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匪我思存
顧九想掙脫開寡月的手的,到底是怕被有心人瞧見了。
不過是一道賞賜的菜,又何須緊張?靜了靜,她朝高座的聖上瞧去,卻瞧見三兒也正在瞧着她。
卿沂同她微笑,她怔了片刻,頭一低,做出臣子之態。
這時殿前出現一個宮女模樣的人,她端着案盤低垂着頭。
大臣們不會去注意一個不起眼的宮女,顧九卻不可遏止的朝那宮女望過去,倒不是別的,她只是想知曉那“飛花亂”到底是何物。
顧九美目一眯,那宮女分明是腿腳不便,雖說低着頭卻能看到那臉上有傷。
聖上命這樣一個人來奉菜又是何意?
不是她非要往此處想,只是終究是太可疑了。
當那宮女緩緩走近,顧九身子一震,那張臉上雖然有淤青,也敷了粉,但是還是叫她認出來了!
“是你……”顧九竟是喚出聲來。
那“宮女”聽到顧九的聲音抬眼望向顧九,那張滿是淤青的臉上,陰狠的鳳目死死的凝着顧九,想要用眼神將顧九殺死一遍!
寡月也隨着顧九望了過去,那女子的臉映在他的眼帘之中,他身子震顫了一瞬。
這女子不是在天牢裏頭?今日怎麼會出現在這宮晏之上?
郎凌霄臉上帶着詭異的笑,她瘸着想要腿朝顧九走來。
此刻她的身後卻現身一個黑衣人緊緊地拉住她。
郎凌霄似瘋了一般將手中的“飛花亂”朝顧九拋了過去——
這時候不光是離顧九最近的寡月,還有三個人影都晃動了一瞬,只是洛浮生最快,當即閃身到了顧九面前……
此刻那高座上的少年美目一眯,將才似乎許多人都瞧到了這一幕。
卿沂一拍桌子從金座上站起:“郎凌霄,朕法外施恩赦免了你,你戴罪之身不思悔改!想對九姐姐下手!當朕養得侍衛都是死人嗎?!”
他說著隨手將面前的金樽掀了下去!
眾人駭了一跳,寡月與顧九相視一望,鉗制着郎凌霄的洛浮生也放了手,將那郎凌霄交給黑衣人後,跟着眾人跪地。
“聖上息怒。”眾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卿沂唇角一揚,明顯氣得不輕,他未看眾臣子,而是朝郎凌霄望過去,他同那黑衣衛道:“將這瘋婦拖下去亂棍打死!”
這時候一個賢士閣大臣上前數步跪下道:“聖上憐憫此婦,將此婦帶離天牢,沒想到她不是悔改,如今還想着‘行刺’相爺夫人,此等婦人理當被處死!”
黑衣衛手中的郎凌霄一聽到要將她亂棍打死,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末了她瘋了一般地想要掙脫開黑衣衛的鉗制。
“不,我不要被亂棍打死,你們不若給我一刀來得痛快!我不要亂棍打死……”她連連搖頭,半晌,又望向顧九和陰寡月,“我要殺了他們,是他,是他逼死了卿灝!,是他把我關進天牢裏頭,不給吃不給喝,那些噁心的牢頭還亂摸我……我是太子妃,他們怎麼能這麼對我?沾了鹽水的鞭子打我,把我的衣服全部剝光……他們不是人,我要殺了他們!”
婦人說著讓眾人震撼的話,有些臣子都下意識的瞥向寡月和顧九。
陰寡月的臉色更加陰沉,掩藏在袖中的手不經意間捏握成拳。
沒有想到自己看着長大的聖上,竟然有此等心思……
他若想要,他可以給他的,為何要用這種方式呢?
“給朕住口!”卿沂冷目一掃那瘋婦說道。
郎凌霄低頭冷笑,這皇上不就是想要她說出這些兒嗎?如今倒是演戲演得極好……
那麼,如今站在高位,權傾天下的陰寡月,與淪落為階下之囚的她又有什麼不同?說不定,用不了多少日子,他們會比她更慘!
