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55你背我吧】
“阿彌陀佛。施主果然好耳力。”
光那變態的笑聲就夠受了,再聽這輕佻的語氣,小喬垮下臉來,抱着腦袋哀號:“完了,是了塵……”
掌管少林寺刑罰的武僧,出家前是個貪酒好色的花花公子,出家后信奉“酒色穿腸過,佛祖心中坐”。此人不但剛愎自用,且心狠手辣,狡猾善變,騙死人不償命,唯一的優點是論起機關陣法,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這麼一個不像和尚的和尚至今還沒被逐出少林,絕對是個奇迹。
小喬寧願聽了空方丈念一天緊箍咒,也不想和了塵多說一句話,哪怕是只是打招呼。
據焚凰宮和少林寺打交道的經驗來看,了塵只會讓人倒霉。
風從門窗灌了進來,房梁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木門大開的那一瞬,小喬看到了不遠處山頭上一排光禿禿的腦袋。
在一堆渾身是肌肉的銅人羅漢中間,有一個身形消瘦的和尚格外搶眼。
除去頭髮不說,他生得唇紅齒白,風流嫵媚,顧盼之間帶着幾分澀然,活脫脫一個陰柔版蕭楓。對比太鮮明,放在往常,小喬肯定捧腹大笑。可惜對方是了塵,開門見山一句話就讓她想哭都哭不出來。
了塵收斂了狂放的姿態,正色道:“我道哪個妖人敢在嵩山作孽,原來是有人在背後撐腰。”
小喬的眼珠子左轉轉,右轉轉,沒看到白衣人身邊有別人。
“喂……那個撐腰的人,不會指我吧?”
這個玩笑會害死人的,快別說下去了。
了塵含笑,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別裝了,就是你,你勾結魔教叛賊,在場的有眼睛的都看到了,人贓俱獲,耍賴沒用。
“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英雄大會一別,小喬夫人越發得艷色驚人,難怪洛宮主不惜疏離三千佳麗,也要一親芳澤。若不是正邪有別,小僧都想在衣而為領,承華首之餘芳,在腰而為帶,束窈窕之纖腰……”
不顧十八羅漢中坐鹿羅漢的猛咳,了塵正說得興起,半截樹枝擦着他的頭皮飛過。
白衣人垂眸:“魔刀多日不見血,已經饑渴難耐。”
再不乾不淨,第一個切你。
摸摸擦傷的光頭,了塵訕笑:“施主此言差矣,昨天夜裏你才在嵩山派殺完人,何來多日不見血之說?”要不是你,老子現在正在禪房打瞌睡,用不着這麼興師動眾。
小喬訝然:“昨天夜裏嵩山派死人了?”
他晚上不是還和她在登封嗎?他把她打昏后再跑去嵩山派殺人?扯淡吧,這不是人類的速度。
了塵意有所指地笑:“小喬夫人何必明知故問。”
呆愣了片刻,小喬對着白衣人怒笑:“把我拖下水,你的目的達到了!”
白衣人淡淡道:“往後退。”回護之意昭然若揭。
“靠……”
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幹凈了。
瞟了一眼筋肉結實的銅人羅漢們,估算一下自己帶傷出戰能有幾成勝算,小喬翻了個白眼,罵罵咧咧地躲白衣人身後去了。識時務者是俊傑,她可沒天真到以為這個時候捅他一刀,了塵就會把她好人。
十八銅人之所以厲害,倒不是因為他們武功有多高。
拆開來打,估計就白霜那個水平,運氣好點小喬一刀解決一個。
可這群人會陣法,刀槍不入,十八個人變幻隊形,圍追堵截,無往不利,等到敵人筋疲力盡,鐵網一撒,大功告成。
而且又是了塵親自出馬……
他奶奶的少林寺,打算對焚凰宮動真格了。這次要是不幸被抓,直接宰了還沒什麼,萬一用我和迴風換什麼東西,我還有臉回凰宮么?臉面是個問題,以後還能不能從暗部的眼皮底下溜出來是另一個問題。想到種種問題,小喬把白衣人的列祖列宗問候了個底朝天。十八羅漢在了塵的號令下,分別向兩邊包抄,形成鶴翼,把兩個人困在陣中,她黑着臉想退回木屋裏,一根齊眉棍攔住了她的去路。
“阿彌陀佛,白施主留步。”是伏虎羅漢。
小喬眼波一橫:“留什麼留,不是有人陪你們打么,規定了我一定要出手?”
