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峨眉叛亂一

37峨眉叛亂一

幾日之後,峨眉金頂。

平日裏空空蕩蕩的玄真觀前,今日突然擠滿了人。峨眉派從門外弟子到三位長老上上下下均着一色素白的喪服。峨眉掌門獨孤一鶴死於西門吹雪劍下的消息在上個月就已經在江湖上傳開。今天,就是掌門的遺體和靈位回到峨眉的日子。

素白的帆布在風中飄展,黃紙漫天。燃着香燭的靈位前,獨孤一鶴的八位弟子一字排開跪在棺木前,神色木然。他們都沒有流淚,但是眾人依然可以感覺出他們的悲戚。有時候,悲傷到了一個境地,是連哭都哭不出來的。

黃長老走到靈位前,伸出手想觸摸一下棺木,停了片刻,又顫抖地收回。看着那具沒有絲毫生息的冷冰冰的棺材,悲戚地長嘆了一聲,“師弟啊……”聲音哀戚,飽含着滄桑和悲痛。表情一貫冷冰冰的葉長老此時神色更冷了,眼睛裏彷彿結了冰,沒有一點人氣。最後一位長老林斐是獨孤一鶴那一輩中年紀最小的,他上山的時間最晚,和獨孤一鶴的感情也最好。在獨孤一鶴身死的消息傳回峨眉的時候,林長老就差點大病一場,此時扶着自己弟子的手站在靈前,已是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獨孤一鶴已死,他的弟子們均還未長成,出來主持大局的自然是地位最高的黃長老。他細細詢問了當時的經過,在聽完石秀雲泣不成聲的回答之後,長嘆了一聲,哀怒道。

“獨孤師弟死於西門吹雪之手,此仇不能不報!從今天起,他就是我峨眉派的仇敵,我峨眉勢要與其不死不休!”

被他的話所激,原本便悲痛哀傷的峨眉眾人均是激動地怒吼而出,“不死不休!”吼聲響徹整個大殿。

伸手平息了眾人的情緒,黃長老轉向了跪在最前據說在獨孤一鶴死前趕了過去的葉芷然。“芷然,掌門師弟可有遺言。”

一身白衣的少女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火盆,似乎還沉浸在至親失去的哀傷中。聽了黃長老的話也沒有什麼反應。倒是她身邊的孫秀青抬眸看了他一眼。

“有。師父臨終前,吩咐立大師姐為峨眉下一任掌門。”

此言一出,大廳中眾人頓時嘩然。若獨孤一鶴的遺言是立張英風為掌門,還比較容易為人所接受,甚至是葉芷然,也不是不可能……而馬秀珍……不是說她不好,但是比起張英風她的確還是要差上一籌。而武功上,更是比不上被稱為是峨眉百年來最為天才的弟子的葉芷然。

黃長老目光閃了閃,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跪在靈前神色沒有絲毫波動的張英風。“哦,秀青你確定?不是老夫看低秀珍,她的年齡還是稚嫩了一些吧……而且還是一介女子。師弟臨終前的囑咐,是不是有些稍欠妥當……”

葉秀珠突然抬起頭冷冷地看着他,她的神色近來憔悴了不少,蒼白的臉色黑漆漆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你的時候,往日的溫柔不見分毫。“黃長老的意思難道是說二師姐在說謊。”

黃長老一頓,語帶安撫道,“老夫當然不是那個意思,掌門之位事關重大,認真謹慎一點總是好的。”

“那請問黃長老,我繼承掌門之位怎麼不認真謹慎了?”一直冷冷地跪在一邊沒有開口的馬秀珍終於抬起頭,漠然地看過去。周身冷冽的氣場讓人心底一寒。

黃長老有些無奈道,“秀珍,老夫並不是針對你。好吧,既然你們都這樣說了,掌門令牌何在?”

馬秀珍微微一怔,側過頭。黃長老看着她的反應目光一閃,繼續以一種慈祥的前輩的口吻開口道,“秀珍,師弟既然讓你繼承掌門之位,總不會不給你令牌吧。”

馬秀珍遲遲不開口,安靜的大殿中漸漸騷動起來。黃長老靜靜地等着她的回答,在眾人察覺不到的角度,唇邊滿意的笑容一閃而過。他清了清嗓子,正準備繼續開口逼問,一個細弱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掌門令牌在我這裏。”

他神色一動,回頭看去。說話的,是獨孤一鶴最小的弟子,葉芷然。她自小被抱上峨眉山,獨孤一鶴向來都是將她當做親生女兒看待的,臨死前也只有她在身邊。要說獨孤一鶴最後將掌門令牌給了她,也不無可能。只不過,既然掌門令牌在她手裏,可是她卻沒有給馬秀珍……這裏面,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黃長老眼睛眯了眯,慈祥地看向葉芷然,“芷然吶,既然在你這裏,為什麼不早拿出來呢。這樣讓你師姐剛才多尷尬。”

“我……”白衣少女看向氣場懾人的馬秀珍,咬了咬唇,慢慢站起身剛準備開口。眼前突然一黑,幾天來快馬加鞭不停歇地趕往峨眉,一路積累起來的疲憊全部涌了上來,她的身體晃了晃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小師妹!”跪在她身邊的蘇少英驚呼了一聲快速地起身將她攔腰抱起,冷冷地掃了一眼一旁的馬秀珍和孫秀青,“黃長老,小師妹一路走來舟車勞頓,又加上師父逝世悲痛交加。估計是撐不下去了,我先帶她回房休息,掌門之事明日再談。”

