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為學大要(凡百十一條)》
《卷二為學大要(凡百十一條)》作者:朱熹、呂祖謙
濂溪先生曰:聖希天,賢希聖,士希賢。伊尹、顏淵,大賢也。伊尹恥其君不為堯、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撻於市;顏淵不遷怒,不貳過,三月不違仁。志伊尹之所志,學顏子之所學,過則聖,及則賢,不及則亦不失於令名。
聖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蘊之為德行,行之為事業。彼以文辭而已者,陋矣。
或問:“聖人之門,其徒三千,獨稱顏子為好學。夫《詩》、《書》六藝,三千子非不習而通也,然則顏子所獨好者何學也?”伊川先生曰:“學以至聖人之道也。”“聖人可學而至歟?”曰:“然。”“學之道如何?”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其本也真而靜;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
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其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懼、愛、惡、欲。情既熾而益盪,其性鑿矣。是故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正其心,養其性;愚者則不知制之,縱其情而至於邪僻,梏其性而亡之。然學之道,必先明諸心,知所往,然後力行以求至,所謂自明而誠也。誠之之道,在乎信道篤,信道篤則行之果,行之果則守之固。仁義忠信不離乎心,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出處語默必於是。久而弗失,則居之安,動容周旋中禮,而邪僻之心無自生矣。故顏子所事,則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仲尼稱之,則曰:‘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又曰:‘不遷怒,不貳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此其好之篤、學之之道也。然聖人則不思而得,不勉而中;顏子則必思而後得,必勉而後中,其與聖人相去一息。所未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以其好學之心,假之以年,則不日而化矣。後人不達,以謂聖本生知,非學可至,而為學之道遂失。不求諸己而求諸外,以博聞強記、巧文麗辭為工,榮華其言,鮮有至於道者。則今之學,與顏子所好異矣。”橫渠先生問於明道先生曰:“定性未能不動,猶累於外物,何如?”明道先生曰:“所謂定者,動亦定,靜亦定,無將迎,無內外。苟以外物為外,牽己而從之,是以己性為有內外也。且以性為隨物於外,則當其在外時,何者為在內?是有意於絕外誘而不知性之無內外也。既以內外為二本,則又烏可遽語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故君子之學,莫若擴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易》曰:‘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苟規規於外誘之除,將見滅於東而生於西也。非惟日之不足,顧其端無窮,不可得而除也。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適道,大率患在於自私而用智。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跡,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今以惡外物之心,而求照無物之地,是反鑒而索照也。