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飛的鳥兒2
我們還是小時候，我們雙雙坐在院子前，大大地眼睛直盯着天邊。
冬天的白雪紛紛灑下，如同白羊鵝毛的大雪很快將我們全身覆蓋。
我們調了皮，我們挨了罵，我們想要去流浪。
夏天，籬笆上開滿了花，這個小世界裏瀰漫著蘆葦盪。
我們還是小孩子，我們還未長大，我們的國度里充滿着夏日香氣。
春天，萬物都醒來了，我們卻酣睡在夢裏，我們還裹着呢絨大衣，並肩躺在床上，白籬講的童話。
我們漸漸不想長大了，因我們都不小了，我們去了巴黎，去了倫敦，去了東京。可我們並未找到，這世界最美的櫻花，百合與薰衣草……
於是，秋天我們回到原點，我們發現樹葉都掉落了，於是我們哭了。
因，我們走散了，我們找不到家了。
我們忘了了彼此，我們不幸又失了憶。
於是，我就說：
‘白籬，如果你走丟了，你就在原地等我，我一定……我一定會回來找你，所以你千萬不要走，千萬在走失的地點等我知道嗎？否則……”
否則，未夏會找不到白籬。
有一天，我們找到了這世界最美麗的花朵，我們又和好相遇了。
我們站在籬笆牆的一側又一側，漸漸走進，拿的卻是我們看中的同一朵花。
世界最美麗的牽牛花。
“趙杉，你給我出來——”我跑進她家，站在樓下就大喊着，別人以為我發了瘋，只有自己會覺得清凈。
漸漸地窗戶打開，完達杉出現在窗口，她驚訝地看着我又灰暗的嘆了口氣，我指着她，咬着嘴唇。
“你，現在給我下來。”
夜晚，月亮露出了一個小尖角，我記得，有一次，我教白籬唱起了歌，在夜晚，他就一發不可收拾，好像是多日來的發泄般，大嚎着，我捂住耳朵，還記得，我開玩笑的說了句：
‘白籬，半夜，請不要唱情歌！’
我在前面走着，完達杉在後面沉默不語。好涼的夜，涼的令人想大聲哭泣。
我們不知走了好幾條街，我們都沉默不語，一前一後，一個冷靜，一個沉默，一個堅毅，一個低頭輕聲哭泣。
不知不覺走到了一條老街道上一個不算起眼的小學，它上面的幾個字已經殘破就快要掉落，許是因為多年風雨的侵蝕，它也變得懦弱不堪了。
風徐徐吹起，我揚起了頭，完達杉在後面也同樣感慨的嘆了口氣。
我看着沒有絲毫生氣的學校沒有燈光，路燈也微弱的一閃一閃。
“你知不知道，人類嘆一口氣足以能夠殺死幾隻蚊子。”
“所以呢？”她學着我的口氣。
“所以我沒有帶驅蚊劑啊！”我笑了笑。完達杉又沉默，我依舊看着學校，那裏有曾經好的也不算壞的回憶：“這算是背叛么？趙杉。”
我冷冷的問道，卻沒有看着她。我怕我會崩潰，我會不忍，我會突然原諒她對我的傷害；我怕我們的友誼會是這樣的不堪，我怕我的曾經都是一個個錯誤。
“趙杉，你恨我是嗎？”我突然轉過頭死死盯着她：“你恨我，為什麼不說出來？為什麼裝作好朋友的樣子？為什麼在暗裏陷害我？”我拽住她的肩膀逼她看着我：“你的世界裏沒有陽光所以就要拉我下水么？趙杉，你真……”
“那麼你也不是一樣么？未夏，你夠了，你憑什麼指責我？你有什麼權利？你又算什麼東西？你憑什麼總是搶我看得上的東西？為什麼總是搶我的？你有把我當成你的好姐妹么？”
完達杉甩開我的手，開始直視我的目光了，我愣愣的看着她，不敢相信。我好想大哭一場。
“搶你的？有什麼證據我都是搶你的了？”
“沒有嗎？未夏，你真夠自私的。哼！那我來一一列舉怎麼樣？
小學裏，一起考的玩偶，一起買的蝴蝶結這些都不算，那好，那麼最開始的江俊呢？你為什麼連他都要搶走呢？未夏我到底欠了你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的報復我？”
“md你放屁——”我大喊着，完達杉冷笑了一下。
“未夏，你知道當初江俊為什麼走了么？哈哈，你不知道吧！”完達杉大笑着眼角流出了眼淚。
還記得，總是坐在教室里最中央的一個男孩，他性格招搖所以班裏大多數女孩都很喜歡他，因他不學習卻總愛坐在教室的正中央，要是攛座位也不換。因此，我很討厭他，因他是全班女生喜歡的對象？還是即使不學習成績也還要好？
總之，他總是愛跟着我，上學就陪我一起遲到，然後被老師挨了頓罵也還是笑嘻嘻的陪我罰站，放學就特意跟在我的後面被我發現了就甩給我一記白眼然後說了句：
“你丫的花痴啊！沒見過帥哥啊！”
於是，我就更加討厭他了。
