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晨起露溫馨,榮壽堂無人來敬茶
當自鳴鐘發出幾聲金屬鳴響時,房門被人於外面輕輕叩響。
“王爺!王妃已是辰時了!”浣玉小聲的叫早。
“嗯!”裴元修沉聲應道。
而後,再低頭看悶在自己懷中的瓏玥,一頭秀髮散開於他的手臂之上,秀髮間露出紅紅的耳尖,與白皙的一小截頸項。裴元修的唇輕輕撫過瓏玥如紅玉一般的耳垂兒,就感到懷中人兒微微一顫,只令得他不由得輕笑出聲。
“王爺,起身罷!”
聽得裴元修笑,瓏玥硬着頭皮,紅着小臉兒,抬頭望着他,輕聲道。她與裴元修之間雖說熟識,算不得盲婚啞嫁,然而,卻也沒有到了心隨情動,以身相許的地步。突然一下子便成了夫妻,入了洞房,瓏玥還是覺得有那麼幾分不自在。
“好!起來罷!”裴元修語調帶着一絲輕快。
皆說:溫柔鄉英雄冢!
此話真真半點不假。依着裴元修長年的習慣,每日卯時他早已起身於演武場上打了一套拳腳了。今兒個卻遲遲不願起身,只想就這麼抱着懷中玉人兒。
見裴元修應聲,瓏玥自他懷中爬起身來,理了理方才又被他弄亂了的寢衣,下了跋步床。再回來時,只見她手中拿了一套靛藍色細棉布的褲褂。
裴元修一見此衣衫心頭頓時酸楚起來,上一世,九兒也與他做過不少此樣的對襟棉布短褂,只為了他每日裏練拳腳時方便。
“聽聞王爺每日辰起皆會習武,妾身便做了一身褲褂,細棉布的透氣、吸汗,穿着舒服,王爺試試可還合身?”
瓏玥將褂子抖開,如裴元修上一世的記憶那般,對襟、盤扣,領口、襟口與袖口處皆以深藍色絲線細細的綉了竹葉紋。
“合適!我很喜歡!”裴元修穿在身上,於瓏玥身前轉了一圈,面上掛着笑容。
“王爺喜歡便好,待妾身再做兩身給王爺換洗!”瓏玥站於裴元修身前,踮着腳尖將他領口處的盤扣繫上。裴元修的身材高大,縱是瓏玥踮了腳尖,發頂也才至他的下頜處。
“莫要自稱妾身!”一直沉浸於得了新衣服的喜悅中,裴元修才注意到瓏玥的稱呼。
“啊?”瓏玥被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說了一愣。
“公主莫要自稱妾身,公主便是公主,嫁與了為臣,也一樣是公主!”裴元修皺眉。
瓏玥笑,“我不自稱妾身,那王爺也莫要自稱臣了罷!”
“不要叫王爺,叫我韌之!”裴元修說的認真。
“那韌之如何喚我?”瓏玥笑問。夫妻相處這頭一天早上,似乎感覺還不錯。
“九兒……”裴元修自心深處喚出他暗暗念叨了許久的名字,將瓏玥攬進懷中。
“叩!叩!”浣玉於外面輕叩門,等了半晌,聽見裏面有動靜,卻未曾喚人進去伺候,輕聲問道:“王爺,王妃,可要洗漱?”
“嗯,好,將水送進來罷!”瓏玥自裴元修懷中脫身出來,又紅了一張小臉兒。心中暗道:這裴元修怎的這般喜歡抱人?
而後拿了裙衫與束胸的細棉布轉至屏風后。退下寢衣,剛要搭於屏風之上,便被身後之人接了過去,瓏玥以為是浣玉四人進來伺候自己梳洗,看也未看只低着頭將束胸的棉布遞過去道:“幫我將這勞什子纏纏緊!”
古人皆以平胸為美,所謂一痕雪脯,含而不露,也稱為丁香乳,於這大昭國也是如此。
若說瓏玥有何不足之處,那便是這胸了。以現代人的眼光,年方及笄的瓏玥這胸部確也有了b罩杯。且,她又不喜束縛,常常是不外出時便將束胸丟於一邊。如今嫁為人婦,就不可再恣意妄為了。
“莫要纏了,這樣便好!”渾厚的聲音響起。
“啊?啊!”
原來隨着她來至屏風後面的是裴元修。
瓏玥驚呼兩聲,將衣衫遮於胸前,雖說有了夫妻之實,然而這樣暴露於人前她還是不甚適應。
裴元修將那束胸的白布丟於一邊,拿起水紅色的肚兜親手給瓏玥穿上。上一世他就知曉九兒不喜束胸,只是覺得那是女人家的事情,他不便多言。於這一世,既已打定主意縱她寵她,她若不喜這勞什子,不束便是。
瓏玥尷尬無比,想說:自己來便好。可是,看着裴元修皺眉又一臉認真的神情,竟什麼話也講不出來,只由着他動作了。
佈滿老繭的粗糙手指,不經意間輕輕劃過瓏玥細嫩的皮膚,也能留下一道紅痕。也令瓏玥微微顫慄。
若說瓏玥尷尬,而此時站於外間屋的浣玉四人更加尷尬無比,方才,她們原是要隨着主子往屏風後面侍奉的,結果卻被王爺阻了。
而這王爺竟然自己跟着進去了。
這……沒有哪家老爺夫人會是這般罷……
浣玉四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低下頭來摳手指。
終於見到瓏玥與裴元修一前一後的自碧紗櫥內出來,這四人方假裝無事,跟上前去侍奉洗漱、梳妝。
待瓏玥梳妝完畢,來至外間屋時,只見裴元修坐於軟椅中,手中正握着她昨兒個看了兩眼的札記。
“王爺……”被裴元修嗔了一眼,瓏玥改口,道:“……唔……韌之未去演武場?”