呃,這倒沒規定……
人家不還手,總不能一棍子敲下去吧?伏虎羅漢的手就這麼停在了空中,面對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打又不是,不打又不是,只好向了塵求救。
了塵也沒料到小喬這麼不仗義,竟然讓同夥一個人打十八棍。
他敲了敲眉心道:“小喬夫人,雖然小僧是很想你放棄抵抗同我回去問罪啦,但是,別人浴血奮戰,你卻想着趁亂逃跑,是不是有點不厚道,嗯?”
言語間,手勢一變,十八羅漢收緊包圍圈,把最後的退路也給封死了。
環形陣內棍棒交錯,知道今天要對付的是什麼強度的敵人,十八棍中有九根是灌了鉛的鐵棍,尾端附有倒刺,稍微擦着一點,就要皮開肉綻。
聽說過這些棍子的厲害,小喬知道再冷眼旁觀,遲早要屁股開花。
她腳下一滑,躲開兩根鐵棍,打起精神強笑:“了塵大師想多了。想當初我和你師兄了空老禿在英雄大會上比武論招,風流瀟洒,儀態萬千,鎮定自如,得心應手,不服吹灰之力擊落他手中的禪杖,教他自愧不如甘拜下風仰天長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狂……”
“你——”你放屁!
嘩啦啦一陣響動,大約是沒見過這麼說大話的,幾個羅漢一個走神,讓白衣人一刀把他們的棍子悉數打散。
了塵臉上頓時蒙上了一層陰雲。
“如此神勇如此天縱奇才的我,怎麼會丟下同伴自己逃命呢?我當然是,靜觀其變,先讓他試試你們的深淺,等到時機成熟,才施展出我焚凰絕學,一舉將你們——打敗!”
抽身閃過陣勢最兇猛的地方,小喬成功地把白衣人推到了風口浪尖。
這時候還不忘佔據安全的位置,了塵對她的無恥又有了更深一步的見解。
望着臉漲成豬肝色的羅漢們,一直沒出聲的白衣人不禁揚了揚嘴角。
也許,只有他才知道她心裏的算計。
銅牆鐵壁如流水,一波退去,一波又起,並不是武功高就能闖出去。傳說許多絕世高手對它不屑一顧,過於輕敵,最後活活累死在了陣中。小喬這麼做,無非是想保存體力,等他疲憊了,她再換上,雖然他們只有兩個人,卻是對付車輪戰最好的辦法。
銅人陣生生不息,大陣中套着小陣,想要突破確實不容易。
好幾次都是勘破陣眼,生門打開,卻又亂入了另一個陣法之中。沒有破解的辦法,那就只有耗,用《魔刀》心法把羅漢們震開,看是他撐不住,還是他們先倒下。
了塵盯着包圍圈整整盯了半個時辰,姣好的面孔上有了殺氣。
“既然你們負隅頑抗,那便怪不得小僧了。”
他變幻手勢喝令道:“眾羅漢聽令,九人一組,三人一股,把他們兩個分開,列陣再戰!”
了塵不是吃素的和尚。
但他小看了《魔刀》的威力,以及這兩個人的默契,或者說,小喬的死皮賴臉程度……
反正自己被歸為了幕後指使人一類,她也就不和自己屬下客氣了。把他們隔開,讓她單獨去對付九個羅漢,她可不樂意,在眾僧換陣之際,她輕輕一躍,騎在了白衣人背上。
為了不至於在激烈的打鬥中被甩開,她伸手扒拉住他的脖子,整個人以一種難看的要命姿態死賴在對方身上,“乖乖的,好好打,一會主人喂你好吃的。駕~!”