他們也會被那些牢獄們欺凌,那高高在上裝模作樣的相爺夫人也會被人打瘸了腿,讓那些噁心的男人們褻玩戲弄!陰家夫婦他們不會比她好過!他們會死得更慘!
想到這裏郎凌霄突然大笑起來,她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再過不久,他們也一樣……
帝王不會讓有阻礙他腳步的人存在,陰寡月是帝師,自古帝師皆無好命……
她郎凌霄只求能活着看到陰氏夫婦進天牢,最好是受世人唾罵,不得好死!
“哈哈哈……陰寡月你狼子野心,在蜀地的時候還勸說太子,你想要得到太子還有我爹的殘餘勢力,你想要的不止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吧……哈哈哈,這江山就要改姓陰了!陰寡月你野心勃勃,你不得好死!”女子發瘋似的大叫。
在場人的面色都陰沉了些兒,一瞬沉默,都不敢多說一句。
那黑衣衛一掌摑在郎凌霄的臉上,如此重摑了幾巴掌,順勢塞了一團布到郎凌霄嘴裏。
女子臉腫得老高,被人反鉗着手拖了下去。
陰寡月的臉色沉鬱低沉,顧九離得他這麼近,已然感受到他身形的震顫。
聽了郎凌霄這麼惡寒的話,她心裏難受至極。卿沂……他今日讓郎凌霄進殿,導演這麼一出,絕對不會是無心的……
陰寡月,他原來獨自承受着這麼多。
原來,不明白的人是她……
三兒變了,或者說帝王本是善變的,也許是在那個位置上呆久了,心都會冷下來吧……
或許上蒼不想看到卿夜闌的改變,讓他早早的辭世;或許,活得越久,被這塵世污濁得更加厲害……
高處不勝寒,她能明白卿沂的委屈與難處,他這麼做,他們不怨恨他,那麼……
只求他最後放他們還有他們的親人朋友們一條生路好嗎?
顧九仿若覺得身上的力氣被抽空了,她本想着同三兒再好好說說話,或者他們還可以像以前那樣交流的……她神情一轉哀傷,一時間她覺得無數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與寡月身上,有那些朝臣的,也有那些命婦的……
“一個瘋婦的言語,你們就真信了?都站着作甚?既然如此,朕看這宮晏也不必再繼續下去了!都散了吧!”卿沂目里似是冒着火,他冷聲道。方才,不經意間的一瞥,他瞥見了顧九臉上的哀傷神情,他多想上去告訴他們再等等,等他布了此局,除了奸佞,就太平了……
他忍了這麼久,不想功虧一簣了。
朝臣們見聖上臉色陰沉,都行了跪禮,陸陸續續地做退了。
卿沂偏着頭,側臉顯得高傲無比,少年的下巴退去了豐潤,逐漸地變得尖削,也逐漸露出俊朗之態。
光影照射在他的身上,顯得尤為孤寂,他才十五歲便要獨自一人承受高處不勝寒的寂寥了?
窸窸窣窣的步履聲響起,許久少年帝王才對一旁的近侍,淡淡道:“要丞相夫人在宣業門等朕……”
玄達唬得不輕,抬眼望着群臣皆散的大殿,徒生一股賓客散盡的凄涼之意。
他抱拳退下,邁着大步朝殿外走去。
玄達的思緒是複雜的,許多畫面打腦海里一閃而過,有那年初見時候的三皇子,猶記得那時在安蕪殿當值,那小皇子捧着書冊在玉簪花樹下,濡濡地念着那句:“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一晃九年了,他一直記得。
思緒迴轉至璃王薨的那日幾,再至後來天壇祭禮,後來的登基大典……
九年真快,眨眼之間的事情……
他正中門前攔下了丞相夫婦,打拱作揖,將聖上的話轉述了一遍,不必他抬頭,他知道他二人眼中的驚愕之色。
顧九對聖上找她宣業門問話顯然是一訝,寡月握着顧九的手,如他心思縝密,自然是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聖上只說要她去?”寡月皺眉問道。
玄達低頭道“是”。他心裏替聖上覺得委屈的同時,也覺得聖上這麼悶頭做事,不和人打招呼的做法不對,為何不同相爺商量了再行決議?如今這二人誤會大了!莫不是相爺以為聖上要軟禁了他夫人?玄達暗自搖頭……
顧九緩緩地鬆開寡月的手,朝玄達道:“大人帶我去吧。”
她偏頭又給寡月遞去一個放心的眼神,笑了笑,只道:“兩孩子還需要照料,你先回去,聖上不會讓我呆太久的。”
寡月知曉她是安慰他的,她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卿沂喚她去宣業門作甚?
