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習慣
沒有戶口沒有身份證的巴克把早上去各種集市購買食材也當成鍛煉，半扇百多斤的豬肉扛起來就走，另一隻手上還提着調料跟蔬菜呢，出來看見巴大成靠在自己的三輪摩托車邊抽煙，這鐵路上後勤的區域就這麼大，這破三輪摩托車也很容易分辨，有點奇怪：“爸，你不在家休息，出來幹嘛？”
巴大成請了病假在家享受天天看兒子的樂趣，這會兒卻稍微糾結的直起身：“去辦戶籍……****的居然說要審查，走，我跟你去市場採購。”很生硬的把話題岔開，他覺得自己總歸應該有點面子，怎麼都要把兒子的戶口辦下來。
巴克扶他老子上車斗坐好才啟動摩托車：“差不多了，該不會是要我們送點禮吧？”
巴大成搖頭：“這個倒不見得，老紀給我私底下明說了，事情不麻煩，所長也認識你，主要是……他們要知道你怎麼回來的？”以前偶爾給家裏打電話，巴克都說自己在國外工作，巴大成夫婦現在一直不好問那看起來應該很艱難的過往，而派出所那邊主要就是得有個入境的手續，還要能證明巴克這幾年在什麼地方，有沒有作姦犯科，這就比較麻煩。
巴克還是含糊其辭：“自己……要不你們還是辦個國外護照，我們出國去過日子好不好？”他出國以後還是不難辦理個亂七八糟什麼國家的身份，就算不去面對自己那些過往同事，自己也有很多備用身份可以頂上用場。
出國？
坐在後面車斗的巴大成頓時覺得自己這邊的難度不算什麼了：“不就是個戶口么？我就不信辦不下來，當年你考高中那成績差那麼多，我天天去校長教務處鬧，還不是給你塞進去了？我就不信了！”這麼一說就真的是豪氣如雲啊。
巴克臉上有點表情：“謝謝爸了。”
父子倆的心情都大好，不覺得戶口是個多困難的事情了反正大不了就這麼拖着唄，又不是非要有戶口才能吃飯的年代了。
只是買了肉菜回到家裏收拾到下午準備出攤了，巴克才略顯驚訝的看見劉長元磨蹭着過來：“巴哥，我……已經給爸媽道歉了。”
品性也許不壞，只是嬌生慣養，還沒沾染惡習的年輕人很羞愧的站在三輪摩托車邊，當然這種情緒是針對自己站在這裏的感覺有點可笑的自尊心，而不是對自己的過往有清晰的反省。
巴克不深究對方說的真假，也不管是他自己的認識還是爹媽求出來的結果，指指自己那些東西就讓劉長元跟着幫手。
等開始擺攤以後，比昨天確實踏實多了，起碼能學着一板一眼的低眉順眼端盤子了，再被人罵上兩句或者刁難一下也能盡量忍耐。
但比起小乞丐的主動積極和眼力價，那還是差不少的。
小乞丐比巴克他們都還先來，蹲在路邊戴着昨天的口罩跟手套，佔住路邊的位置，摩托車一到就幫忙下貨。
可巴克先把衣服扔給他：“工作服……換上！那兩件是替換的。”
小乞丐只愣了一下，看看手裏從內到外的褲衩、牛仔褲、背心、襯衫和涼鞋，而且是兩套全部的，再傻也知道這不過是個借口，口罩邊的眼睛有些濕潤，巴克見不得，把膠袋裝的口罩和手套砸過去：“這些東西是一次性的每天用完都要扔掉！還有這條毛巾，去洗洗再換上……”
小乞丐使勁的點頭，抱着衣服就跑街道後面的公共廁所去了，很快一身乾淨的衣服換上出來，戴着新口罩，踮着腳伸直了給巴克看他的手已經洗乾淨了才戴上手套去做事，巴克沒關心他臉都沒洗乾淨，罵罵咧咧就開始整理爐灶。
他知道這孩子不希望被施捨。
就好像對於劉長元，巴克不會再說什麼，只做自己的，這種人生的學習只能靠自己，他只是提供給劉長元一種應該有的生活方式，自己能不能堅持，那得看自己的造化，這倆個孩子基本是兩種極端。
只是在巴大成的提醒下，巴克把那兩把金屬長刀換成了竹塊，又厚又長的竹塊，鏟挑都很方便，唯獨切菜就只能在家裏切好裝箱運上去。
這一天，巴克就覺得有不少人在或多或少打量自己，而不是光是奔着香噴噴的烤肉來，起碼路邊有些個小流氓小地痞啥的帶着狐疑的眼光，跟那偶爾經過女學生躲閃的眼神，在巴克看起來都覺得如出一轍。
稍微意外一點的就是方靈穎今天沒來，巴克就把那倆饃讓小乞丐和剩肉一起帶走，巴克也給了劉長元一百塊錢，看得出這個年輕人平時沒幹過多少事，今天光是一直站着端盤子收桌子就累得夠嗆，但起碼堅持過來了，最後還幫着巴克把桌椅都搬上三輪摩托車，等巴克開回院子，這小年輕居然就靠在後面車斗里睡著了！