《易》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孟子》亦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與其非外而是內,不若內外之兩忘也;兩忘則澄然無事矣;無事則定,定則明,明則尚何應物之為累哉?聖人之喜,以物之當喜;聖人之怒,以物之當怒,是聖人之喜怒不繫於心而繫於物也。是則聖人豈不應於物哉?烏得以從外者為非,而更求在內者為是也?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視聖人喜怒之正為如何哉?夫人之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為甚。第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亦可見外誘之不足惡,而於道亦思過半矣。”伊川先生答朱長文書曰:聖賢之言,不得已也。蓋有是言,則是理明;無是言,則天下之理有闕焉。如彼耒耜陶冶之器,一不制,則生人之道有不足矣。聖賢之言雖欲已,得乎?然其包涵盡天下之理,亦甚約也。后之人始執卷,則以文章為先。平生所為,動多於聖人,然有之無所補,無之靡所闕,乃無用之贅言也。
不止贅而已,既不得其要,則離真失正,反害於道必矣。來書所謂欲使後人見其不忘乎善,此乃世人之私心也。夫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者,疾沒身無善可稱云爾,非謂疾無名也。名者可以厲中人,君子所存,非所汲汲。
內積忠信,所以進德也;擇言篤志,所以居業也。知至至之,致知也。求知所至而後至之,知之在先,故可與幾,所謂“始條理者知之事也”。知終終之,力行也。既知所終,則力進而終之,守之在後,故可與存義,所謂“終條理者聖之事也”。此學之始終也。
君子主敬以直其內,守義以方其外。敬立而內直,義形而外方。義形於外,非在外也。敬義既立,其德盛矣,不期大而大矣。德不孤也,無所用而不周,無所施而不利,孰為疑乎?動以天為無妄,動以人慾則妄矣。《無妄》之義大矣哉!雖無邪心,苟不合正理,則妄也,乃邪心也。既已無妄,不宜有往,往則妄也。故《無妄》之《彖》曰:“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人之蘊蓄,由學而大,在多聞前古聖賢之言與行。考跡以觀其用,察言以求其心,識而得之,以蓄成其德。
《咸》之《象》曰:“君子以虛受人。”《傳》曰:中無私主,則無感不通。
以量而容之,擇合而受之,非聖人有感必通之道也。其九四曰:“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傳》曰:感者,人之動也,故《咸》皆就人身取象。四當心位而不言“咸其心”,感乃心也。感之道無所不通,有所私系則害於感通,所謂悔也。聖人感天下之心,如寒暑雨暘,無不通無不應者,亦貞而已矣。貞者,虛中無我之謂也。若往來憧憧然,用其私心以感物,則思之所及者有能感而動,所不及者不能感也。以有系之私心,既主於一隅一事,豈能廓然無所不通乎?君子之遇艱阻,必思自省於身,有失而致之乎?有所未善則改之,無歉於心則加勉,乃自修其德也。
非明則動無所之,非動則明無所用。
習,重習也。時復思繹,浹洽於中,則說也。以善及人,而信從者眾,故可樂也。雖樂於及人,不見是而無悶,乃所謂君子。
古之學者為己,欲得之於己也;今之學者為人,欲見知於人也。
伊川先生謂方道輔曰:聖人之道,坦如大路,學者病不得其門耳。得其門,無遠之不可到也。求入其門,不由於經乎?今之治經者亦眾矣,然而買櫝還珠之蔽,人人皆是。經所以載道也,誦其言辭,解其訓詁,而不及道,乃無用之糟粕耳。覬足下由經以求道,勉之又勉,異日見卓爾有立於前,然後不知手之舞、足之蹈,不加勉而不能自止矣。
明道先生曰:“修辭立其誠”,不可不子細理會。言能修省言辭,便是要立誠。若只是修飾言辭為心,只是為偽也。若修其言辭,正為立己之誠意,乃是體當自家敬以直內、義以方外之實事。道之浩浩,何處下手?惟立誠才有可居之處。
有可居之處,則可以修業也。終日乾乾,大小大事,卻只是“忠信所以進德”為實下手處,“修辭立其誠”為實修業處。
伊川先生曰:志道懇切,固是誠意。若迫切不中理,則反為不誠。蓋實理中自有緩急,不容如是之迫。觀天地之化乃可知。
孟子才高,學之無可依據。學者當學顏子,入聖人為近,有用力處。又曰:學者要學得不錯,須是學顏子。(有準的。)明道先生曰:且省外事,但明乎善,惟進誠心,其文章雖不中,不遠矣。所守不約,泛濫無功。