他有些慌了,卻又不敢表現出來,心裏一直安慰自己:她會沒事的。
卿沂,真的想和他攤牌了嗎?
他只覺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就這麼瞧着顧九鬆開他的手,帶着臉上淺淡的笑容,離他而去……
等那瘦下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下,那宮燈的盡頭,他才意識到,九兒已經走遠了。
他嘆了口氣,又不知過了多久,才邁着沉重的步伐朝宮門外走去。
小易只見到了主子,卻未曾見到夫人同回,難免多問了句:“爺,夫人呢?”
寡月身影一震,靜默地上了馬車,他揚揚手只道:“走吧……”
小易嚇了一大跳,怎麼來時兩個人,回去成了爺一個人?他不敢想,咬着唇也不敢問,委屈地解開馬韁,載着寡月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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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九被玄達引着去了宣業門,宣業門前繁花如簇,不過這個時節倒不是什麼真實的花卉,全是宮中的能工巧匠們用布品做出的假花,看着卻足以以假亂真。
“即便是錦帛所成,遠遠地瞧着就同三月里的真花……”
身後傳來少年淺淺淡淡的聲音,顧九愕然轉身,那少年靜靜地站在她身後,玄達還有那些宣業門的宮人們早已不知所蹤……
那一刻,透過宮燈,顧九仿若瞧見一個孤獨平凡的帝王,那小小的、倔強的臉上,寫滿了酸楚與蒼涼,他才十五歲,卻承受了世間最高的殊榮,九五之尊的榮譽,也背負着整個天下的擔子……
“三兒……”她失神的喚出口,心中百感交集,末了,恍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她跪地,淡淡道,“聖上恕罪……”
那少年猛然望向她,眼底有淡淡的自嘲,他緩緩上前將她攙起,淡聲道:“九姐姐請起。”
這樣的親近與親昵讓顧九覺得很不自在,她隨着他起身,又被她牽着入了宣業門。
宣業門殿前的燭火不似乾元殿的明亮,昏黃之中親切的同時卻又覺得偌大的殿宇,若是只有一個人,會顯得壓抑而又孤寂……
也正是這裏,帝王每日在此修行,也正是這裏,有臣子在此面壁。
“我待你如同待我姐姐……”
他握着她的手,柔聲道。
他解釋不了那麼多,只想說,他待顧九,待陰寡月,都像待他的哥哥卿泓一樣……也許初心會改,只是他不會傷害他們。
顧九不懂卿沂是何意,只知他話裏有話,語句里似有她不懂的東西……
握着她的那雙手似要漸漸抽離,卻被她猛然握住了。
“聖上……什麼意思?”
她急切的問,他不答。
“聖上可是遇到難處了?”於她想到的只有這麼多。
卿沂震了一瞬,這朝堂紛亂複雜,攀枝錯節是前朝遺留下來的恩恩怨怨……
他哥哥說過大雍的江山早在他父皇手上的時候就開始潰爛,各股勢力暗自勾結,似乎人人都有野心……
這大雍看似山河俱在,也莫不過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罷了……
他從風武手中接下的大雍千瘡百孔,陰寡月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清了一大批餘孽走,也背了無數的罵名,這一年形勢看似漸好,可是君可見那些貴族勢力又蠢蠢欲動了?
暗流在看不見的深處,就在他們觸摸不到的地方,指不定哪些人在暗自勾結呢!
這江山是人人都想坐,不論什麼正統不正統,得了便是得了!
他倒吸一口涼氣,只是搖頭,許久背對着顧九道:“夫人回去吧。”
顧九蒙了片刻,一時間叫她如何弄清楚這人在想什麼?難道做了皇上后都變得複雜而難以捉摸了?