我曾經和媽媽說過，學校有一個不良少年他總是跟着我，不管有事沒事，煩死了。
因此，媽媽去找老師談過，那天，我看見男孩看着我受傷的眼然後回到教室的正中央慢吞吞的收拾東西，因此還挨了他媽的一頓罵。我看見，他媽媽不停地拿手推着他，一臉厭惡的催促着，還時不時地踢他一腳，她絲毫不在乎他在學校的尊嚴。所有同學都好笑的看着這一幕還時不時地露出幾聲竊笑。他似乎不在乎的看着這冷漠的一幕，但，他在走出門的那瞬間還不忘看我一眼，就那一眼，就使我終生難忘。
然後……
然後，他走了。
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直到現在。
回想到他那時的眼神……
那是種受盡折磨后看到光又被光拋棄的複雜感傷。
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完達杉哭泣，放學后的路上，一直抹着眼淚大聲哭泣，不時有人在看她，她也毫不在乎，別人開玩笑說‘失戀了’她也絲毫不理會。就那樣哭了一路，無論我怎麼勸，她就是不理我嘴裏還依稀念叨着；
‘他再也不回來了，他再也不回來了，他再也不回來了……’
我不明白，還說什麼明天那個壞小子就會來上學的，他只不過是挨了罵，總不至於不念了吧？
沒想到，這使完達杉哭的更凶了。
第二天，他就真的沒在回來了，我以為是請了假。
第三天，他沒來，教室的正中央空着位子，我以為是逃了課？
第四天，他沒來，教室的正中央已被被人擺了書，我以為他還在和老師賭氣？
第五天，他沒來，教室的正中央已換了人，我嘆了口氣，相信他不會再來了。
那時，我發覺，我已沒那麼討厭他了。
不知為什麼天空中竟然下起了雨？不是說今天是不會下雨的么？為什麼總是要聽別人的話呢？
完達杉還在大笑着，指着我笑得更厲害了，突然她蹲在地上就乾嘔起來。我看着她，彷彿出了幻覺，我們還是個小學生，放學后她大哭着，嘴裏還不停地在念叨着；
‘他再也不回來了，他再也不回來了，他再也不回來了……”
我突然懂了，我看着他不知為什麼想到了顧安辰。
“他像顧安辰對吧！”完達杉站了起來用披間擦了擦嘴角看着我忽然一笑：“無論是性格還是那股不服輸的痞子勁。我知道，他們都不壞，他們都不會傷害到任何人，但為什麼有人會對他們下毒手？導致他們再也見不到曙光？未夏，你知道么？江俊……”完達杉把頭埋在臂彎里又坐了下來，我也坐下像是着了魔似的聽她敘述往昔。完達杉嚎啕大哭起來又用披間擦了擦眼淚咽着淚水閉上眼睛：“江俊他好可憐……”
我又想起，男孩放學后看着我回家然後坐在我家門前的身影，是那樣的幼小與瘦弱。
他孤孤單單的漸漸拉長了夕陽的影子。當時，不懂事害怕的我竟在窗外看着他不敢出去？
沒錯，當初，我很怕他。
他像一個沒有家的流浪狗……
“我……我毀了他……嗚嗚……”
雨下的越來越大了，使原本古老的街道變得更加狼狽不堪，原本就少的可憐的人群此刻都匆匆着步伐回家都不約而同的紛紛詫異的看着我們這兩個在雨夜裏放生高哭的兩個被水全部淋濕的少女。
“江俊他……怎麼了……”我哽咽着，說完就後悔了。我不知道我是否對不起他，我不知道，為什麼如今一提起他就對他感到愧疚。
完達杉冷冷地看着我表情冷若冰霜像極了我是他的殺父仇人。
“未夏，你是個惡魔。當初為什麼要拒絕他——為什麼要告訴老師說他跟着你為什麼——你知不知道，當初要是沒有他保護你你就完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對他？你就是一個殺死人的劊子手——”完達杉激動的大喊，雨水跑進了她的嘴裏而我也被雨水浸濕着，我的眼睛裏全部都是雨水。嘩嘩的下個沒完。
“大家都說他是一個壞孩子，大家看到他都躲着他，他就像個瘟疫般誰都躲着他——現在，未夏你嘗到他如今那樣的滋味了吧！”
“你到底是在說什麼——所以你就用同樣的方式對我？我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恨我——”我已經接近歇斯底里了，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要問個究竟，這幾年，我到底是哪裏招人恨了。
完達杉站了起來，她看着學校，破敗的大門被風吹的呼扇呼扇左右搖擺像是對人訴說著他老了，需要休息了，但還是捨不得這裏，現在和曾經的學生……
