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去景城身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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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老爺子抬起頭的時候，眼角都有些紅了。
a市叱吒風雲的陸老爺子已經很多年沒求過人，三十年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對着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孩低聲說道：“算爺爺求你。”
陸老爺子說道這裏又頓了頓。
他伸手拍了拍白新語的肩，沉聲，卻篤定地說道：“去景城身邊吧。”
陸老爺子依然高大的身體彎了下去，他看着白新語，啞聲說道：“新語，就算景曜恨死我，就算你也會恨我……爺爺可以幫你做任何事，解決白家的麻煩，讓你那繼母和繼母妹妹從此生活在痛苦懊惱中，甚至可以將整個陸家都給景曜……你要什麼，爺爺都給你。”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了過去，也幾乎一步一字：“當年就有人說過，我會遭報應的。現在，我信了。”
陸老爺子轉身看向了白新語，對方仍然安靜地坐在那裏，只睜着一雙明媚清澈的眼睛，靜靜地看着他。
可早已物是人非。
佳人已逝，這裏卻依然年年歲歲花相似。
陸老爺子並不想讓白新語知道這一切，他只是怔怔看向了窗外。
可世上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並不是一段完美的愛情。
這裏曾經是他的夫人最喜歡的地方，他和她，曾經是a市那麼有名的一對神仙眷侶，他們的愛情故事，被傳得甚至比電影電視劇更加傳奇浪漫。
從他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滿眼的湖光山色。
他慢慢轉身走到了窗旁。
陸老爺子站了起來。
白新語眨了眨眼睛，仍然看着陸老爺子。
他頓了頓，似乎仍然有些遲疑，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但其實他們三兄弟，沒有一個知道全部的事情。”
“聽我說完。”白新語才說了幾個字，就被陸老爺子一抬手阻止了，“我曾經告訴過你，陸家發生過一件事，就是那件事，讓他們幾個慢慢變成了現在這樣。”
“老爺子……”
“景城是個很不錯的孩子。”可陸老爺子很快又道：“他雖然花名在外，但卻心地單純又善良，至於對你……更是痴心一片。”
白新語嫣然一笑，沒再說話。
他頓了頓，又道：“當時還真是，又是意外又覺得理所當然。”
陸老爺子大概是想起了自己聽到這件事時候的震撼，即使時隔良久，他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聽說過了了。”
她伸手給陸老爺子看自己指上的戒指，並不是陸景曜求婚時那枚璀璨別緻的鑽戒，而是她之前買的對戒，“景曜答應了。”
“爺爺。”白新語道：“我已經向景曜求過婚了。”
他就這樣看着白新語，繼續說了下去：“無論是景曜還是景城，你都是要叫我一聲爺爺的。”
從他的目光中，白新語終於嗅到了一絲，那個當年掀起a市無數風浪的強大男人的銳氣。
他的目光終於變得銳利起來，不再像之前那般，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垂暮老人。
“說了叫爺爺就好。”陸老爺子一邊裝着棋子，一邊抬頭看向了白新語。
她很快又問道：“老爺子您呢？也在為他們擔心嗎？”
“嗯。”就像認輸那樣爽快地點了點頭，白新語坦然承認道：“我在擔心景曜。”
“你不專心。”陸老爺子一邊看着殘局，一邊說道。
白新語棋力本就不如他，很快便被逼得無路可走，非常坦然地認了輸。
可他卻還是如此鎮定，和白新語相對而坐，在這間竹林雅舍里，當真就像隱居世外的閑雲野鶴一般，悠閑地下着棋。
他的三個孫子，三個都是非常優秀聰慧的孫子，此時正在彼此廝殺着。也許等他下完這盤棋的時候，他們中的一個或是兩個，就會徹底失敗。
不只是白新語，陸老爺子同樣已經知道，今天不會是平常的一天。
他們都有些不專心。
陸老爺子卻伸手打開了棋盒的蓋子，淡淡說道：“來吧，我們下一盤棋。”
白新語沒有說話。
“景曜確實不該受到那樣的對待……”陸老爺子並沒有怪白新語的直接，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長嘆一聲，緩緩說道：“陸家的孩子，都該經歷一些磨礪，可我卻沒想到，竟然會帶來這樣沉痛的結局。”
