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難以平復的心態
我突然發覺，自己難道就是那種被其他人完全排斥在圈子之外的角色嗎？
如果連劉欣月這小丫頭都知道教室里有個鬼物的話，那麼為什麼我卻絲毫沒有察覺呢？僅僅只能通過楊研的表情變化，疑神疑鬼，最終自己把自己嚇倒？
喂！請等一下，小丫頭。
你究竟是否真的知道教室里有個鬼躲在暗中窺視我們呢？
劉欣月臉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后，嘲笑道，“阿虛，想不到你年紀雖然比我還大，思想卻比我幼稚多了……”然後她就一言不發地跟在沈流雲身後走遠了。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真的很幼稚嗎？
看來劉欣月所說的讓我給教室里的那個鬼給吃掉，不過是在說笑而已。然而我卻誤以為她也和楊研一樣，真的覺察到教室里隱藏着一個鬼物。
啊！啊！
興許我真的已經有些思想混亂了呢？
說起來，楊研是曾經自詡過因為出身“道士世家”的緣故，所以才有可能具備某些玄幻小說裏頭所描寫的那樣稀奇古怪的“法術”，因此能夠察覺到教室里有個鬼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劉欣月呢？
難道她其實也是某些輕小說上所描寫的，是一名身具特異功能的，不可思議轉校生的角色嗎？
那麼沈流雲呢？“三無”屬性的外星人投放在地球上的觀察人類文明進展的人形終端嗎？
喂！喂！
在惡意貶低自己的同時，也請不要如此輕易地就把自己身旁的少年少女們無限的拔高到完全排斥自己的角色呀。
不行呀！
我狠狠地抓着自己的頭髮，使勁地拔下其中的幾根，放在掌心中，然後舉起手掌至平胸，輕輕地吹一口氣，就那樣獃獃地看着那幾根頭髮緩緩地飄落樓下。
如果大家都是那樣奇特的人類，為什麼我就不能把吹出去的頭髮變成我的身外化身呢？
“阿虛，你今天究竟怎麼了？”突然有人從身後大力地推搡了我一把，我身不由己一個踉蹌，差點撲到在地。
求你了，在這個時候就不要來增添我的煩惱了，陳明昊同學。
陳明昊疑惑地望着我好長時間，猛然間拍拍我的肩膀道，“走啰！阿虛，今天我請你吃中飯去……OK？”
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可不是我簡單的回答一聲OK不OK的問題，難道你不知道我一向都是回家就餐的嗎？
“別那麼死板……打個電話回家向你父母說一聲，很方便的，想必他們也不會反對你偶爾和自己的同班同學交流一下感情吧？”陳明昊哈哈大笑，隨手掏出自己的手機，“或者阿虛你告訴我家裏的號碼，我幫你向你家人請假也可以的……”
嘛？不用那麼麻煩的說。
我強烈地感覺到自己無法拒絕陳明昊如此熱情的邀請，無奈地掏出手機給家裏掛了一個電話，告訴接電話的媽媽自己今天中午將和某位同學在外用餐的事情。
到了通話的最後，陳明昊這傢伙一把搶走我手中的手機，對着手機另一頭不停地說著“阿姨對不起”之類毫無誠意的道歉話，徵得我媽媽同意后，硬生生地拉着我到了學校前方大街上的快餐店。
快餐店裏的顧客出人意料的很多，放眼望去全部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我們站着等了十幾分鐘的時間，才輪到有一張桌子空出來，陳明昊迅速佔據座位后，點了兩個小菜，然後我也隨口點了一個蛋炒飯。
我靜靜地坐在這樣嘈雜的小快餐店裏頭，聆聽着四周各式各樣的聲音。
眾人的嚼嚼聲，喝湯聲，筷子敲打聲，湯勺叮噹聲，碗盤相碰聲，快餐店後頭廚房內洗碗聲，煤氣爐火苗呼呼聲，自來水嘩嘩聲……
一切的聲音，混雜着小快餐店內空氣中一股輕微的油膩氣息，統統都一股腦地強烈刺激着我的神經。
