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廷前訓
?總算是暫時緩下了羽帝之憂,而我至少已耽誤了三刻時間回返碧泱宮,而彼一時丹鳳無話,龍溯卻又近前悶聲問我,他大約是忌憚我恢復了靈力,言語間頗帶些懼意,“皇兄,那臣弟可還須與那幽魔君主傳訊?”
唉,算了吧,幽無邪心思詭譎,這麼多年來似乎也從未曾聽過我什麼話,通常是我越不叫他來,他反而非要來,我若不去管他,或許他倒自己掂量的清楚,不至於貿然行事。思至此我略略搖首,只叮囑龍溯道,“算了,你自己先回溯涵宮,萬一父皇傳你問話,你就說你這些天都在離燈湖清修,對了,龍漣的下落,皇兄已經遣人去尋了,龍溯啊,你自己也確實該在離燈湖下清修,你看看你這五百年,奏章不會批,靈力不見漲,你怎麼就不能好好學着成器一些呢?”
對龍溯之責說多少也是白說,到最後我一望丹鳳,眸中點點俱是希望他注意分寸,直至見他頷首應下,我方一轉身,立往碧泱宮。說真的,尚好此刻我辟水走的急,身側並無父皇遣來的御林軍相隨,若不然這一番遇上丹鳳與龍溯,叫父皇知曉了才最糟糕。而少時,真當我身回宮門,粗粗一算只怕自己早就不知道耽擱了多久,再聞得內侍告知,說父皇在泊光閣已等我許久,我竟復惶恐忐忑,就怕又迎來父皇暴風驟雨一頓斥責……
踏入泊光閣時我實在是硬着頭皮,而父皇正坐於書案旁翻閱我批過的奏章,此刻不及他先抬頭來斥我,我忙是垂首行禮,急聲認錯道,“父皇,兒臣不知你自汲月潭出,非但未能及時迎駕,還因偷閑犯懶而擅離泱都,兒臣自知有錯,還請父皇降責。”
我認錯的快,父皇似乎有些意外,不過他並未降責於我,只一挑眉問道,“七翼王呢?”
父皇一問聽不出意味,而我猜測他心緒並不佳,忙是答話道,“七翼王已經回返翼王城,他拜會泱都並無要事,原也只是想了解陌陽渡戰事……”
我小心斟酌語辭,就怕哪處說的不對惹父皇不快,然此一句話未完,父皇卻是冷聲一笑,“哦,並無要事?並無要事,那正好叫你與那七翼王去洗月軒眠花宿柳,一處廝混?”
“兒臣不敢!”
父皇問責出,我立時否認,其實父皇在位素不好別苑閑住,那洗月軒除卻年幼時母后曾攜我去過一兩次,常年來幾近閑置,及至後來我登基即位,九翼王送來琳琅作賀禮,正叫我藉此機緣命人將洗月軒重修了一番,爾後方成了我千年在位,尋清風明月消解煩愁之所。而此刻父皇一言提及眠花宿柳,只怕先不論表弟來訪,單是洗月軒淵源牽扯九翼王,我早就罪責難逃了。
想起這一茬,我當即噤聲,而父皇下一句果然提及九翼王,“衍兒,看來當初你千年在位,我水族與有翼族交好,那風痕沒少教你些吟風弄月的好事,怎麼,與風神都的那些來往,你就沒什麼想告訴父皇的么?”
父皇此問,只怕他以為我在位時與九翼王過從甚密,而我當下接話,簡略說起兩族間要務后,更是據實向父皇報稟道,“父皇,當初兒臣為政,九翼王確實對兒臣有諸多相助,兒臣也確實認為他風痕不是什麼無道昏君,然而九翼王胸中丘壑,為政之道,卻是兒臣在他故去後方才領會,其實自我登基伊始,及至他離去匆忙,我與他之間哪怕是一次會面俱無……”
我言說本是事實,然父皇聞聽卻益發冷笑,“也對,一次會面俱無實在叫你好生遺憾,於是那人間南海,便叫你去彌補遺憾了,對不對?”
