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常坐卧
希望莉琪能夠把裝死的毛病改掉是柯特最大的心愿，沒有之一。
說實話，這個瘦不拉幾的**人一般的時候都很老實——只要發給她一本還沒有讀過的書，她基本上一天到晚除了吃飯的時候她都會老老實實的蹲在書房裏不出來。老實到甚至讓人會懷疑她有自閉症的程度。
記得最開始來到這個街區時，因為莉琪的半自閉癥狀和嚴重營養**的體型導致了不少的騷動，甚至還有警官來到他們居住的地方和柯特看星星看月亮談人生談理想——就差沒直接拘捕了。
所以現在能夠有如此平和的生活柯特都不由得想向世間一切神明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了。可惜凡是都會有例外，在莉琪這個本來應該是“內向、害羞的文學少女”的身上，所謂的例外則是災難級的。
這個例外就是她那把裝死作為減壓手段的常態**好。
對，愛好，並且是常態性的。
應該說在多年前認識莉琪的時候，柯特就對她這災難性的“個人愛好”有所認識了。但自從來到這個城市之後，她這個愛好似乎變本加厲的越發瘋狂了——尤其是那次經常被他她得意洋洋拿出來誇口的“爆彈粉碎事件”。
往事不堪回首。
這句話用來形容每次想起這件事時柯特的心態實在是太過於合適了。
那時柯特還沒有立下“接的任務必須能夠在兩天之內來回”的規矩。畢竟那時才剛來這裏，也只是剛剛才進入傭兵這個行當。自然為了生計什麼任務都要接，而護送商隊這種任務，其實危險係數並不大，而且還能夠獲得不菲的收入，是大部分新人都想接受的任務——所以在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柯特還興奮了好一會呢。
如果他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一連串噩夢的序曲的話，打死他都不會想着出門護送商隊什麼的——絕對。
一路上其實也沒發生什麼事，任務完成後他還得了不少報酬。但是當他回家的時候，慘劇就如此鮮明的呈現在眼前。
“柯特，我肚子餓了，快煮東西給我吃！”
吃掉一全部泡芙的莉琪完全沒有飽足的跡象，大聲叫餓的聲音打斷了柯特的回憶。
“你去把那堆玩意打掃乾淨，然後就可以吃東西了。”
看向那堆依然散落在門前的血肉混合物，剛答應去煮菜的柯特的思緒又不由自主的被拉向那場“慘劇”的開端。
第一次完成長期任務的他帶着賺回來的錢與幾個熟悉的傭兵想要在自己家裏舉行一個小小的慶功宴。
但是當大門被打開時…
他被震悚了。
面前是血海呀。
只能用血海來形容當時的狀況了。
門后是莉琪殘破不堪的身體。一長條血跡從客廳一路拖到了門前。
怎麼看都想是少女是受重傷后掙扎着爬到門前，最終不知倒地的場面。
呈放射狀分佈血肉與骨片凄慘的佈滿了大廳。出門前還認真打掃過的房間看上去簡直已經成為了廢墟。說實話，就算已經習慣了莉琪裝死的愛好的他一時半會的沒有辦法從這壯絕的慘狀中恢復正常的思維。
然後…
看見柯特毫無反應的呆愣在門前，就站在他身邊的熟人忍不住好奇的探了個頭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事後他們告訴柯特這是他們一生中最後悔的一個舉動。
就算是已經見過不少場面的傭兵看見這麼血腥的場面都會不由得渾身一顫，更別提這幾個才出道沒多久的新人了。
有兩個人瞬間就跑到一旁乾嘔着，要不是他們都空着肚子，估計這個場面會變得更加難以清理吧？
模糊的血肉散落各處，惡臭的污穢混作一團。
現在想起來，那真是一場慘劇…
“打掃乾淨了！菜好了沒？我肚子餓了！”
又是一聲大喊。
“還沒…你剛才吃掉的泡芙去哪裏了？”
咔噠咔噠切着蔬菜的柯特抱怨一聲，然後把切成不規則碎塊的蔬菜統統下到鍋裏面。
“在另一個胃裏！”
開什麼玩笑，要是你還有多幾個胃那可能場面會更加不可收拾吧？
“你說打掃完了？”
轉過頭去看看經過莉琪打掃的門廳，剛才還一塌糊塗，佈滿不成樣子的碎片的那裏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乾淨整潔，一塵不染，簡直好像剛才那要燒灼觀看者視網膜的慘烈場景只不過是用幻術佈置的虛像。
“無論多少次都覺得，你的動作真快呀。”
現在想想，那時也是這樣——三下五除二，清理一新。
“莉琪！”
記得那時回過神的他忍不住吼了出來。
