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文心明
那經卷閣不過是一小樓。
及至葉零看見時，尚以為是不知哪位弟子的居所，並不曾往那該有着磅礴氣勢，萬卷藏書的經卷閣上想去。
可是，分明就是。
小樓之上一張略顯破敗的匾額昭示着此地不被人經常光顧的衰落，只是那氣息內斂的筆法卻依舊深沉滄桑。
“經卷閣！”葉零苦笑。不如說是一個苦行僧的居所更為合適。
屋內只有一張書桌，雖也乾淨，卻斑駁老舊，與屋內古書倒也相映成趣。雕花書架，上藏各種經卷，一眼掃去，葉零心跳竟然微微加速。
《羅浮記》、《越山志》、《蒙山志》、《南山經》……
竟然都是當世僅存的孤本！
“葉公子，你就在這裏歇息吧。每日的餐飯，自然會有弟子送來。床鋪也會馬上搬過來。葉公子只要不出此閣，裏面的書籍還是可以隨便調閱的。請便。”隨來的弟子說著，帶上門出去，咔吧一聲，卻是鎖上了。
葉零也無心顧及這些，先是走馬觀花的將整個閣內藏書看了一遍，臉上興奮之情愈加明顯。
“竟然有這麼多孤本善本！有許多就是連義父都只是聽說過！原本以為這經卷閣所藏不過是些道家典籍，卻沒想到包羅萬象無所不有！善哉！”葉零感嘆着，從書架之上取過一本《羅浮記》閱讀起來。
時光荏苒，這一靜心看書，便不知歲月幾何。房中早有弟子送來了餐飯被褥，一盞青燈也點上。
夜半，葉零才將厚厚一卷《羅浮記》看完，掩卷嘆道：“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芸芸眾生，究其根本，也不過是為了一個衣食住行奔波忙碌，雖然庸碌，卻是本相。”
又念及跟隨葉長公遊歷時候，諸多才子佳人風花雪月，吟詩作對，全都不肯沾染上一點民生，彷彿瘟神，避之唯恐不及，更加悵然。
“須知文人之筆，當鏡鑒社稷，描述民生，導萬民而歸祥和。這才是聖人之道。只知風花雪月，卻背離甚遠那！”
這一動了心思，便一發不可收，諸多事情紛至沓來，隱隱間便有將自己學問融會貫通之象。
面上氣息莊嚴，眸中光華流轉，一身青衫微微鼓盪，彷彿滿腔文氣要迸發而出。遠遠看去，古息瀰漫，若上古大儒。
“一心當之，就要公正，就要嚴明，就要心存民生，就要俯仰天地！但有此心，不容外物！心理即為天理！一切念想皆由此生髮！可謂之‘心即理’！”
氣勢磅礴，開口如雷，及至最後三個字“心即理”說出，已經是滿室生輝，頂上文華刷刷疾抖，灑下落英紛飛。屋內文息瀰漫，青蒙蒙讓人陶醉沉迷。
而閣內所有古書都似乎被感染，散發著滄桑古意，書頁嘩嘩作響。
突然，遙遠角落處，重層疊架里一點米粒般大小的白芒迸發。越來越亮，越來越亮，瞬間爆開，彷彿一輪中日，耀人眼目生花，不能正視。而葉零青朦文氣也被這白芒壓製成一點氤氳，似是螢火皓月之別，不能相比。
空中乍現一個個文字，漂浮不定，閃現白芒，在葉零眼前晃動。
“文之為德也大矣，與天地並生者何哉？夫玄黃色雜，方圓體分，日月疊璧，以垂麗天之象；山川煥綺，以鋪理地之形：此蓋道之文也。
“仰觀吐曜，俯察含章，高卑定位，故兩儀既生矣。惟人蔘之，性靈所鍾，是謂三才。為五行之秀，實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
…………
“贊曰∶道心惟微，神理設教。光采元聖，炳耀仁孝。龍圖獻體，龜書呈貌。天文斯觀，民胥以效！”
通篇文字變幻莫測，飄渺靈動，其中蘊含的文義深奧玄妙，葉零一口氣讀完，竟然瞬間有種乏力之感，只覺滿腹的詩書都不夠解答其萬分之一，而文字所論述之道又正合自己心意。彷彿看見一個極其喜歡之物，卻無足錢購買一樣，十分難過。
文字足足在空中顯現了一個時辰，光華遍灑，閣內生香，一股一股的墨香激蕩，隱隱間有風雷之勢，又如溫陽和照，凌厲柔和兼而有之。
唰，忽然漫天文字化作一團白光投入到葉零玄竅。
“唔~~“葉零被這至奧義理一衝，登時有些承受不住。
而心中正氣圖案光芒流轉，射出千道金芒，這才微微緩和。
那許多文字入了玄竅之後，便受正氣圖案指引，附着在正氣圖案周圍。
隨着文字越來越多，七十六字的正氣圖案竟然被擠壓成一團，金光躍動間，變成一個“正”字，像極人心。
而這拳頭大小的正氣心臟，每一下跳動，便會鼓盪出千絲萬縷金芒，緩緩的纏繞在文字周圍。
金芒越來越盛，文字在光華里浸染淬鍊，漸漸的變成一團青色汁水，在金芒束縛下緩緩流動，最後竟然定格成一個胎兒形狀！
正氣心臟，文字胎兒。
文心道胎！
撲通！撲通！撲通！
胎兒心臟每一下跳動，都噴發出強有力文息，蔓延至周身，轉而投入到葉零頂上三丈文華之中。
文華中又灑下萬萬光雨，滴入文心道胎。
周而復始，綿綿不絕。只一個吐息，葉零頂上文華就飆升到了六丈！
“原道文心，固我神念！”
葉零厲聲爆喝，嘩嘩嘩，整個經卷閣內書頁都瘋狂翻動，一個又一個的文字從書頁之上跳出，投入到葉零體內。
諸多經卷在葉零心中一閃而過，甚至包括了許多功法修籍。
《修身真訣》、《道德劍訣》、《符籙總綱》，甚至還有一篇讓葉零隻看一眼便心神悸動的《心魔真訣》。
“文字神念，合二為一！”
吸納夠了文字，葉零文心道胎上噴發出點點星雨，將這許多文字與自身神念結合在一起，恍若一朵朵躍動的文焰，神念流轉，便有一個字跡閃動，總共五千六百個，星羅棋佈，形成一片文字海洋，蔚為壯觀。
葉零心神連續轉得幾轉，便將這些神念固定。
只覺神清氣明，滿腹珠璣，似乎吐息間都有通達天地之力，提筆時便成經天緯地之文，文息猶如實質，瀰漫周身，葉零第一次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什麼才是真正的腹有詩書氣自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