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道體(凡五十一條)》

《卷一 道體(凡五十一條)》

《卷一道體(凡五十一條)》作者:朱熹、呂祖謙

濂溪先生曰: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動。

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陽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氣順布,四時行焉。五行,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

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萬物生生,而變化無窮焉;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

形既生矣,神發知矣,五性感動而善惡分、萬事出矣。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聖人之道,仁義中正而已矣。)而主靜,(無欲,故靜。)立人極焉。故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時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故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又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大哉《易》也,斯其至矣!誠,無為;幾,善惡。德:愛曰仁,宜曰義,理曰禮,通曰智,守曰信。性焉、安焉之謂聖,復焉、執焉之謂賢,發微不可見、充周不可窮之謂神。

伊川先生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中也者,言寂然不動者也,故曰天下之大本。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和也者,言感而遂通者也,故曰天下之達道。

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觀其所見何如耳。

乾,天也。天者,乾之形體;乾者,天之性情。乾,健也,健而無息之謂乾。

夫天,專言之,則道也,天且弗違是也;分而言之,則以形體謂之天,以主宰謂之帝,以功用謂之鬼,以妙用謂之神,以性情謂之乾。

四德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

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

鬼神者,造化之跡也。

《剝》之為卦,諸陽消剝已盡,獨有上九一爻尚存,如碩大之果不見食,將有復生之理。上九亦變,則純陰矣,然陽無可盡之理,變於上則生於下,無間可容息也。聖人發明此理,以見陽與君子之道不可亡也。或曰:“剝盡則為純坤,豈復有陽乎?”曰:“以卦配月,則坤當十月。以氣消息言,則陽剝為坤,陽來為復,陽未嘗盡也。剝盡於上,則復生於下矣。故十月謂之陽月,恐疑其無陽也。

陰亦然,聖人不言耳。”一陽復於下,乃天地生物之心也。先儒皆以靜為見天地之心,蓋不知動之端乃天地之心也。非知道者,孰能識之?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

有感必有應。凡有動皆為感,感則必有應,所應復為感,所感復有應,所以不已也。感通之理,知道者默而觀之可也。

天下之理,終而復始,所以恆而不窮。恆非一定之謂也,一定則不能恆矣。

惟隨時變易,乃常道也。天地常久之道,天下常久之理,非知道者,孰能識之?“人性本善,有不可革者。何也?”曰:“語其性,則皆善也;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所謂下愚,有二焉:自暴也,自棄也。人苟以善自治,則無不可移者,雖昏愚之至,皆可漸磨面進。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絕之以不為,雖聖人與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謂下愚也。然天下自棄自暴者,非必皆昏愚也,往往強戾而才力有過人者,商辛是也。聖人以其自絕於善,謂之下愚,然考其歸,則誠愚也。”“既曰下愚,其能革面,何也?”曰:“心雖絕於善道,其畏威而寡罪,則與人同也。惟其有與人同,所以知其非性之罪也。”在物為理,處物為義。

動靜無端,陰陽無始,非知道者,孰能識之?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則無序而不和。

明道先生曰:天地生物,各無不足之理。常思天下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有多少不盡分處!“忠信所以進德”,“終日乾乾”;君子當終日對越在天也。蓋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其命於人則謂之性。

率性則謂之道,修道則謂之教。孟子去其中又發揮出浩然之氣,可謂盡矣。故說神“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大小大事而只曰“誠之不可掩如此夫”。徹上徹下,不過如此。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須著如此說。器亦道,道亦器,但得道在,不系今與后,己與人。

醫書言手足痿痹為不仁,此言最善名狀。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己也。認得為己,何所不至?若不有諸己,自不與己相干。如手足不仁,氣已不貫,皆不屬己。故博施濟眾,乃聖之功用。仁至難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欲令如是觀仁,可以得仁之體。

“生之謂性”,性即氣,氣即性,生之謂也。人生氣稟,理有善惡,然不是性中元有此兩物相對而生也。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惡,(后稷之克歧克嶷,子越椒始生,人知其必滅若敖氏之類。)是氣稟有然也。善固性也,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蓋“生之謂性”、“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說,才說性時便已不是性也。

凡人說性,只是說“繼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夫所謂“繼之者善也”者,猶水流而就下也。皆水也,有流而至海,終無所污,此何煩人力之為也?有流而未遠,固已漸濁;有出而甚遠,方有所濁。有濁之多者,有濁之少者。清濁雖不同,然不可以濁者不為水也。如此,則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故用力敏勇則疾清,用力緩怠則遲清。及其清也,則卻只是元初水也,不是將清來換卻濁,亦不是取出濁來置在一隅也。水之清,則性善之謂也。故不是善與惡在性中為兩物相對,各自出來。此理,天命也。順而循之,則道也。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則教也。自天命以至於教,我無加損焉,此舜有天下而不與焉者也。