她想上前去問,卻見那少年緩緩的抬起手,打住了她。
外頭已有宮人前來催促,顧九皺着眉,愈發不懂了,無奈之下,她行了揖禮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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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將立春,夜裏落了一場雨,庭院內的枯木受了一夜的洗禮,雨後的空氣格外的好,泥土的氣息從窗戶處飄了進來。
微垂着頭的男子愕然睜開美目。
有飛鳥撲騰而過,末了他的目光落在窗前,只見是一隻毛色灰黑的鴿子。
鴿子紅色的小腿上綁着一物,那人眸子一眯,末了,伸手抓住那隻鴿子,取過它腿上的竹筒。
是密函。
他陰寒的目一掃紙條上的小字:初二,燕北有異動,勿必警惕。
黑袍人身子一震,那紙條於他指間化為齏粉。
他也早知燕曜此人之野心,沒有想到一年半的時光里,他和陰寡月派到燕地的人馬帶不到可靠的消息,更不能拿他怎樣!如今終於帶來了消息,卻是燕北有異動!
他從座椅上站起,黑色的衣袍涌動,大刺刺的破門而出。
從孤府出去,孤蘇郁帶着幾個近侍去了軍營。
“近日長安四城門增加禁軍,換班時間縮短,每隔半個時辰換一次班。”
將士們將這消息一層一層的往下面傳。
孤蘇郁微眯眸子,燕曜此人十幾年不曾落下把柄,數月前,借慕容鮮卑一事要辰王出兵,也未曾將他拿下,可見其人心思縝密,若是真是能留下蛛絲馬跡,讓他的人察覺燕北有異動,說明他已做好了十足的把握!
他敢篤定,燕曜手中的兵馬一定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至於燕曜的底細,除去得知他是燕氏嫡長子以外就沒有再查出別的來!真是燕氏嫡母所生?
“韓溪,你給我安排一下,我要見陰寡月。”孤蘇郁同身後的人說道。
身後的人靜默地領了命當即退下。
韓溪去的時候,陰寡月已同顧九就寢,他摟着她,方才的一場旖旎,彷彿讓他回到了大婚那日,他吻着熟睡的顧九的臂膀,將她微濕漉的發別到一旁。
數個時辰前她被聖上喚走,他覺得他的世界都要傾圮了,卿沂即便是要了他的命都可以,只是顧九不能有事……
他一直隱忍,他一直勸說自己已本初的心態對待卿沂,他還只是一個孩子,他是看着他長大的,終是做不到對他心狠……
他微微合上眸子,酸澀感襲來,讓他心痛無比……
卿沂,他會依舊選擇愛他。
是他將他送到那個位置,卿沂接手了的本就是一個爛攤子,他不怨他,真的不怨……
即便是初初知道卿沂的用心的時候,他也沒有想過責備他。
卿泓生前他不能與他交心,他一直心存遺憾,待三兒,他一直拿他當弟弟來看。
人在成長時哪裏有不犯錯的時候?
他少時也犯過錯,做錯過好多事情,誤會過璃王,拋棄過顧九,埋怨過夜風……他們都願意原諒他,他為何不能原諒卿沂?