這看起來挺簡單的烤肉攤子就這麼支起來了，巴克沒有問過小乞丐住在哪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過了兩天再來烤肉攤吃晚飯的方靈穎顯然對那個惹是生非的年輕人變成老實模樣有點驚訝，但也只是看看，就很不經意的問了一句：“你……真是在北疆那邊烤肉做小買賣的？”以前在回來的路上，因為巴克步行的方向和勞苦大眾的典型模樣，方靈穎就揣測他是去北疆摘棉花的，巴克只點頭。
巴克有點莫名其妙的看看她，依舊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
方靈穎眼睛笑眯眯的閃了一下，沒繼續說什麼，吃完依舊給了錢閃人，只是巴克注意到她今天身上沒穿那件有點泥點的藍大褂，而是一身挺好看的裙裝，上面白色中長袖開縫露胳膊的鑲水鑽領口雪紡紗罩衫，下面黑色小白圓點短裙，總之是在這種大排檔不太適合坐着或者蹲着吃東西的漂亮衣服。
已經走出去兩步的方靈穎突然又倒回來：“給我個手機號？”
巴克愣了一下：“我沒手機……”他要手機來幹嘛，天天都在家跟父母呆一起，也沒誰需要聯繫。
方靈穎也楞了一下，目光上下看看巴克，估計是認為經濟狀況，但現在能通話的手機很便宜吧，還好劉長元收了盤子過來，早就在偷偷看這漂亮姑娘呢，趕緊摸自己電話：“我有我有，找巴哥隨時打過來就行……”
方靈穎笑笑報了個自己的號碼打通擺擺手就走了。
劉長元好奇的湊近打聽：“巴哥，你女朋友啊？”比起小乞丐，熟悉以後的他，話明顯多很多。
巴克寡言少語：“你覺得可能么？”指指自己身上也是白色的汗衫，他也露胳膊，不過是破了個大洞，汗津津的料子就更不用說了。
劉長元這兩天堅持下來，似乎自己也找到點動力，表情靈活多了：“那有什麼，我們總有逆襲的機會嘛！”
“逆襲？”巴克還咀嚼了一下這個流行詞，繼續忙碌烤爐上的事情。
不過到了晚上就出現了新情況，在往日的那個時間點，準備的七十斤肉沒賣完……
要知道前幾天可是堪堪剛過三四個小時，就把所有備料賣光了，今天的人也明顯少了很多，起碼沒有出現排着隊站在旁邊吃的架勢。
這才開張幾天？一周都不到的時間吧，難道顧客就吃膩了？好歹這裏人來人往這麼多人，不至於人人都吃過嘗了新鮮覺得不喜歡吧？
巴克懶得去思考深層次的東西，看看放在泡沫箱子裏跟冰塊一起的大肉塊沒什麼變質，就決定明天開始減少購買量，少做少辛苦，招呼劉長元和小乞丐裝車收攤。
但剛剛開始體會工作艱辛的年輕人感受跟巴克不一樣：“巴哥，我……裝完車去看看別家的生意好不好？”現在才十點過，對於大排檔來說，營業到半夜那才是正常情況，別家正是生意火熱，燈火輝煌的時候，也就巴克這不求上進的，前幾天好歹也是賣完收攤，今天不賣完也收攤了。
巴克看他一眼點頭：“行啊。”自顧自的就準備騎上摩托車回家了，劉長元居然敢提要求：“哥，等我一下行不行？”
巴克其實沒不耐煩，點點頭：“那行，我抽幾根煙……”小乞丐從公共廁所換了衣服出來，他每晚還是穿着自己的臟衣服走，但小心的把乾淨衣服包起來用膠袋裝上，有點意外的看見巴克沒走，就過來鞠個躬才離開。
巴克張張嘴，還是沒問什麼，就看着臟污一身的小乞丐消失在昏黃的路燈下，叫花子不會跟一般人那樣理直氣壯在路中央，更不會靠近店鋪的屋檐下，而是小心翼翼的順着路邊和行人路之間的路牙子走，這孩子……當乞丐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巴克沒點燃煙，只是把香煙在食指和中指之間靈巧的轉動，和以前玩刀時候的動作差不多，其實難度更大，因為煙輕得多。
夏天真是個看漂亮姑娘的好時節，穿得少，路燈下有特別的韻味，以前念中學時候沒少跟小夥伴做這種青春期事情的巴克，現在卻覺得索然無味，見慣了海鮮大餐，哪裏會在乎這些個……清涼小菜？
他甚至連說服自己換換口味的興趣都沒有，只是稍微看了幾個姑娘，就下意識的想起那空中璀璨的火球！就好像路燈……使勁甩甩頭站起身來，強迫自己忘記那夢魘一般的場景，就算沒有拿到正兒八經的軍醫資格，他好歹也接受了各種高等級培訓，自己的心理狀態還是有問題，戰時創傷的驚悚感讓自己一方面極為渴望這種平靜的生活，可另一方面身處其中又覺得平淡無聊。
然後巴克就看見對面有個似乎熟悉的影子晃了一下，腦子還在反應是什麼，腳下已經邁步離開了路牙子！
殺手的敏銳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