“嗯!晚了,今日便免了!”
“既如此,那王……韌之便將衣衫換下罷!”瓏玥吩咐滌翠去將她做的一身暗紅直綴取出來,親自伺候裴元修換上。
而後吩咐擺膳。
蒼碧院外,一個穿着體面的老媽子已徘徊了半晌,探頭探腦的向院內張望,卻因值守的公主親衛與王爺精衛,不敢近前半步。
“咦?花媽媽,您老這一大早兒的因何在此?”
說話之人正是自前院而來的裴小。如今他家爺成了親,娶了媳婦,有了知冷知熱的人,自是不必他與裴大兄弟二人再近前侍奉。這內宅有了女眷,他這當下人的,怎麼也是個男子,總是常出常進的也於理不合不是。
他這會兒來,是見時候不早了,他家爺又沒如往常那般於演武場上練練拳腳,便跑來問問可有何吩咐。正巧就見了這裴老夫人面前的第一體面婆子。
花媽媽見是裴小,如同見了救星,小聲道:“按規矩,這新婚圓房不是應有元帕呈於長輩?媽媽我是奉了老夫人之命來取元帕的,只這門口站了許多兵爺,凶神惡煞的……”
裴小一聽,樂了,敢情是老夫人想充大輩兒了,早怎沒見你行那長輩之事呢!裴小替他家爺不平,心中忽的有了壞主意,笑着道:“花媽媽可知,如今我家爺娶的可是公主?還是皇上爺心尖兒寶貝似的嫡公主?”
花媽媽點頭如搗蒜,她正是知曉,方於院外徘徊這半天也不敢近半步啊!
“媽媽曉得便好!這公主的元帕之事自當是由宮中的燕喜嬤嬤打理,花媽媽可莫要壞了規矩,開罪了公主。當知道,這宮裏頭出來之人責罰起下人可沒有咱府中寬泛。”
裴小故意將“責罰”二字咬得極重,只聽得花媽媽一縮脖子,而後臊眉耷眼的轉身走了。裴小這才樂呵呵的進了碧蒼院。
裴老夫人坐於自己的榮壽堂正廳,陳氏、裴遠之以及陳蓮碧還有兩家時常往裴府打秋風的親戚皆待在這裏,等着見一見這大昭國最尊貴的公主媳婦。
見花媽媽進來,裴老夫人問道:“如何?”
花媽媽道:“老奴無用,只這公主元帕要宮中的燕喜嬤嬤打理……”
“既如此,我們便等着孫媳婦來敬茶罷!”裴老夫人聽罷,說道。
廳中在坐之人無一家是見過大世面的,這宮中的規矩自是不知,裴小這信口胡謅一通,倒是叫他們信了個真切。還若有其事的議論了兩句。
若是瓏玥曉得自己如此私密之事竟被人拿來議論,打板子皆是輕的,當恨不得揭了他們的皮,當然,裴小首當其衝第一個不放過。
然而,當午時過了一刻,也未見公主與裴元修前來。
裴老夫人端起長輩的架子,略帶怒氣道:“花媽媽你去看看,都這般時辰了,怎麼還不見這小夫妻二人前來?老身自是體量他二人新婚,可也不能這般無了規矩!”
“是!”花媽媽領了命出來,急急往碧蒼院而去。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就見她喘着大氣回來稟道:“回老夫人,老奴聽聞碧蒼院的下人說,公主與王爺用罷了早膳先去給大將軍與先夫人上了香,而後便進宮去了……”
“哼!這是什麼規矩,新婚的媳婦,第一天早上不敬長輩茶,倒先回門兒了!”裴老夫人只覺顏面全失,忘了瓏玥的公主身份,拍着桌子怒道:“縱然她是公主之尊,然,嫁進我裴家,便是裴家的媳婦,怎可如此的無規矩?便是出門也不與長輩稟告一聲。待他們回來,我定要嚴加訓誡!”
“姑祖母莫腦,想那瑞敏公主是皇上與皇后捧在手心裏長大的,自是從小驕縱,不按規矩行事也是常理,姑祖母日後慢慢教導便是,切莫動怒傷身。”陳蓮碧輕輕撫着裴老夫人胸口,幫她順氣。心中卻有計較:這瑞敏公主進門頭一日便與長輩有了間隙。自己也算是於姑祖母身邊長大,多討好着些,得了姑祖母的歡喜,由着長輩做主也可讓大表哥納了自己為貴妾,日後再生個一兒半女,想來當個側妃娘娘也無不可。
她這邊想得好,忽聽裴遠之輕嗤了一聲道:“靖北王是皇上賜婚,大婚第一日必是要進宮謝恩的!”說罷,便一甩袍袖,面有怒容的出了榮壽堂去。然而,這怒從何來,裴遠之自己也道不明白。只覺得瑞敏公主那樣仙子般的毓秀人兒怎麼能配了裴元修這樣的粗人莽夫?縱是嫁了自己,也比跟了他強。
嫁給自己……
裴遠之被心中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嚇得渾身一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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