他凝着頭頂的芙蓉帳,眉眼一瞬氤氳,他是真的想看着卿沂長大,直至最後娶妻生子的……
這樣他才能帶着顧九和毋忘、衣闌安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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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箕本是不想在主子休息后前來打擾的,可是沒有辦法,那孤將軍的手下強烈要求他來找主子,這不,他硬着頭皮來了……
“爺……”衛箕在門外頭怯生生地喚。
喚了約莫三五聲寡月才聽到,疑了一下,這個時候衛箕他們都不會來打擾了的,今日急忙來喚,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想着他拿起衣裳就往床下走,等穿好中衣,他挑起玉簾出了裏屋在正堂裏頭應了一聲。
衛箕站在外頭長吁一口氣,還算是喚醒了,還好主子淺眠,不會睡得特別沉。
沒過多久,寡月便從房裏出來。
“什麼事?”他問。
“爺,孤將軍府上的韓副將來了,恐怕是有急事。”衛箕趕忙稟報。
寡月點點頭,眉頭一直擰着,不必說,是急事。
正這時候,見高鄴也急匆匆的朝着這處走來。
寡月一怔,看來沒錯,不光是急事,還有可能是燕北那邊來的急事。
寡月邊走,邊示意高鄴稟報。
“雲羅給我來了消息,燕北,燕北怕是有狀況啊爺!”高鄴急不可耐的在陰寡月耳旁說道。
寡月震了一下,示意他別再說下去,兩人一起去見韓溪。
韓溪將孤蘇郁的話傳給寡月,寡月未曾多說,跟着韓溪上了馬車。
孤蘇郁在軍中等陰寡月,沒想到陰寡月這麼快就來了。他眯了下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指了位置讓陰寡月坐。
他官階比寡月低,卻也不曾對寡月講究那些虛禮,還是他一貫的作風。
寡月也不同孤蘇郁講究那些,坐下后,便直接道:“我這邊潛入燕地的人也收到了消息,燕北有異樣。”
孤蘇郁微頷首,揚手要韓溪奉茶。再道:“燕曜敢露出蛛絲馬跡來讓我們發現,不是他大意了,便是他兵馬之數量太過龐大,我想過,不過是這幾日的事情了。”
寡月握着茶杯的手一抖,他微眯着眼,道:“燕曜此人,我查過。”
孤蘇郁聞言望過去,“我屬下沒查到他分毫,難不成你這裏?……”
寡月放下茶杯道:“也不過機緣巧合,探聽到了些兒,你可還記得王舫舫主?正是王玄夫婦回京后帶來的消息,他們在幽州滯留過一段時間,那燕氏本是庶出,只不過後來被燕氏嫡母抱過去撫養了。”
孤蘇郁鳳目以眯,“那他生母?”
寡月頓了I心愛,凝着孤蘇郁道:“是個鮮卑人。”
寡月一出此言讓在場的三人都唬了一下。
孤蘇郁一拍腿道:“原來還有這一層!這便足以解釋了!”
他沒有想到載馳會不顧那燕曜血統收他為徒,一個鮮卑女人的孩子,莫不是還有鮮卑貴族的血統在?
鮮卑族的野性血脈在,難怪這人既貌美,又不乏野心……
那燕曜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捲土重來,想必便是借了鮮卑的勢力!
沒過多久外頭來了動靜,孤蘇郁給韓溪使了個眼色,“出去瞧瞧。”
韓溪出去沒多久,領着一個人進來了。
那人一身黑袍矇著面。
眾人都朝那人望去,孤蘇郁陰寒的鳳目凝着韓溪,顯然是在問為什麼將此人帶進來。
韓溪低下頭道:“他說他要見主子。”
孤蘇郁又望向那黑衣蒙面人士,“你是誰?”
那人拿下矇著面的黑佈道:“是我。”
孤蘇郁認了許久,似是一時間沒有想起來,或者沒有確定。
“稟德六年劍士閣第三,聶霜。”
“是你。”孤蘇郁從座椅上站起來,“你……”他顯然是想知道他來這裏做什麼?來找他又有何事?
聶霜上前一步道:“燕地出事了,估摸着現在燕曜的軍隊已佔領了幽州!辰王這個時候也許已去了鄴城,我是快馬加鞭前來報信的!”
孤蘇郁一震,寡月也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怎麼回事?”寡月問道,怎麼會這麼快?辰王的人連反手的餘地都沒有嗎?
“燕曜挾持了奚家,那王妃竟是燕曜的人,辰王大怒一劍斬了王妃……”說道這裏聶霜低下頭去,他知道辰王一直有意主子(安雨翎)的妻子……不過是見那奚家女長得像夫人,便娶了來,沒有想到……如今倒是主子與夫人逍遙去了,苦了辰王爺。
“那燕家挾持了奚伯,奚家也不敢聲張,我來時燕家正在謀划,估計這會兒幽州城早已硝煙四起,血戰無休了,我來時辰王同我說,真出了事,他會先去鄴城避難,要我先來稟報,聖上年幼,我想了好久便是先來找你,你,在燕地留了人的吧?”聶霜到底一個了解孤蘇郁的,他料定來找孤蘇郁,比直接找聖上要好。
孤蘇郁點點頭,望向陰寡月又道:“想不到燕曜已經動手了,我們的消息來得太慢了!”
