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初心
有些人事不經念叨,上一章殷少岩剛跟前輩八卦了一下友司星程的權力鬥爭,這一章消失已久的鄒曼女士就打來了電話。
彼時殷少岩趕完了夜戲,獨自在床上補眠,陳靖揚的上工時間與之錯開,殷少岩一人獨霸一張大床,睡姿豪邁萬千。
鈴聲突兀響起,伴着聒噪的震動,殷少岩閉着眼睛摸到手機,憑藉平日裏消滅鬧鐘的本能劃開了接聽。
“小涵,你竟然真把股份給了陳永謙!?”
一個陌生號碼,劈頭蓋臉就來這麼一句。殷少岩前日熬了一晚上夜戲,正打算用沒戲的下午補眠,整個腦袋都是糊的,像曠工日久的作者一樣有點想不起來“竟把股份轉給堂兄”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
在他問出“你哪位”之前,尖銳的女聲又繼續說:“我是你親生母親還會害你不成。你還記得他是怎麼把你排擠出公司的嗎?你竟然還把股份給他?你沒了股份,陳家哪還會有我們的立足之地……”
殷少岩按着額頭把手機拿遠了一點,坐起身草草捋了捋亂糟糟的頭髮,順便理了理思緒。
立足之地什麼的,他就當這位便宜母親講了個笑話。
陳靖涵被排擠出星程本就是鄒曼和陳永謙父子合作的結果,丈夫新喪,她就迫不及待把兒子當成敵人,順水推舟地讓他們把兒子弄出了公司,沒有為他說過一句話。與陳永謙開撕以後發覺兒子手中還有隱藏股份,又重新認為他有利用價值。以母親的身份打感情牌吧,又太不走心,才刷了一點存在感就半路跑去生孩子了。生的還是小叔的孩子。而今又後知後覺地來質問他怎麼把股份給了堂兄。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黃花菜都要涼了好么。
“如果沒記錯的話,”殷少岩打斷了電話中有些神經質的喋喋不休,“我將股份賣給堂兄是幾個月之前的事情,當時也已經知會過您了。事到如今才來興師問罪,是不是有點太晚了?您又不是才知道。”
“你!這是什麼態度?”比起他出賣股份,鄒曼更生氣的是殷少岩輕慢的語氣。她知道這孩子向來渴愛,看着張揚跋扈,其實內心再卑微不過,又何曾用這種態度同自己說過話。然而自從他離了家裏,對自己是越來越不放在眼裏了。想要重新拿捏一度丟掉的棄子居然這麼難,這前後的落差會比沒有落差更令人不舒服。
然而殷少岩對於這個離自己的生活很遠的長輩的心情並不太在意,打了個哈欠接着道,“您希望我應該是什麼態度?我覺得我態度還不錯,還用了敬語呢。”
鄒曼女士差點被他氣得砸電話,定了定神才咬牙切齒地說:“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就因為你把那百分之三給了陳永謙,他能直接控制的股份已經超過百分之三十五了,這還只是明面上的。等那些大股東都明確倒向他,我們還有什麼話語權?罷免董事長也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哦。”
“你……如果罷免案成功的話,那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把股份給了陳永謙……”
“很抱歉啊,這鍋我並不是很想背。橫豎也只是百分之三而已,如果您真的佔了絕對優勢,這百分之三無關痛癢,但要是您事到臨頭才發現自己準備不足,很有可能要敗給堂兄,這百分之三也不可能幫您力挽狂瀾。而且木已成舟,比起現在指責我不該賣股份,我覺得你還是盡量去爭取別人的支持比較效率啊。比如說,將要被罷免的陳家主?”