“很不習慣吧？”陳明昊的聲音彷彿輕飄飄地從虛渺的空間傳到我的耳朵中，“
“我第一次在這裏吃飯的時候，也好和你一樣，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怪異……畢竟不是自己的家裏呢。”
“雖然表面看起來很熱鬧，其實每個人都在孤單地進食。這樣完全沒有自己家庭那種溫馨感覺，對於像我們這樣漂泊在外的人來說，是一種不得不去熟悉的無奈……”
我怔怔地望着突然發出這樣奇怪感慨的陳明昊。
這坐在我后桌的同班同學，右手食指輕輕地敲打着身前的桌面，臉上露出落寞的神色，閉目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之中。
喂！我是否該吐槽一下你這種和年輕高中生完全不相般配的滄桑感呢？
“對不起，讓你見笑了。”陳明昊驀然睜開雙眼。“說說阿虛你自己吧？我可是總感覺你今天有些精神異常呢？”
我只覺眼前一花，剎那間竟然產生陳明昊雙眸中電光閃爍的錯覺。
喂！你說誰精神異常呢？
這時候，快餐店的女服務員將陳明昊所點的兩個菜，以及我的蛋炒飯接連端上我們的飯桌。
“吃你的飯吧！”我鬱悶地吆喝了一聲。
陳明昊對我這種明顯敷衍的行為不以為然地呵呵一笑，跑過去打飯。
我舉起小勺子扒了幾口蛋炒飯，對着盛了滿滿一碗回來就座的陳明昊低聲咕噥道，“要說我今天為什麼有些不一樣，其中你這該死的傢伙可是大有功勞……”
陳明昊似乎被我這句話嗆地不輕，怔怔地舉着手中的筷子詫異地望了我一眼，揚眉反詰道，“阿虛，今天我究竟哪裏得罪你呢？”
“讓你催着我去追楊研呢？”我輕輕罵了一聲，將今天在學校大門口的事情向陳明昊詳細地說了一遍。
陳明昊靜靜地聽着我說完了事情的經過，啞然笑道，“其實你真的相信了楊研那小丫頭所說的話？是不是？”
如果我全然不信的話，自然不會在課堂上被楊研那傢伙的表情嚇得渾身發冷。
“那麼，阿虛你也是相信鬼神之說啰？”陳明昊臉上似笑非笑，似乎在嘲笑我的膽怯。
誰知道呢？
上小學的時候，我曾經閱讀過連自己也已經記不清數目的神話故事圖書。
都說少年是人生最富於幻想的童話階段，但其實我從來都沒有過那些所謂太陽公公展翅飛，孫悟空大戰變形金剛，某某無意間跑到深林王國之類的怪異念頭。
這究竟是因為我過於現實，還是缺乏必要的幻想呢？
如我這樣的，只怕也有過那麼一二次的幻想，但那種帶着虔誠的心理祈禱卻得不到實現的極度失望感，最終摧毀了我自己偷偷構造起來的“美夢”。
孫悟空呀二郎神，彼得潘呀普羅米修斯，聖誕老人呀小矮人……紅孩兒呀白蛇精，吸血鬼呀墮落天使，地獄犬呀幽冥之花……
如果成年人們在夜晚睡覺前給自己孩子講述故事，總是提醒自己的孩子說“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那樣的話，那孩子們是否還那樣一廂情願地期待着英雄的降生？期待着完美的結局？
大概不會了吧？
也許那平淡如水的生活，更是消磨一個少年有關幻想的最鋒利武器。
在清楚知道自己的微小願望，終究不會被任何形式的存在實現的那一瞬間，我也許就已經切斷自己的幻想之源，從此百般無聊地生活在這平凡的世界中。
然而那樣渴望這無聊的世界會稍稍變地有趣一點，稍稍變地刺激一點，稍稍變地精彩一點的念頭，也會隨着歲數的增長，從而在內心不斷的壯大。
如果有個合適的契機，我們也許會顫抖着歡呼它的到來。
不管是以怎樣的形式實現的。
被雷電劈到異世界也好，掉進馬桶就穿越也好；魔法師也好，修真者也好，機械人也好；神也好，魔也好，鬼也好……
二次元也好，三次元也好……
我對鬼神之說的看法，大約就是如此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