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話 入夢夢回

夢裏的木城還是老樣子，陳舊的房子，枯黃的樹木，秋天的草皮發出微微苦澀的乾涸，站在迷茫的街道，小小的我頭上灰撲撲的，一半辮子扎着，一半卻散落着，手臂上有一條長長的口子，往下流着血，沒有哭，只是咬着的嘴皮，開始發烏，小小的身軀開始發抖，倔強的表情，讓現在的我看着都有點為那個自己難過……

不是被欺負，也不是被打罵，那條長長的口子，是我第一次自殘弄上去的，半長的頭髮，不是為了美麗，僅僅只是懶得剪，亦或者是養母不喜歡在我的身上花錢，第一次嘗到血液的味道，以及活着的疼痛和那麼真實的感覺，我看着天空，胡亂的把散落的頭髮紮上去，站在路邊，看着鳥飛過天空留下的細細的痕迹……

“涼伊，你在這啊，找了你老半天，怎麼沒去天台啊……我等了很久誒，喂，你手臂上怎麼那麼大條口子，快，跟我回去，不包紮一下，會感染的……”小小的湛櫟拉着一動不動的我，往他家裏走去，我也任由着他拉着，不過視線卻一直望着樹上的鳥窩，鳥媽媽正給鳥寶寶餵食，嘰嘰喳喳的，十分歡樂……

“湛櫟……”看着那棵樹漸漸地離開視線，視線一開始慢慢迴轉，輕輕地叫住湛櫟，“我的媽媽不是我的媽媽……”

湛櫟停下來，不解的，但其實是不可置信，完全沒明白狀況的對我說：“啊？什麼意思，不可能吧……”

“今天，她衝著我發火，說她恨我，說要是沒有我就好了，說我這種孩子養起來浪費錢，說我不是她的孩子，是抱來的，說我是野孩子……”我一字一句的說著，沒有表情，沒有痛苦，好像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一樣，按了按發痛的頭皮，理了理頭髮，暗自笑了起來，“她發了瘋一樣的扯着我的頭髮，像是扯着的是她的仇恨一樣……”

我也不知道當時說那些話時是什麼心態，真的不難過嗎？真的不覺得自己說的那些話並不是那個年紀說得出來的話么？我想不起來了，只是記得看到湛櫟被嚇着的表情，我也不再說話，也許從那個時候其實我就變了吧，只是有湛櫟的陪伴，便不那麼的傷感，他重視着我的感受，保護着我，不讓別的小孩欺負我，像個大哥哥一樣……我沒有了那麼多的悲傷，只是回到家裏，才開始變得無所適從……害怕着養母突然出現，帶着煙味和酒味，所以回到家裏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鎖在屋子裏，用被子團團裹住……蒙住耳朵睡覺，因為打不開門的養母總是喜歡踹門，大喊着，要我滾出這個家……

可我不知道離開這裏我還能去哪兒，所以只能留在這一處小天地……唯一要感謝的是沒有喝酒時，養母並沒有把我趕出去……

慢慢的睜開雙眼，是學校的教室，明亮的發白的燈光，隱射着慘白而乾涸的夢想……

這個夢做了好幾遍，是因為我不想忘記自己還活着，正是因為這些疼痛，我才能為了自己，好好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