“……”那頭的鄒曼一噎。殷少岩是真沒說錯,她的確是事到臨頭才發現陳永謙藏了不止一點後手,出國生孩子之前一片樂觀的戰況基本上是假象,更何況謀殺未遂之後對方似乎放棄了和解的可能,更加毫無顧忌。至於陳家主……鄒曼還是有貴婦的基本矜持的,實在無法對着身份是自己兒子的人說他們叔嫂有一腿,現在陳家主跟她是一邊的。但饒是如此,陳永謙那個小兔崽子仍舊獲得了董事會的大部分老人的支持,導致她之前未必有多重視的那百分之三股權都顯得舉足輕重了起來。然而對方棋高一着,早就已經把這一點不確定因素給消滅了。對於脫離自己控制的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子,鄒曼自然也遷怒了起來,難免有些氣急敗壞。
殷少岩不知道太多星程內部的細節,但就他一個局外人的角度來看,鄒曼行事可謂是相當地……說好聽點叫隨心所欲,說難聽點就是不知所謂了。尤其是叔嫂那啥還生了孩子的事,鄒女士自己可能樂觀地覺得生了家主的孩子,籠絡住了家主的心,陳家也就是自己的了。可惜陳家並不是陳澤瀚的一言堂,星程也並不是哪個人的私產,至少他的兒子陳永謙,在殷少岩看來那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蛇精病啊,還是個商學院畢業的有文化的蛇精病,殺傷力哪是陳家主一個半路出家的庸才扛得住的。
“講真,您也這把年紀了,安心當個普通的富太太不好嗎?就跟其他太太一樣,逛逛美容院,養養小白……咳,出國買買買,其他人還要防小三小四私生子,老爹都沒了您也沒這煩惱了。”
“呵,我為什麼要和那些女人一樣!如果不是因為我是女的,鄒家早就已經是我的了,哪還輪得到那個雜種!你爹既然死了,那陳家也合該是我的!別把我跟那些蠢女人混為一談!”
“……”敢情這位是志向高遠想要當武則天來的。
然而通常理想與能力的不匹配往往是人生的痛苦之源。
僅僅憑藉自己的能力無法達到理想的目標,不認命又不肯增強能力,很容易就走上奇怪的歧途,然後離目標越來越遠甚至背道而馳。
比如,想要成為一個畫風清奇,不同凡俗,事業成功,特立獨行的奇女子,採取的方法卻是……用孩子綁住一個男人,再靠依附男人上位這種,特別流於凡俗,特別鄉村復古封建宗族畫風,特別不獨立不奇女子的。
遑論就算生了孩子,綁住了男人,男人不夠給力,也還是要輸。
輸了還要歧視人家好好過日子的普通富太太。
尷尬。
特別沒眼看。
殷少岩深呼一口氣,畢竟是親媽,也不能太不給面子直接嘲笑。
“您非要爭陳家,我也攔不住,但也無法提供幫助,畢竟都被掃地出門了,您自己看着辦吧。只不過我想提醒一句,您是為了什麼非要掙這口氣,非要當掌權人的。這和你如今做的事情方向一致嗎?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也不要幹些違法亂紀的事情毀了自己的生活。”
按斷電話,躺回被窩,完美!
電話那頭的鄒曼女士強行被灌了一碗粗製濫造的雞湯,對着電話怔然無語,仿似被雞骨頭噎到了。
有些想法並不是毫無來由的。
正如殷少岩所說的初心,當然,也並非是一定要用這麼個橫行網絡的肉麻詞彙來指代。每一個想法的轉變都需要一個契機,鄒曼是個姑娘的時候,雖然掐尖要強,也能算是普通的富家小姐,雖然家庭背景黑了點,但違法亂紀的事情家裏人是不會讓她沾手的。
她也覺得這是家人寵她,直到被推出去聯姻,她才想到或許一個身家清白的千金小姐要比有違法行為的大姐頭更能賣上個好身價。
然而聯姻的對象卻是那麼一個精彩絕艷的人物,心裏的怨懟便又消弭幾分,甚至開始期待以後。
直到過了一段相敬如賓的日子,對方克制有禮例行公事得像個基佬,多方探究后才發現人家其實挺直的,只是另有所愛。
到此為止,也是不少走上聯姻道路的女子常有的故事,聯姻並不是賣身而更可以視為帕累托優化的一種形式,雙方各取所需各有所得,彼此博弈又互相合作,對於感情的期待也就少了,本不會有什麼特別狗血的展開。
然而奈何鄒曼嬌養太過,卻又不是真正的嬌小姐,多多少少耳濡目染了些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行事風格,性情便有些偏執。
她查到了姚於心,或者說,姚雩馨,國民女神,無數人的初戀,連自己都曾模仿過她的衣着妝容,想要將之歸為身份低下的戲子,但人家確實是姚家的大小姐,比起自己來身份只高不低,明明看上去像是白色薔薇花一樣柔弱,但卻會為了工作放棄看上去天造地設的因緣。沒錯,他們之間還有個兒子。
自己的丈夫所鍾情的,就是這樣一個人物。
和自己之間的差距之大讓她連嫉妒之心都無法生起。
這是她所有不甘心的初始,混雜着憧憬、嫉妒、惱恨、欣賞與自慚形穢的複雜感情。
年過不惑,回溯往事,發現自己的所謂初心居然是這個樣子的,鄒曼整個人都有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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