沒有了太多的心情來關注其他無關緊要的人,隨意地揮了揮手就打發了青衣出去,只自顧自地站到了白歆嫿跟前,然後定定地凝視着她。
“烙兒……”被他身上那股熟悉無比的氣息所牽引,白歆嫿的瞳孔漸漸聚焦,倒是終於注意到了炎烙的到來:“是你!你到底還是來見母后了啊……”實在是,不枉她苦苦地等待了這麼久啊。
“是,母后,兒臣來給您請安。”慢慢地伸出手,炎烙動作輕柔地將白歆嫿垂落而下的一縷長發重新攏回鬢邊,眼神里卻是流露出了深重的哀痛:“前一段時間兒臣忙着在幫父皇處理事情,疏忽了母后,母后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怎麼會呢?你是我的兒子,做母親的,又哪有怪兒子的道理。”順勢握了炎烙的手,白歆嫿溫柔淺笑,隨即卻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頗帶了幾分急切地就開了口:“對了烙兒,昨日母后惹你父皇生氣了,有機會的話,你要在他面前多幫我說幾句話,千萬不要讓他着惱了我才好。”她如今已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了,實在是不想,也捨不得,再失去什麼東西。
“是么?”不着痕迹地將手從她掌心抽回,炎烙的嘴角不知在何時輕扯出了一個淡淡的弧度,看起來莫名的涼薄與譏諷:“母后真的只是惹了父皇生氣這麼簡單么?”自己是她的親生兒子,可她到了這種時候竟然還想着要瞞着他,要他幫着她向炎烈求情,她莫非就沒有想過,他如果真的照她所說的去做,盛怒之下的炎烈會做出些多麼恐怖的事情來?
“是真的,我……”才急急地說了幾個字,白歆嫿就注意到了自己兒子的眼神,那是根本就不相信的神采,甚至,還沾染上了無比的失望和痛心,一個念頭當即浮上她的腦海,接着近乎排山倒海一般的恐懼感就紛至沓來了:“烙兒,你……你都知道了?”
直直地與她對視,炎烙不回不避,目光中一片澄澈明朗:“對,母後為我、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兒臣都知道了。”所以,不要再試圖用這樣的話來敷衍,他不會相信,也再不可能相信了。
“那你是來幹什麼的?”已經從他的言行中預感到了某種不祥,白歆嫿的身子幾不可見地微微一顫便是再也坐不住,只從軟榻之上跌落而下,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兒臣來替父皇宣旨,順便,送母后最後一程。”一直負在背後的左手緩慢探出,露出明黃聖旨的一角,炎烙輕輕地閉上雙眼,語氣沉重地恍若一聲悠長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