父皇突然提及人間,卻叫我一驚抬首,半句話也答不上來,我心知在父皇面前爭一番隨心而為無異於廢話,於是乾脆不再開口,只不由得腹誹道哪怕是人間南海,我也做不到如叔叔所言那般瀟洒,哪怕是現在,叔叔他也還是清風為形,下落無憑呢。
半刻沉默,父皇不知我內心所想,他以為我是自知有虧答不上話,再一問繼續道,“好,九翼王先不談,那七翼王呢?七翼王該是你一手扶上尊位,此番他泱都拜會,天水閣會晤不曾有,你便將他帶去洗月軒敘舊,好,你倒是說說看,都敘了些什麼舊?”
父皇再一問起七翼王,我方一緩心神,“父皇,七翼王憂心陌陽渡戰事,此番洗月軒敘舊,兒臣除卻與他相詢五百年來五靈往事,更多是勸他莫介入彼三族與我水族之間爭端,父皇,兒臣再不才,但還知曉凡事以國事為重,請父皇明察。”
我一番表態自以為問心無愧,實未料父皇聽得我一句“凡事以國事為重”,竟好似方才強壓下的火都發在了一處,他當下一抬手,直將案上的一卷奏摺擲於我前,“好一個以國事為重,那你說說看,九嬰的這份奏摺上都報了些什麼?!”
“青龍帝大駕親臨漓城,為的竟是借地與羽族復炎靈,哦,我說怎麼陌陽渡一戰明明那靈獸長與幽魔君主已陷入死局,關鍵時刻不知你的那位羽帝好哥哥是從哪兒來的炎靈融冰,虧得你方才還說什麼勸那七翼王勿介入爭端,你難道不是該請他回去好好清點清點兵馬,到時候也來趟一通渾水,一起與你父皇爭一番高下么?!”
父皇如此問責,實在叫我始料不及,糟糕,九嬰叔父的這份奏摺,原本就該由我先作一番解釋再呈上與他,而今時父皇自行讀過,他怎的就只見是我救回羽帝,叫羽帝去陌陽渡與他作對,卻不理解我如此一番是何目的,而我急忙撿起那奏摺,入目但見我題注於九嬰之後的水羽修好之意被父皇重重劃出,其旁更是他書下的四個大字,卻道,“一派胡言!”
而我一見心驚,口中直道,“父皇,你聽兒臣解釋,兒臣救羽帝並不是想叫他與你作對,父皇,那陌陽渡戰事原本兒臣應先與你解釋,父皇,兒臣確實有意求水羽盟好……”
我心急語無倫次,然每說一句父皇面色便陰沉一分,未幾他即打斷我道,“龍衍,你少在為父面前狡賴,羽帝必是得你授意助戰陌陽渡,若不然,他大難方解,難道會莫名跑去相助靈獸長與幽魔君主?還有,九嬰這奏章上說的清楚,龍溯那不成器的東西還曾跑去漓城想替你擔下借地之責,怎麼,要不要父皇傳來你弟弟,讓他當面說一說你當時都做過些什麼?”
父皇提起龍溯,我竟至於一顫手抖,說實話,我哪敢真叫龍溯來當面對質,就算是如今他一心站在我一邊,也難保父皇幾句話他便露了馬腳,而我此刻只恨自己大意,無論如何都該先將事情前後先與父皇報稟,如今被動,難道要我對他說,其實我授意羽帝相助陌陽渡,原本是想叫他等借自身之力達成五靈平衡,其實我以為我自己再不會回返五靈了么?
我當下一陣心焦,滿頭冷汗,而父皇見我此狀已是起身來行至我旁,他忽一把捏住我手腕,力道之大恨不得叫我撲在他胸膛,父皇逼我抬首與他直面相視,再一言已不知是何語氣道,“龍衍,知子莫若父,你不要以為你做下的什麼事都能瞞過父皇,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根本沒想過要回五靈,縱是今天回來了,也根本沒想過要留在五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