觀天地生物氣象。(周茂叔看。)萬物之生意最可觀,此元者善之長也,斯所謂仁也。

滿腔子是惻隱之心。

天地萬物之理,無獨必有對,皆自然而然,非有安排也。每中夜以思,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之間,亭亭噹噹、直上直下之正理。出則不是,惟敬而無失最盡。

伊川先生曰:公則一,私則萬殊。人心不同如面,只是私心。

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為兩段事。洒掃應對是其然,必有所以然。

楊子拔一毛不為,墨子又摩頂放踵為之,此皆是不得中。至如子莫執中,欲執此二者之中,不知怎麼執得。識得,則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個中在那上,不待人安排也,安排著則不中矣。

問:“時中如何?”曰:“中字最難識,須是默識心通。且試言:一廳則中央為中;一家則廳中非中,而堂為中;言一國,則堂非中,而國之中為中。推此類可見矣。如三過其門不入,在禹、稷之世為中,若居陋巷,則非中也。居陋巷,在顏子之時為中,若三過其門不入,則非中也。”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矣。(李邦直云:“不欺之謂誠。”便以不欺為誠。

徐仲車云:“不息之謂誠。”《中庸》言“至誠無息”,非以無息解誠也。或以問先生,先生曰云雲。)沖漠無朕,萬象森然已具,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后。如百尺之木,自根本至枝葉,皆是一貫,不可道上面一段事,無形無兆,卻待人旋安排引入來教入途轍。既是途轍,卻只是一個途轍。

近取諸身,百理皆具。屈伸往來之義,只於鼻息之間見之。屈伸往來只是理,不必將既屈之氣,復為方伸之氣。生生之理,自然不息。如《復卦》言“七日來複”,其間元不斷續。陽已復生,物極必返,其理須如此。有生便有死,有始便有終。

明道先生曰:天地之間只有一個感與應而已,更有甚事?問仁,伊川先生曰:“此在諸公自思之,將聖賢所言仁處類聚觀之,體認出來。孟子曰:‘惻隱之心,仁也。’後人遂以愛為仁。愛自是情,仁自是性,豈可專以愛為仁?孟子言:‘惻隱之心,仁之端也。’既曰仁之端,則不可便謂之仁。退之言‘博愛之謂仁’,非也。仁者固博愛,然便以博愛為仁則不可。”問:“仁與心何異?”曰:“心譬如谷種,生之性便是仁,陽氣發處乃情也。”義訓宜,禮訓別,智訓知,仁當何訓?說者謂訓覺、訓人,皆非也。當合孔、孟言仁處,大概研窮之,二三歲得之,未晚也。

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樂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則無往而不善。發不中節,然後為不善。故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言吉凶,皆先吉而後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後非。(《易傳》曰:“成而後有敗,敗非先成者也。得而後有失,非得何以有失也?”)問:“心有善惡否?”曰:“在天為命,在義為理,在人為性,主於身為心,其實一也。心本善,發于思慮則有善有不善。若既發,則可謂之情,不可謂之心。

譬如水,只可謂之水;至如流而為派,或行於東,或行於西,卻謂之流也。”性出於天,才出於氣。氣清則才清,氣濁則才濁。纔則有善有不善,性則無不善。

性者自然完具,信只是有此者也。故四端不言信。

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惻隱之心,人之生道也。

橫渠先生曰:氣坱然太虛,升降飛揚,未嘗止息。此虛實動靜之機、陰陽剛柔之始。浮而上者陽之清,降而下者陰之濁。其感遇聚結,為風雨,為霜雪,萬品之流形,山川之融結。糟粕煨燼,無非教也。

游氣紛擾,合而成質者,生人物之萬殊。其陰陽兩端,循環不已者,立天地之大義。

天體物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而非仁也。“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無一物之不體也。

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

物之初生,氣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氣日反而游散。至之謂神,以其伸也;反之謂鬼,以其歸也。

性者,萬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惟大人為能盡其道。是故立必俱立,知必周知,愛必兼愛,成不獨成。彼自蔽塞而不知順吾理者,則亦未如之何矣。

一故神。譬之人身,四體皆一物,故觸之而無不覺,不待心使至此而後覺也。

此所謂“感而遂通”,“不行而至,不疾而速”也。

心,統性情者也。

凡物莫不有是性。由通、蔽、開、塞,所以有人物之別;由蔽有厚薄,故有知愚之別。塞者牢不可開;厚者可以開,而開之也難,薄者開之也易,開則達於天道,與聖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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