學者識得仁體,實有諸己,只要義理栽培。如求經義,皆栽培之意。
昔受學於周茂叔,每令尋顏子、仲尼樂處,所樂何事。
所見所期,不可不遠且大。然行之亦須量力有漸。志大心勞,力小任重,恐終敗事。
朋友講習,更莫如相觀而善工夫多。
須是大其心使開闊,譬如為九層之台,須大做腳始得。
明道先生曰:自“舜發於畎畝之中”至“百里奚舉於市”,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
參也竟以魯得之。
明道先生以記誦博識為玩物喪志。(時以經語錄作一冊。鄭轂云:嘗見顯道先生云:“某從洛中學時,錄古人善行,別作一冊,明道先生見之曰,是玩物喪志。”蓋言心中不宜容絲髮事。)禮樂只在進反之間,便得性情之正。
父子君臣,天下之定理,無所逃於天地之間。安得天分,不有私心,則行一不義,殺一不辜,有所不為。有分毫私,便不是王者事。
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
論學便要明理,論治便須識體。
曾點、漆雕開已見大意,故聖人與之。
根本須是先培壅,然後可立趨向也。趨向既正,所造淺深則由勉與不勉也。
敬義夾持直上,達天德自此。
懈意一生,便是自棄自暴。
不學便老而衰。
人之學不進,只是不勇。
學者為氣所勝,習所奪,只可責志。
內重則可以勝外之輕,得深則可以見誘之小。
董仲舒謂:“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孫思邈曰:“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可以為法矣。
大抵學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佈置者,皆非自得也。
視聽、思慮、動作,皆天也。人但於其中,要識得真與妄爾。
明道先生曰:學只要鞭辟近里,著己而已。故“切問而近思”,則“仁在其中矣”。“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于衡也,夫然後行。”只此是學。質美者明得盡,查滓便渾化,卻與天地同體。其次惟莊敬持養;及其至,則一也。
“忠信所以進德”,“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者,乾道也;“敬以直內,義以方外”者,坤道也。
凡人才學便須知着力處,既學便須知得力處。
有人治園圃,役知力甚勞。先生曰:《蠱》之《象》:“君子以振民育德。”君子之事,惟有此二者,餘無他焉。二者,為己、為人之道也。
“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學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
弘而不毅,則難立;毅而不弘,則無以居之。
伊川先生曰:古之學者,優柔厭飫,有先後次序。今之學者,卻只做一場話說,務高而已。常愛杜元凱語:“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也。”今之學者,往往以游、夏為小,不足學。然游、夏一言一事,卻總是實。后之學者好高,如人游心於千里之外,然自身卻只在此。
修養之所以引年,國祚之所以祈天永命,常人之至於聖賢,皆工夫到這裏,則自有此應。
忠恕所以公平。造德則自忠恕,其致則公平。
仁之道,要之只消道一公字。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將公便喚做仁。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只為公則物我兼照,故仁,所以能恕,所以能愛,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也。
今之為學者,如登山麓。方其迤邐,莫不闊步,及到峻處便止。須是要剛決果敢以進。
人謂要力行,亦只是淺近語。人既能知,見一切事皆所當為,不必待着意,才着意,便是有個私心。這一點意氣,能得幾時了?知之必好之,好之必求之,求之必得之。古人此個學是終身事。果能顛沛造次必於是,豈有不得道理?古之學者一,今之學者三,異端不與焉。一曰文章之學,二曰訓詁之學,三曰儒者之學。欲趨道,舍儒者之學不可。