就好像小時候看到的一部童話：
‘路燈說他老了，他每天恐懼着自己沒有用的時候人們會拿他怎麼買？是扔了？還是製作成別的東西？他懷念着昔日年輕是守衛的的街道，每天夜晚照亮回家的人們，有一次，他看到一位女郎……’
故事，到這裏，我忘了。
時間太久，誰都要忘了彼此。
就連男孩的瘦小的身影也快要忘了差不多了；
他現在還好嗎？還在上學嗎？還在忍受着周圍同學們的異樣眼光么？就如同我現在。
“他當時走的時候你看到他的眼睛了嗎？估計是你自己做的什麼虧心事不敢看吧！就因為他跟着你所以就要受着這樣的懲罰嗎？你以為當時是我才保護你沒有受到接二連三的欺負么？呵！是江俊，是他在背後默默保護你。因為高年級的學生說在學校不敢動未夏，那麼放學，放學你就管不着了吧！於是江俊就每天放學上學放學都在你身後像個狗似的在保護你，而你居然和老師說他跟着你，有不良企圖？當時的我，即使有能力也不會保護你，未夏。”完達杉沉默一會看着學校又哭了起來：“他從小媽媽就跟人跑了，他爸就是一個酒鬼一個人渣，他每天都要忍受着父親的虐待還有繼母的打罵，你還記得那天在學校那個女人是怎麼對待他的么？那個中年發福的骯髒女人就是那樣每天讓他喪失尊嚴每天換着各種方法虐待他的。當時，他被人誤以為是強姦犯……”
“你知道強姦犯意味着什麼么？明明不是真的，可為什麼大家都相信呢？因為同學們的媽媽都說他是一個壞孩子要盡量不要和他玩，因為他家裏窮，媽媽還和別人跑了，他父親還是個酒鬼……因為他沒家教，所有這世間所有的壞事都好像是他做的。我記得班長因為將班費不小心給丟了因為害怕老師責罵就嫁禍給不知情的江俊，而老師相信了，全部同學都相信了，就我不相信，你知道是為什麼嗎？因為那天他和我在一起啊！未夏，他說他以後要當一名警察要保衛小鎮上所有的居民這樣這個世界就不會有可惡的小偷了，他說，看，我今早都丟了一樣東西呢？啊？可惡的小偷，千萬不要讓我逮到他，否則就……一個想當警察的人怎麼會偷同學們的班費呢？”完達杉學着當時他說話的樣子，不一會就哽咽的說不下去的嗚嗚哭起來。
我已不知哭了多久，眼淚與雨水混雜在一起，我依稀想起，男孩在學校拿着小鏡子向後看，不時地看着我樂，那時，我以為他好傻，一定是一個傻子沒治好就來上學了，因那時我不知道，有一道數學題我不會想要抄別人的但又找不到借口，於是我就猛咬着鋼筆頭，但不到一會就被墨水噴了滿臉又不幸喝了好幾口。
原來，是鏡子的反光可以看到後面的情景的，而他每天對着我好笑，就是因為上課一直看着我。
我漸漸嗚咽起來，月光投下一抹暗影，雨停了，該回家了。
我站了起來，渾身是水，我像個失了靈魂般地木偶在一條不算寬大的古老街道上失心落魄的遊走着。身後還傳來完達杉的放生哭泣，她就這樣坐在那裏給我講了一個關於守護與被守護，背叛與被背叛的故事。
這是一個悲傷的往昔。我至今還不敢回想。
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完達杉，她好像就從此在地球上消失了，不見了。
如果有機會再見到她，我會寫給她一張通往倫敦的明信片，那就是：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完達杉。
再見！’
就好像所有往事都已化為雲煙，我們身在彼此，還有什麼不留得紀念的呢？
不管是誰的錯，當時的青春有你陪伴 就夠了。
我想說的是，我原諒你了。
每個人在心底都會有一個名字，那個從小頑皮調皮的不良少年，感謝你一直默默守護着我，不論你在哪裏，哪裏都是一樣，我都會想念着你。
從前，聽到過一個故事，世界上有兩個天使，一個叫左，一個叫右。左右是一對非常要好的兄弟。但，有一次他們看到一個非常美麗而且善良的姑娘，兩人同時都同時愛上了女郎。可是必須要有一個分出勝負，那就是那個女郎的王者，她的丈夫；兩人因此而打了架，不幸折斷了各自的一隻翅膀。怎麼辦？受了傷，會被上帝懲罰而消失的。有一次，二人互相道了歉並都不擁有那個美麗的小姑娘了，二人手臂搭着手臂然後各自的一雙翅膀飛了起來，如同在天空中是一個斷了翅的蜻蜓……
那個不幸被斷了翅的壞天使他的名字，叫做，江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