燕地離長安太遠,消息走的慢,也是情有可原。
寡月又望向聶霜:“你可知燕曜手下多少人馬?”
聶霜搖搖頭道:“我來時燕曜只是蠢蠢欲動,尚不知情。”
“哦,對了,還有一要事,我的人馬暗中查得,那燕北侯燕氏一脈可能是前朝大祁皇族後裔!”聶霜大聲道。
眾人面色各異,但顯然可見驚色。
皇族後裔?為復國而來嗎?
“大祁不是姬姓嗎?”高鄴道。
“燕太子丹,姓姬,氏燕,先秦男子姓氏分開,這‘燕’姓到底改的不忘本!”陰寡月冷聲道。
“此番燕曜勾結鮮卑,恐怕不好應對。”孤蘇郁冷聲道。
他話音將落,連韓溪常年跟隨在他身後的人都訝了下,主子何時辦事有了忌憚?是因那燕曜是載馳之徒吧?
陰寡月感覺一座大山就要朝他壓過來,他倍感壓抑,那燕曜不能留,如今真成了禍害!朝堂局勢本就複雜,如今這燕曜便是趁着這個時候來的!
他只覺得頭痛欲裂,大雍的江山,不能斷在了這裏!
“有多大把握?”寡月凝着孤蘇郁說道。
孤蘇郁低垂着頭,“長安的精兵在兩年前的那場爭奪中,已損耗的差不多了。我這裏只有一萬,你可以問洛將軍和葉將軍。”
“是時候了。”寡月沉聲道,轉身望向高鄴,“將洛將軍和葉將軍請來,只說來了緊急軍情。”
高鄴覺得這氛圍特別壓抑,讓他覺得背部發麻,看來少不了又是一場血戰了!一下子又讓他回到了兩年前的這個時候,那個時候他同主子們謀划,也是這麼心驚膽戰,只是今天他們要面臨的敵人或許強大的讓人膽戰心驚。
鮮卑人啊……他們看似膚白貌美,卻是力大無窮,強壯高大,殺起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洛浮生和葉羽很快就來了,高鄴在路上已同他們二位講述了大致的事情,讓他二人心裏有了個底。
“燕曜的人馬我會派人去查,查到了第一時間相告。”聶霜說道。
洛浮生沉着眉目,望向陰寡月:“在長安洛營有三萬人馬,江南……”他頓了一下,眉眼一眯,“我父親留給我的人馬很多,但恐現在去調來不急了。不過我可以連夜發密函過去,你們不必擔心。”
“這事要告知聖上。”孤蘇郁托着下巴,他抬頭望向陰寡月,“你若不便去,我待你進宮,現在便去。”
寡月愣了片刻,末了鳳眼一鷙,便是所有的事情都逃不過這人的雙眼嗎?他不答話,帶着些許默認勢態……
他如今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卿沂,或許不過是一句話的問題,也許只是他想得太多了。
“若是……”那白衣男子啟唇又抿上了,他本想說,燕氏太強,若是江山不保,只要大伙兒都平平安安就好,可是,轉眼他想起了卿夜闌,這是他留給他的如畫山河,怎麼就能拱手相讓了呢?他想得心裏發苦,卻又無處宣洩,就同走到華容道里,後面又跟着來了勁敵,那種壓抑他說不出……
顧九常說他聰慧,他便覺得他一點也不……
他的智慧解不開朝堂的局勢,破不了萬千兵馬,也解不開卿沂的心結……
原來,他一直很沒用。
“都散了吧,如今非常時期望各位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他低聲道,末了,轉身離去。
他想他是真的累了,若是這一戰除了燕曜,便帶着顧九還有兩個孩子離開,他承諾給顧九的,不想等到他兩鬢斑駁了,或者老的走不動路了才去實現……
------題外話------
正文部分尾聲了,3月3日至3月9日請假碼大結局,9號下午上傳。
本來還想一章一章寫的,想了想定下9號一起傳吧。
然後就是番外部分,要等正文完結一段時間后再傳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