說完,他就不等他的回答,直接抱着懷中的少女揚長而去。

黃長老沒有錯過蘇少英離開時那冷冷的一瞥,和自始至終馬秀珍都不曾回頭看看的身影。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也不計較蘇少英的無禮。他的心情現在突然很好,也許,有些事比他預料的還要好得多。

第二天,掌門一事依然沒有爭出個所以然。馬秀珍,孫秀青和葉秀珠堅持獨孤一鶴臨終前的遺言是立馬秀珍為掌門。但是掌門令牌卻在葉芷然手裏,石秀雲滿臉為難,蘇少英神色冷漠地站在葉芷然旁邊。張英風不發一言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而嚴人英……大家有志一同地將他忽略了……

亂七八糟的一天就這樣過去,到了晚上,輪到葉芷然為獨孤一鶴守靈。

孤月高懸,山間的冷風將白帆撕扯得嘩嘩作響,靈堂中的燭火忽明忽滅,地上的黃紙凌亂地散落在地。空蕩蕩的大殿中間,一身白衣的少女孤零零地跪在靈位前,目光空茫死寂,臉上的淚痕未乾。

她怔怔地看着靈位上獨孤一鶴那四個大字,手指攢緊了喪服衣角,骨節用力得泛白。“師父……若你沒有死,大師姐是不是就不會……”

輕微的腳本聲突然從身後傳來,她的神色募得一變,緊張地回過頭,“誰?!”

“芷然,是我。”慈眉善目的黃長老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安撫着道,“你身體還未痊癒,我擔心你出什麼事,過來看看。”

“長老師伯啊……”白衣少女神色一松,低下頭轉過身去,“我沒事。”

看着她低沉的臉色,和絞緊衣角的手指,黃尚若有所思,“芷然,你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了。在老夫心裏一直將你們當做自己的親身孩子一樣看待。老夫還沒有瞎,你有心事,老夫看得出來。不單單隻是為了掌門師弟的死吧……”

白衣少女渾身一震,頭垂得更低了。

黃尚看着她,眼睛一轉,神色突然嚴肅起來,“芷然,你告訴老夫。師弟臨終前安排的掌門,是不是馬秀珍?”

葉芷然攢着衣袖的手指收緊,沒有回答。

“掌門之位關乎峨眉大事,特別是現在有了西門吹雪這樣一個強敵的時候,稍有不慎就關係到了峨眉一脈的生死存亡。這絕對不是可以拿來兒戲的,芷然,你必須實話實說,師弟臨終前指派的人,真的是馬秀珍?”

他的聲音嚴厲了起來,白衣少女咬了咬唇,猶豫了許久,最終開口道,“不是。”她的聲音很小,像小貓崽的嗚咽剛出口就被吹散在了風裏。但是以黃長老的耳力,已經足夠聽得清清楚楚。

唇角揚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黃長老和藹的聲音帶了一□哄,“那麼,師弟指派的人是誰呢?”

大概是終於放棄了,少女這一次回答地很乾脆,“是我。”

果然……黃尚在心底冷笑了一聲。獨孤一鶴生前就最疼愛這個小徒弟,簡直把她當親閨女。臨死前將掌門之位傳給她也不稀奇。獨孤一鶴,你想得還真是好,可惜,死得太早了。現在這個丫頭才十七歲,劍術天分再高又能怎麼樣。更何況你一死,你的好徒弟們就立刻反目了。他就說當初葉芷然天分如此之高怎麼會不惹人嫉妒,如今看來,這些兄友弟恭,姐妹情深,果然都是裝的!

心底快意,他的臉上卻依然是和藹慈祥的表情,只是在聽到她的回答后帶上了幾分為難,“這……芷然你在峨眉弟子中天分最高,師弟任命你當掌門無可厚非。可依峨眉如今的境況……芷然,不要怪師叔多言,你的年齡還是太小了……”

白衣少女低下頭未回話,黃尚也不在意,繼續以一種關心小輩的長者的身份分析道,“若是平日,有我們這幾個老頭子在,芷然你的年齡雖然是小了一點,但是我們也幫你看着點。但如今峨眉大敵當前,秀珍她們又……唉……內憂外患吶!”說道後來他已經是痛心疾首的姿態,狠狠錘了一下地面。

夜晚的涼風吹進靈堂,揚起跪在靈堂中央的白衣少女的衣角,她纖瘦的身形在風中顯得更為瘦弱。蒼白小巧的臉被垂下的長發遮住了大半,看不清她的表情。就在黃尚準備繼續開口的時候,一直靜靜地聽着他的話的少女突然出聲道,“其實……我不在乎當不當什麼峨眉掌門,師姐相當就讓她去當吧。我明日就會將掌門令牌交給她。”

黃尚一愣,隨後心底一驚,肅然道,“芷然啊,你的掌門之位是師弟親口許諾,怎可隨意交給旁人。”

葉芷然搖了搖頭,“我說了我不在乎這個,我在意的只有……”她的目光落在了獨孤一鶴的靈位上,眼底流瀉出憤恨的光,“殺了西門吹雪為師父報仇!”

黃長老看着她死死地拽住衣角的手指,和尤帶着仇恨神色的側臉,若有所思,隨即溫和道,“你師姐畢竟還年輕,她此刻還鎮壓不住峨眉派。就算你真的將掌門令牌給了她,她也未必能夠服眾,更別說帶領峨眉上下為師弟報仇。”

白衣少女一怔,看着黃長老肯定地向她點點頭,激動道,“可是……那師父的仇……”她茫然無措地低下頭,“師父的仇……沒有別的辦法了啊……”

黃尚看着已然六神無主的少女,唇角勾起一個滿意的微笑,語氣中帶了一□哄輕輕道,

“芷然,你如果只有這一個心愿的話,其實還有更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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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峨眉派在下很大一盤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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