你這是欺師滅祖!
白衣人憤怒了。
他顧不上背後挨了一棍,一把把小喬從身上扯下來,掄結實了扔向天空。這一下來得太快太突然,了塵仰起脖子,還來不及罵她活該,臉色就變了。
小喬飛出銅人陣重重地下墜,下方正是木屋旁的大樹,她藉著白衣人灌注在她身上的力道,用力往下壓,孩童手臂粗細的樹枝不堪重負,透過三人一股之間的縫隙,倒向陣中白衣人的位置,力度的控制和角度的推算令人嘆為觀止!
煮熟的鴨子要飛掉,了塵在眾人反應過來到底發什麼什麼事之前,破陣而入,手中的鐵杖擊向白衣人的天靈蓋。
不能生擒,就殺!
這是了塵的一貫作風。
彷彿預見了白衣人的腦漿迸裂,眾位羅漢的臉上浮現出了悲憫之色。
然而,他們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魔教沒有省油的燈。
要比陰險狡詐,了塵未必會贏。
勒令羅漢們分成兩組六股,看起來無比正確,用在小喬身上,卻是錯誤的開始。企圖用禪杖擊殺白衣人,是了塵犯的第二個錯誤。他的第三個錯誤,是白衣人用刀勾住他的禪杖往後拉時,他下意識地想奪回武器,在他手腕使力之時,白衣人猛地一鬆手,順着他的力道彈向了對面的山壁。
與此同時,小喬也鬆開樹榦,憑藉樹的回力彈了出去。
隔着一個山頭,她放聲喊話:“謝謝大師助我們一臂之力,這筆賬焚凰宮記下了!”
了塵氣結,禪杖一頓,激起地面的渦旋。
“都愣着幹嗎?給我追!”
雖說跑路是小喬的專長,但一路上山道坎坷,怪石嶙峋,還隱藏着各種機關陣法,不小心走錯一步,就可以看見毒水四濺,箭矢橫空,如果不是白衣人及時把她從險陣中拉出,她早就交代出去了。
“別以為我會感激你啊,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氣喘吁吁地從土坑裏爬出來,小喬狠狠地瞪了身旁的人一眼。
白衣人冷冷道:“你想設計把我困在土木陣中,轉移了塵的注意力,自己一個人離開?”
“咳咳……沒有的事!”
剛出來又差點摔回去,小喬心虛地大叫。
見鬼啊,要不要這麼一針見血?!
白衣人轉過身去,顯然對她的人品不抱任何指望。他撕下衣角,簡單地裹了傷口,又從身上拿出一個白瓷瓶,把裏面的葯倒出來吃掉。
“那什麼……”小喬欲言又止。
“怎麼?”
“我們之前很熟嗎?”
白衣人的動作僵了一下。他系好面紗,重新轉過頭來的時候,眼睛上的紅紋已經消失了。“魔刀大成,殺念橫生,我若發狂,自己也不認識,你又怎麼會認識?而且,瓶子裏的積雪散只能維持我一時冷靜,你最好適合而止,把方才偷走的葯還回來。”
“……”
了塵還在搜山,僵持下去只會讓他坐收漁利。
小喬哀嘆着把葯丟回去:“好吧,你贏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眼下的情況,還是逃命要緊,至於報仇雪恨什麼的——
“哎呦!”
跟着白衣人走了幾步,小喬嘶聲痛叫。
他回頭。
小喬冒着眼淚花道:“你背我吧……我走不動了……”
頓時,白衣人額角青筋竄起。他看着小喬被羅漢棍扎得鮮血淋漓的腳,半晌,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把她扛在了肩上。
“xxx!放我下來!”
不用懷疑,這是一個充斥着鬼哭狼嚎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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