問:“作文害道否?”曰:“害也。凡為文,不專意則不工。若專意,則志局於此,又安能與天地同其大也?《書》曰:‘玩物喪志。’為文亦玩物也。呂與叔有詩云:‘學如元凱方成癖,文似相如始類徘。獨立孔門無一事,只輸顏氏得心齋。’古之學者惟務養情性,其他則不學。今為文者,專務章句悅人耳目。
既務悅人,非俳優而何?”曰:“古者學為文否?”曰:“人見《六經》,便以謂聖人亦作文,不知聖人亦攄發胸中所蘊,自成文耳。所謂有德者必有言也。”曰:“游、夏稱文學,何也?”曰:“游、夏亦何嘗秉筆學為詞章也?且如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此豈詞章之文也?”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
莫說道將第一等讓與別人,且做第二等。才如此說,便是自棄。雖與不能居仁由義者差等不同,其自小一也。言學便以道為志,言人便以聖為志。
問:“‘必有事焉’,當用敬否?”曰:“敬是涵養一事,‘必有事焉’,須用集義。只知用敬,不知集義,卻是都無事也。”又問:“義莫是中理否?”曰:“中理在事,義在心。”問:“敬、義何別?”曰:“敬只是持己之道,義便知有是有非。順理而行是為義也。若只守一個敬,不知集義,卻是都無事也。且如欲為孝,不成只守着一個孝字。須是知所以為孝之道,所以侍奉當如何,溫凊當如何,然後能盡孝道也。”學者須是務實,不要近名方是。有意近名,則為偽也。大本已失,更學何事?為名與為利,清濁雖不同,然其利心則一也。
“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只是無纖毫私意,有少私意便是不仁。
“仁者先難而後獲。”有為而作,皆先獲也。古人惟知為仁而已,今人皆先獲也。
有求為聖人之志,然後可與共學;學而善思,然後可與適道;思而有所得,則可與立;立而化之,則可與權。
古之學者為己,其終至於成物;今之學者為物,其終至於喪己。
君子之學必日新。日新者,日進也。不日新者必日退,未有不進而不退者。
惟聖人之道無所進退,以其所造者極也。
明道先生曰:性靜者可以為學。
弘而不毅則無規矩,毅而不弘則隘陋。
知性善,以忠信為本,此先立其大者。
伊川先生曰:人安重則學堅固。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五者廢其一,非學也。
張思叔請問,其論或太高,伊川不答,良久曰:“累高必自下。”明道先生曰:人之為學,忌先立標準。若循循不已,自有所至矣。
尹彥明見伊川後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
有人說無心,伊川曰:“無心便不是,只當雲無私心。”謝顯道見伊川,伊川曰:“近日事何如?”對曰:“天下何思何慮?”伊川曰:“是則是有此理,賢卻發得太早在。”伊川直是會鍛煉得人,說了,又道:“恰好著工夫也。”謝顯道云:昔伯淳教誨,只管着他言語。伯淳曰:“與賢說話,卻似扶醉漢,救得一邊,倒了一邊。”只怕人執着一邊。
橫渠先生曰:“精義入神”,事豫吾內,求利吾外也;“利用安身”,素利吾外,致養吾內也;“窮神知化”,乃養盛自至,非思勉之能強。故崇德而外,君子未或致知也。
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德不勝氣,性命於氣;德勝其氣,性命於德。窮理盡性,則性天德,命天理。
氣之不可變者,獨死生修夭而已。
莫非天也,陽明勝則德性用,陰濁勝則物慾行。領惡而全好者,其必由學乎?大其心則能體天下之物,物有未體,則心為有外。世人之心,止於見聞之狹。
聖人盡性,不以見聞梏其心;其視天下,無一物非我。孟子謂盡心則知性知天以此。天大無外,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
仲尼絕四,自始學至成德,竭兩端之教也。“意”有思也,“必”有待也,“固”不化也,“我”有方也。四者有一焉,則與天地為不相似矣。
上達反天理,下達徇人慾者歟!知崇,天也,形而上也。通晝夜而知,其知崇矣。知及之,而不以禮性之,非己有也。故知禮成性而道義出,如天地位而易行。
困之進人也,為德辨,為感速。孟子謂“人有德慧術智者,常存乎疢疾”以此。
言有教,動有法。晝有為,宵有得。息有養,瞬有存。
