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前往南嶺

林鎮堂不知道，今夜無眠的不止是他。風卓然也是心事重重。三更鐘打響之後，他終於停下了在屋裏的反覆踱步，而是走到案台前，磨墨鋪紙，他要寫一封信給雁九故人。

“

鍾離大哥，見信安康。數年前京城一別，已有三載。三年來小弟謹記大哥當初忠告，一心扶持家業，忘懷江湖紛擾，不求英雄之名，但保家人平安。年少時，家父曾談及當年雁九一約，想來明年便是約定年限，雖不深知其為何事，卻也了解明年雁九城必不若今之太平。無奈我有師弟鎮堂，年方弱冠，自京城而來，將赴雁九。鎮堂出生富貴，恐有奸人對其心生歹意，加害於他。作為師兄，小弟原意伴他一同前往，然明年開春便是我與瀾心成親之時，恐不能時時庇佑鎮堂。大哥久居雁九，享一方尊貴，望大哥能代我照看鎮堂，若有不測及時告知。小弟在此叩謝大哥。”

寫完之後，風卓然工整地折起信紙，塞到信封了。明天一早就送往雁九吧，有鍾離護着鎮堂，他應該就不會遭到什麼危險了。

這鐘離是何人？他是曾經的青龍山掌門鍾少友之子。只可惜奸人程競血洗青龍山，鍾少友被殺。幸得一個忠心耿耿的侍衛護着身懷六甲的鐘夫人躲到滄州，鍾離才得以平安出生和長大。

長大后的鐘離完全繼承了其父的俠肝義膽。他身材魁梧，面容威嚴，以母親的名義在雁九開了一家葯膳堂。三年前鍾離經過望城，和風卓然有過幾面之緣。兩人頗為投緣，於是雙方書信往來，友誼漸深。風卓然篤定鍾離可以保護林鎮堂，卻沒料到，鍾離已經不在雁九城裏了。他去了西域青龍山，找程競報仇。

風卓然更不知道，別說鍾離大哥現在已經不在雁九，即使他在雁九，也根本收不到這封書信。——他的鎮堂老弟，早就被幾撥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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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家小樓。

瀾心坐在窗前，手裏縫着給風卓然做的荷包。她手裏的針線靈活穿梭，眼睛卻順着窗戶一直望着風卓然送走林鎮堂的身影。

恩人，聽說你明日就要啟程去雁九了，你可知那是我的家鄉？

又是黃昏。我記得是黃昏時你救我於匪徒之手，黃昏時你目送我們離開京城，黃昏時再次相見，如今又是黃昏了。

瀾心說過，必當報答你救命之恩。還望你保重。她手裏的針不知怎麼歪了方向，狠狠地扎破了自己的左手食指。

“額”她的眉頭緊緊鎖起，她並不是怕痛的嬌弱女子，只是這針，卻彷彿痛到心裏去。她放下針線，卻從自己的床下摸出了一把小短刀。

輕輕撫上刀鞘上的紅玉石，她就要成親了，這麼多年來，她多希望可以有一個家。如今風卓然對自己情深似海，她多想自此躲在他身後，處處相隨，平平安安過一生。眼看這個願望就要實現，可是救命之恩怎能不報？也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如果那天不是林鎮堂拔刀相助，她不僅遇不到如意郎君，還會很快被人追殺，世間也就沒有了周瀾心這個人。雁九城約就是明年，她躲在帘子後面聽說了風家的信被截一事，林鎮堂這次遇到的危險絕不僅僅是大家想的那樣而已。風卓然雖然博學，對江湖事卻不了解，她卻知道這次要對付林鎮堂的是誰。她不能任林鎮堂被那個人折磨。她要在雁九城約真正到來前讓林鎮堂平安地回到京城，當然，她也要自己明年開春的時候能漂漂亮亮的和卓然哥哥成親。

荷包已經綉完，裏面卻是一張紙條——卓然哥哥，誰言生離久，適意與君別。瀾心此去勿念，願卓然哥哥體諒。明年元宵夜，此地相會。

她打開柜子，把自己的小箱子拖了出來。裏面的首飾都是風卓然這些年送她的。她挑了一個最喜歡的銀玉蝴蝶帶在身邊。箱子的邊角處是她攢了這麼多年的銀票，雖然不多，卻也可保她不餓肚子。還有風卓然送給她的各種創葯，她恨不得全都帶在身上，最後選的卻是自己的萬靈丹。她把小包袱塞到柜子裏，鎖上櫃門。趁着風卓然送林鎮堂離開，她偷偷去了風卓然的房間，拿了幾件樸素的衣服。

明天一早，風卓然一定會送師弟出城。她會假裝不舒服，再趁機走水路離開。

一切打算停當，她細細洗了手和臉，晚上她要親自給風卓然做一些糕點…。卓然哥哥，你千萬不要埋怨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