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認命
漆黑的夜空之上，彎月如鉤，淡淡的月光，將賭場大廳之後的一片院落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銀紗，顯得格外朦朧而幽靜。
院落之中，一條細碎曲折的石子小路上，一道窈窕的倩影正默默地行走着，此時她的步履並不如其身姿那般輕盈，腳掌的每一次落下都是會發出一道細微卻低沉的咯吱聲響。
“紫嫣，還沒去休息呢。”寧靜突然被一道關切的聲音所打破，旋即石子小路的一條分岔道上走出來一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衣着華貴，臉色柔和，望向那道倩影的目光中滿是慈愛，此人正是當日洪辰在議事大廳內所見到的林家族長，林震。
林紫嫣停下了腳步，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抬首，此時她的俏臉在月光的映射下顯得尤為蒼白。
頓了片刻，貝齒用勁抿了抿紅唇，林紫嫣緩緩側轉，俏臉上扯起一個勉強的笑容：“父親。”
“紫嫣，過了今晚便是到了三天期限，唉…明天或許真的是要給曹家一個答覆了。”林震幾步上前寵溺地揉了揉林紫嫣頭頂的青絲，目光在後者泛白的小臉上凝了一會兒，旋即臉色微沉地苦嘆道。
“父親，長老們的意思呢？”目光緊緊盯着林震，林紫嫣柔弱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波動。
“這……”林震的臉色驟然一苦，旋即搖了搖頭，惱怒道：“這幫老傢伙，活了一大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一道怒罵之後，林震的聲音突然一滯，望向林紫嫣的目光逐漸現出了一抹頹色，繼而聲音也是變得凄然起來：“也不能全怪他們，別說三十歲以下，就算是大長老都未必能贏得了曹天。”
“失去了賭牌，這至尊賭坊也就要改姓曹了，這簡直是把我們林家往絕路上逼啊…”
林震的話音越來越弱，林紫嫣的心頭泛起陣陣寒意，她不自覺地將失落的目光望向賭場的方向，一對冰涼的玉掌緊緊地握成了拳頭，胸脯也開始有了明顯的上下起伏。
“紫嫣…”看着此時內心掙扎的女兒，林震張了張嘴巴，到口的話卻是生生地咽了下去，猴頭翻滾了幾下，終究還是選擇了沉默。
“父親，女兒就算嫁給了曹天，難道曹家就真的會放過我們林家。”沉靜中，林紫嫣突然開口道，聲音冷而嘶啞。
因為林紫嫣的話而嘴角一陣抽咧，林震的心在一霎時猶如被鋼針給狠狠地扎了一下，他乍然閉上了眼睛，沉沉地吸吐了幾口氣，當再次睜開雙眼之時，整個人卻是似乎蒼老了許多，這一刻，他無言以對。
林紫嫣緩緩側轉頭，看着平日裏頗具威嚴的父親，此時竟成了這般模樣，她心中的酸意達到了頂點，幾滴晶瑩不爭氣地在眼眶中打轉。
凝了片刻，林紫嫣猛然轉過身，仰起了雪白的下巴，隨着兩道溫熱順着臉頰不住地滑落，她的心頭顫慄地祈禱着：“如果真有神靈，請救救我，救救我們林家…”
久久望着夜空中冰冷無情的勾月，暗沉無光的星辰，林紫嫣的心中終於是如認命般放棄了最後的抗爭，她漸漸將淚水止住，嘴角掀起一道僵硬的弧度，帶着細微的泣聲喃喃道：“父親，有些事情你就和長老們決定吧。”
林震沒有答話，只是臉色悲戚地揚起了頭。
靜，靜的令人感到壓抑，而此時卻是能清晰地聽見一道急促的腳步聲正由遠及近而來。
林震與林紫嫣幾乎同時點下了腦袋，沿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目光中的凄戾神情也是收斂了許多，少時之後，一名侍女便是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之中。
見到林震二人，侍女先是一怔，旋即有些慌亂地快速上前，無措地道：“林族長，小姐，不好了，賭場出事了。”
“什麼事？”林震眉頭驟緊，沉聲問道。
“有人連贏了十局，整個賭枱已經輸了兩萬多金幣了。”喘了口氣，侍女還沒來得及定下神來，便小臉通紅地彙報道。
“林蕭呢？”林震脫口問道。
“林公子已經去了，但……那人……”侍女有些氣急，一時說得斷斷續續。