橫渠先生作《訂頑》曰:乾稱父,坤稱母。予茲藐焉,乃混然中處。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與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長其長;慈孤弱,所以幼其幼。聖,其合德;賢,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殘疾、煢獨鰥寡,皆吾兄弟之顛連而無告者也。於時保之,子之翼也;樂且不憂,純乎孝者也。違曰悖德,害仁曰賊,濟惡者不才;其踐形,惟肖者也。知化則善述其事,窮神則善繼其志。不愧屋漏為無忝,存心養性為匪懈。惡旨酒,崇伯子之顧養;育英才,穎封人之錫類。不弛勞而底豫,舜其功也;無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體其受而歸全者,參乎!勇於從而順令者,伯奇也。富貴福澤,將厚吾之生也;貧賤憂戚,庸玉汝於成也。存,吾順事;沒,吾寧也。又作《砭愚》曰:戲言出於思也,戲動作於謀也。發於聲,見乎四支,謂非己心,不明也。欲人無己疑,不能也。過言非心也,過動非誠也。失於聲,繆迷其四體,謂己當然,自誣也。欲他人己從,誣人也。或者謂出於心者,歸咎為己戲;失于思者,自誣為己誠。不知戒其出汝者,歸咎其不出汝者。長傲且遂非,不知孰甚焉?將修己,必先厚重以自持。厚重知學,德乃進而不固矣。忠信進德,惟尚友而急賢。欲勝己者親,無如改過之不吝。
橫渠先生謂范巽之曰:“吾輩不及古人,病源何在?”巽之請問。先生曰:“此非難悟。設此語者,蓋欲學者存意之不忘,庶游心浸熟,有一日脫然如大寐之得醒耳。”未知立心,惡思多之致疑;既知所立,惡講治之不精。講治之思,莫非術內,雖勤而何厭?所以急於可欲者,求立吾心於不疑之地,然後若決江河以利吾往。
遜此志,務時敏,厥修乃來。故雖仲尼之才之美,然且敏以求之。今持不逮之資,而欲徐徐以聽其自適,非所聞也。
明善為本,固執之乃立,擴充之則大,易視之則小,在人能弘之而已。
今且只將尊德性而道問學為心,日自求於問學者有所背否,於德性有所懈否。
此義亦是博文約禮,下學上達。以此警策一年,安得不長?每日須求多少為益。
知所亡,改得少不善,此德性上之益;讀書求義理,編書須理會有所歸著,勿徒寫過,又多識前言往行,此問學上益也。勿使有俄頃閑度,逐日似此,三年,庶幾有進。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道,為去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載所以使學者先學禮者,只為學禮,則便除去了世俗一副當習熟纏繞。譬之延蔓之物,解纏繞即上去。苟能除去了一副當世習,便自然脫灑也。又學禮,則可以守得定。
須放心寬快公平以求之,乃可見道。況德性自廣大。《易》曰:“窮神知化,德之盛也。”豈淺心可得?人多以老成則不肯下問,故終身不知。又為人以道義先覺處之,不可復謂有所不知,故亦不肯下問。從不肯問,遂生百端欺妄人,我寧終身不知。
多聞不足以盡天下之故。苟以多聞而待天下之變,則道足以酬其所嘗知。若劫之不測,則遂窮矣。
為學大益,在自求變化氣質。不爾,皆為人之弊,卒無所發明,不得見聖人之奧。
文要密察,心要洪放。
不知疑者,只是不便實作。既實作則須有疑,有不行處是疑也。
心大則百物皆通,心小則百物皆病。
人雖有功,不及於學,心亦不宜忘。心苟不忘,則雖接人事,即是實行,莫非道也。心若忘之,則終身由之,只是俗事。
合內外,平物我,此見道之大端。
既學而先有以功業為意者,於學便相害。既有意,必穿鑿創意作起事端也。
德未成而先以功業為事,是代大匠斫,希不傷手也。
竊嘗病孔、孟既沒,諸儒囂然,不知反約窮源,勇於苟作,持不逮之資,而急知後世。明者一覽,如見肺肝然,多見其不知量也。方且創艾其弊,默養吾誠。
顧所患日力不足,而未果他為也。
學未至而好語變者,必知終有患。蓋變不可輕議,若驟然語變,則知操術已不正。
凡事蔽蓋不見底,只是不求益。有人不肯言其道義所得所至,不得見底,又非於吾言無所不說。
耳目役於外。攬外事者,其實是自墮,不肯自治,只言短長,不能反躬者也。
學者大不宜志小氣輕。志小則易足,易足則無由進;氣輕則以未知為已知、未學為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