他對白新語的好感，在一開始的時候，大概就是源自於此。
這樣的眼睛，讓他想到了他的愛人，他曾經刻骨銘心，在她離開他的時候，讓他痛苦得，幾乎想要拋棄一切選擇和她一起離開的愛人。
陸老爺子似乎沒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樣直接的話來，他有些怔怔地看着白新語，對上她毫無畏懼的清澈雙眼，卻猛然轉過了頭去。
她頓了頓，又道：“景曜不該受到那樣的對待。”
但她就這樣，直接的，勇敢的，用這樣清澈的目光看着陸老爺子，說道：“您其實可以阻止這一切的。”
她突然抬頭直直看向了陸老爺子，目光不避不閃，清澈如初。
白新語沉默了片刻。
白新語沒有說話，她怔怔看着陸老爺子的手，輕輕摩挲着青瓷茶盞光滑細膩的杯壁，聽陸老爺子又說道：“兒孫縱然自有兒孫福，可我這把年紀了，看他們自相殘殺，也是不好受的。”
“說得沒錯。”陸老爺子點了點頭，贊道：“你年紀輕輕，倒是看得透。”
“背後說什麼又有什麼關係？”白新語淡淡道：“只要不是至親好友，不是在意的人，別人怎麼說，誰又能管得着呢？”
“是沒人敢當面說。”陸老爺子輕笑一聲，又道：“背後說我什麼的人都有，只是他們不敢當面說罷了。”
“我想整個a市，都不會有人敢說老爺子您可憐的。”白新語淺淺一笑。
“讓我來猜猜，你為什麼什麼也不問，就願意跟我來這裏。”陸老爺子似乎有些惆悵，他伸手端起一盞茶，慢慢喝了一口，低低說道：“垂暮之年，卻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孫子斗個你死我活……是不是覺得很可憐？”
她微微一怔，放下了木盒，點了點頭，道：“好的。”
白新語放上了棋盤，正準備打開盒蓋，卻聽陸老爺子說道：“陪我這個老人家聊會兒天吧。”
桌子上已經擺着兩盒棋子，陸老爺子看了它們一眼，卻沒有動。
有人送上了茶點，很快又退了出去。
竹制的桌子下面，不知道放着什麼東西，熏得整張桌子都暖暖的，還帶着淡淡的清香。
房中早已擺上一張桌子。
他彷彿真的是帶白新語來下棋的。
湖面風有些大，陸老爺子便帶着白新語在溫暖的房間中坐了下來。
小湖畔竹林中掩映着一間精舍，湖水碧波蕩漾，雖然這個季節，竹葉已遠不如夏季茂盛，卻也雅緻得很。
陸老爺子無疑是個很懂享受的人，他選的地方，風景很好自然不必說。
“好。”白新語又點了點頭，依言叫道：“爺爺。”
陸老爺子又看了羅喬一眼，轉頭看着白新語，像是對她說，又像是說給羅喬等人聽的一般：“又忘了不是？叫爺爺就好，叫什麼老爺子這麼生分？！”
就如同親孫女對待自己的爺爺般，耐心地問道：“我們去哪裏呢？老爺子。”
她伸手輕輕掰開了羅喬的手，快步走到了陸老爺子身邊，伸手扶住他。
“沒事的。”白新語微微側頭，對羅喬笑了笑。
經過羅喬身邊的時候，一隻有力的大手卻準確地握住了她的胳膊。
她一邊應着，一邊就朝陸老爺子走了過去。
“好的。”白新語點了點頭。
陸老爺子又道：“我這個老頭子很久沒能找到合心意的人陪我下棋了，新語再陪我去下幾盤吧。”
白新語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景城現在，恐怕不在這裏吧。”陸老爺子含笑看了羅喬一眼，話卻是對着白新語說的：“對嗎？”
他大大咧咧一笑，道：“您都親自來了，二少怎麼也該過來才是。”
羅喬被揭穿了也完全不覺得不好意思。
陸老爺子那是什麼人，腥風血雨中摸爬滾打着走到現在，一手掀開陸家輝煌巔峰盛世的帷幕，羅喬這樣的後輩，即使他閉着眼睛，都能將對方心底那點小九九看得分明。
陸老爺子說越過羅喬的肩頭看向了白新語，淡淡又道：“我對新語並沒有惡意，你也可以放心。”
他搖了搖頭，又道：“像我們這樣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什麼都看得淡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何必讓大家都不開心呢？！”
陸老爺子看不到他背在身後的手，卻呵呵笑了笑，道：“你爺爺很寵你，在我們面前可是驕傲得很。”
“他老人家都懶得理我。”羅喬朝陸老爺子走近了幾步，手卻在身後晃了幾下，做了個打電話的姿勢，“常常氣得罵我，說我不如您那幾個孫子的十分之一，讓我少跟着他丟人現眼。”
“羅家的小子……”陸老爺子當然是認識羅喬的，他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淡淡說道：“有一年沒見到你了，去年過年也沒跟着你爺爺過來。”
他像是在保護白新語一般，將她護在了自己身後，然後有幾分審視地看向了站在門外的陸老爺子，對他禮貌地招呼道：“陸老您好。”
除了白新語以外，羅喬也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