“唉…你回來啦？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倒在地上的“屍體”好像被從睡眠中喚醒的貓兒，神志不清的呢喃。然後搖搖晃晃的從門邊爬起來。
“你這次玩的太過火了吧！”
看着莉琪的樣子柯特也沒什麼火氣了，但是還是大聲的說教，似乎是要告訴那些被嚇到的朋友這只是**人的一個小玩笑。
“誰叫你老不回來…書都看完了，又沒有人來幫我買…”
不管怎麼說，目的是達成了——最少那幾個傭兵沒有繼續嘔吐。
經過這件事後，為了彌補那些熟人在精神上受到的創傷，柯特不得不花了一大把時間與精力來處理後事。據他們說，他們有好幾個星期不敢碰肉類製品，也不敢看見番茄醬辣椒醬之類的調料。
也是從此，為了防止莉琪再玩出什麼花樣對周圍居民造成困擾，柯特給自己定下了“只處理短期任務”的規矩。
知道原委的大姐頭一臉“唉，居然有這種事？那還真可惜…”的表情。但她還是沒說什麼，畢竟傭兵這行當雖然是讓他們出賣自己的能力來工作，可是大部分時候也是要尊重每個人的要求的。
咕嚕咕嚕——
從記憶中脫出，柯特看見鍋中的材料隨着沸騰的水翻騰起來，一股樸素的香氣自湯汁中滿溢而出，逐漸從小小的廚房向外擴散。
“香菇、白薯還有番菜。”湊到一旁的莉琪像小狗一樣嗅着飄散的香氣，“好香啊！可以吃了吧！可以吃了吧！”
說起來，莉琪這傢伙明顯是個實打實的吃貨——好吃、會吃、能吃。可無論她吃了多少，她營養**的外貌都不會得到好轉，讓知道情況的人不禁疑惑“你吃下去的這些東西都跑到哪裏去了”？
她從後面靠近湯鍋，手腳不老實的想拿起湯勺嘗嘗那還在烹煮中的事物。
“還沒熟呢，調料也沒放齊全，再等一下。”
準備着晚飯的柯特已經習慣了這隻好吃的傢伙的騷擾，反手繳獲她手中那不知道從哪來弄來的木勺摔進餐具架中，然後順便把這個似乎有多少東西就能夠吃下多少的傢伙攆到一邊去，免得她來打擾自己。
湯並不是可以像孩子們玩的桌面遊戲裏一樣“你生產了大地之恩惠湯x3”這樣一瞬間就完成的。當然，這麼簡單的東西就算是完全不會煮東西，只是負責“食用”環節的莉琪也不會不知道。
但是她還是的在柯特煮東西的時候不厭其煩跑上前來裝作要偷吃的樣子進行騷擾。她不是笨蛋，不會三年來都記不住事，也不是不懂事，非要膩在人身邊。就算是催促“快一點”聲音中也不含一點生氣的味道——這與其說是催促，還不如說是在刻意的進行一種類似交流的儀式更準確。
為什麼呢？
這個問題柯特曾經在飯桌上提出過。
——因為無聊。
——什麼意思？
——這是一種儀式，畢竟一個人坐在飯桌上很無聊。
——搞不懂你。
——搞不懂就算了。
就算聽了莉琪的“解釋”，柯特也搞不懂莉琪為何要重複這樣的對話，也許這對她而言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吧？
反正兩人間無營養的對話就這麼轉向了別的地方，但是在以後的每一日，只要柯特下廚，莉琪就會一如既往的重複着“肚子餓了，好了沒？”的對話。而感到被她這麼期待着的柯特也並不會覺得厭煩。
——有人期待着的感覺，其實也不錯。
“好了沒？好餓呀！”
“等一下，差不多了。”
放下最後的一些材料，鍋中散發的味道似乎更加濃烈了。
“唔哦哦，好像會很好吃，就算十人份我也吃得下喲！”
聞着香味的莉琪似乎很開心，開始擺放起餐具來，看來她已經等不及吃晚飯了。
“請務必留點給我。”
從她嘴裏說出的那個“能夠吃下十人份”可真的不是在誇口…應該說，莉琪的胃容量完全可以與無底洞相比——無論柯特煮了多少，絕對不會有任何一點點浪費的可能性。至於東西都吃到哪裏去了…誰知道呢？
“好了沒？”
等等…頻率是不是變快了？
攪拌着鍋中的湯，柯特有種奇怪的感覺。
“好了沒？好了沒？”
沒錯，頻率變快了！
“等一下等一下！”
“好了沒好了沒好了沒？”
無意義並且愚蠢的對話開始如機關炮般轟出，但是不知為何，柯特能夠感覺到莉琪有點高興。
再過了超過五十次提問后，柯特終於把裝滿了雜煮湯的大碗端上了桌。再打開麵包店老闆送的牛皮紙包裹，裏面是一整塊填塞了杏仁，並且使用了各種果乾做餡料的烤麵包——兩個人吃綽綽有餘了。
柯特將麵包和湯按一比四的比例分好，多的全擺到莉琪面前。
“好了，今天的晚餐是雜煮湯和麵包。”
“哦哦，好香！”
雖然多少有點奇怪，但是兩人的日常生活還是平和且安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