林紫嫣不急不緩地走上前，對侍女按了按手掌，示意後者穩定一下情緒，旋即轉身對着林震，冷冷地道：“父親，會不會是曹家的人？”
“難不成是想給我林家先來個下馬威？”眼珠晃了晃，林震臉色難看地猜測道。
“小姐，那人說了一定要見到你，不然他今天便會一直賭下去。”舒緩了幾口氣之後，侍女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她一隻手仍是撫着胸脯，口中卻是驚急地道。
“哼，曹家這幫人渣。”緊了緊拳頭，林震的臉色變得極為肅穆，沉思片刻后，對着林紫嫣，道：“紫嫣，你就不要去了，我親自去看看。”
林紫嫣猶豫了一下，緩緩搖頭，黯然道：“父親，這點小事還是讓我去吧，反正這也是早晚的事情，再說這是在我們林家的賭場內，他們也不敢亂來，父親如果出面有些事情反而難以處理，而且現在長老們應該還在議事廳等您呢。”
說完，林紫嫣不待林震答話，對着後者神色堅絕地點了點頭，心中憂嘆一聲，之後便是指揮侍女在前面引路。
林震在一聲苦嘆之後，憤憤地揮了揮拳，滿含不甘地轉身向議事大廳行去……
賭場大廳內，一張擺放在中心位置的賭桌周圍現在是密密麻麻擁滿了人，一陣陣張狂的喝彩聲此起彼伏地從人群中傳來。
賭桌的弧心位置，坐着一位身穿藍色錦衣的青年，青年的容貌霎是英俊，其胸口掛着一塊極為華麗的水晶吊牌，吊牌之上赫然一個湛藍色的“賭”字，這位青年便是林震口中的，林蕭。而此時林蕭的臉色有些陰沉，額頭也是溢出了點點汗珠。
在林蕭的對面，賭桌的周邊已經被賭客們站得水泄不通，他們個個激動得滿臉通紅，而儘管如此他們卻是無一人入座，只是目光火熱地盯着坐於他們身前的一名少年，這名少年正是洪辰。
“我只是要見她，不然我會一直賭下去。”手中捏着五個金幣，洪辰的目光直視林蕭，平淡地道。
“少廢話，下注吧。”聞言，林蕭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旋即牙關一咬，伸指指向下注區域，恨恨地道。
洪辰淡笑了笑，不多廢話，將五個金幣放在了賠率為一比二，大的方格之內。
而當洪辰的注碼放定后的一霎，周圍立刻如炸爐般鋪天蓋地的金票蜂擁而至，全部被堆在了與洪辰押注相同的方格之內，少時之後，便是達到了單局的下註上限二千個金幣。
“叮，叮，叮。”三聲脆響之後，林蕭手指顫抖地掀開了骰盅。
“三，三，五，十一點，大”
當結果公佈的那一刻，賭桌周圍頓時響起了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聲，而林蕭的眼瞳卻是微微一縮，旋即頹喪地拉下了臉。
“我並不想這樣，我只是要見到她，這很重要。”隨手接過林蕭遞過來的一張金票，洪辰神情認真地低聲道。
“做夢吧，別以為自己有什麼了不起，紫嫣是你這種傢伙說見就見的么！”無視洪辰的話，此時的林蕭已經被憤怒沖爆了頭腦，怨恨的目光緊緊盯着前者，壓低嗓門道：“你就狂吧，看你今天能不能走出林家賭場。”
聽着林蕭帶着威脅意味的話語，洪辰的小臉也是微怒地沉了一些，不過他現在根本就沒有心思去理會前者，今晚如果見不到林紫嫣，那可能一切都晚了。
“接下來，我要押注點數了，我不想在浪費唇舌，我今晚一定要見到她。”咬了咬牙，洪辰把心一橫，低沉的聲音便是自口中傳出。
洪辰的字音剛落下，林蕭便是怒不可遏地一掌狠狠地拍在了桌面上，而當他意識到因為自己的舉動竟然周圍的賭客們都是投來了憎惡的目光，他不由地縮了縮脖子，深深吸吐了口氣后，從牙齒縫裏擠出了兩個字；“隨你！”
骰盅再度合上，一陣搖晃之後落定，這一次，洪辰沒有再說半個字，既然走到了這一步，那便只有讓賭場輸到肉痛，才會有真正能說話的人出面，那樣的話自己才有機會在今晚見到林紫嫣。
手中捏着五個金幣，洪辰稍稍定了定神之後，便是準備伸出手掌。
而就在這時，洪辰忽然感覺到身後的賭客們開始提前騷動了起來，他遲疑了一下，旋即目光隨意地向前掃出一個半弧形，卻是在林蕭左側後方一道曼妙身影上陡然停住了目光。
此時，那道倩影的主人一隻玉掌捂住了櫻桃小嘴，嬌軀微微顫抖着，泛着陣陣波盪的美眸正死死地盯住了洪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