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落難
揚帆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妖氣?身為真龍天子,雕像自有上天庇佑,一般不幹凈的東西不想死的話不會往真龍天子身上撞,那麼這隻妖,是沖誰來的呢。
轉頭看看白澤,正和一個異域人互敬酒,抬頭看看皇帝,也正和旁邊的一個大漠人說些什麼,越兒不知道怎的,悶頭悶腦的垂着頭擺弄衣角。
幻覺?明明剛才有一瞬的妖氣的,雖然很快就被濃郁的靈氣沖淡了,但是……
正想着,外面急匆匆進來一丫頭道:“稟皇上,落仙要開了。”
一大漠官員道:“傳說天桐的落仙是上天的恩賜,入葯可解百毒,其香雖淡,衣襟沾染卻能存留數月,聞之讓人心曠神怡,今日能求得寶葯,又能親眼見到落仙開花,我們真是不虛此行了,明年七月,我族火蓮若結得果實,必將親派使者送上兩顆。”
雕像半彎嘴角略略交談過後和那王子一起起身,打算去看落仙。
半晌,眾人都出了落仙廳去了直通岸邊的白橋上,隨着細微的“啪啪”聲,落仙一朵接一朵的開花,每一朵盛開的花都會漸漸發光,透着淡淡的粉,淡淡的黃,像極了一盞盞的河燈。
靈氣隨着落仙開花開始變的濃郁,花香卻一直淡淡的,不會因為太濃而讓人覺得像塗濃了的胭脂水粉一樣嗆鼻,也不會因為太淡而讓人尋不着蹤跡,相反,河面上開始起了不濃不淡的霧氣,飄飄渺渺的,讓眾人霧裏看花,彷彿這湖面上真的飄來了仙人一樣。
白澤依舊拉了桐葉站在一處,但是旁邊不遠就是那尊雕像。
這種情況下揚帆身體綳得很僵,她猜想着估計像極了軍訓時站軍姿。一則那妖氣在附近飄來飄去叫揚帆摸不着行跡,二則雕像的目光飄着飄着就飄到了自己身上,在經過幾次對視之後,揚帆鬱悶的看見雕像的嘴角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於是揚帆將視線定在一個點,任憑白澤怎麼說話都不再往旁邊看了。
心裏腹誹着雕像,想着還好她下午去府內的司衣坊換了一身簡單的宮裝,寬大的袖袍藏住了兩小碟點心,剛偷吃了一個,就讓白澤逮着了。白澤扯了扯揚帆,眨了眨眼,側身擋出皇帝的視線,依舊一臉的翩翩公子的模樣,手底下卻已經從揚帆那接了一盤點心。
兩個人剛搞完小動作,揚帆就感覺迎面撲過來一股強大的妖力,手上沒有可用的武器,便暗中捏了一塊點心加着十成十的靈力打了出去。
半空中某妖身形一滯,隨後虛空之中一把漆黑長劍直朝着雕像的臉面刺過去,尼瑪哪個不怕死的還真是衝著真龍天子來的??!!
白澤抬手扔了點心,抽出腰間的短劍一迎,硬生生逼得那長劍轉了彎。那妖本以為萬無一失,卻未料到有個“能人異士”先暴露了自己,而且打到了自己的腿,一個愣神的功夫再襲擊已經讓人完全有準備的功夫,一次未成,那劍便順勢一轉,刺向了皇帝旁邊的大漠王子。
眾人肉眼凡胎,那妖用了隱身法,只看見一把虛空之劍來回晃,白澤擋下了一擊,黑劍卻轉的太快,顧不及刺向番邦王子的那一擊。若是這王子受了什麼傷,剛剛和好的兩國恐怕又要起戰事。
正着急,揚帆卻已經閃了過去,一把抽出那王子的彎刀,劈向虛空之處。完全沒有招式可言,卻劈的那妖漸漸顯了形,依稀聽得有人在喊:“保護皇上,保護王爺……保護……”
被下令留在白橋的禁衛軍插不上手,只干看着揚帆和黑衣人兩道影子晃來晃去,偶爾有一瞬的定格,揚帆還一邊劈一邊罵:“你這種小妖還敢襲擊皇上,仗着幾百年的道行也敢來興風作浪,看姑奶奶不讓你現了原形!”
那妖被裹在黑斗篷之下,戴着面具,一時看不出容貌,聽到這話也不惱,只哼了一聲:“小妖?!”
揚帆為了不讓人說自己是瘋子,特意用極爛的刀法加了強橫的靈力硬劈的那妖現了形,只是若只用刀法,她必輸無疑,若是動用法術,其他人會不會把她捆到木頭上燒死還得另說。
但是這種情況下,四周團團圍着士兵,普通兵器又傷不了那妖,那麼,只好拼一拼了。她一個渡靈師一般不會與妖為敵,但特殊情況除外。
雙臂張開向兩邊,向上一揚,水箭!
渡靈師捉鬼的時候很少用攻擊的法術,但並不代表渡靈師的攻擊法術很差,恰恰相反,因為之前的渡靈師攻擊差,曾有一次傷亡慘重,為了自保,老祖宗特意研究了一套攻擊力極強的攻擊渡靈術,根據資質選擇性的修鍊,所以渡靈師行動的時候一般兩個人一組,一個助攻,一個收鬼,部分渡靈師的攻擊比一般捉妖師還要強!很幸運,她蘇揚帆當時選擇跟那隻笨狐狸一組,修了渡靈術,也修了攻擊術。
只見無數水箭呈圓形朝着那黑衣妖刺過去,而這邊揚帆又祭出了三條水鳳凰。這下在外人看來,這黑衣人插翅也難逃了,像是一個人被關進了黑箱子,外面一堆人拿着劍在捅,還會有活路么。
但只怪揚帆捉妖經歷太淺,水箭離黑衣人還有兩米遠的時候就突然被定格了,揚帆這方的壓力陡然增大,要壞!乖乖,該不會是只蛤蟆精什麼的,控水能力超強的吧,撞槍口上了。
周遭的禁衛軍和白澤都想衝過去幫忙打群架,奈何兵器一觸碰到黑衣人方圓五米的空氣都化成一灘鐵水,看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皇帝冷着一張臉看着自己禁衛軍的戰鬥力瞬間歸零,殺氣瀰漫,大袖一揮冷聲吩咐下去:“去請祭天殿的天清!”,揚帆聽不到皇帝在說什麼,只眇到一堆兵器幾秒鐘之內化成原生態,急忙大叫:“都退開,快退開!”
雙手一揚,倒退了三步,手臂在虛空中畫著什麼,一把巨大的燃燒着紅色火焰的弓漸漸浮顯出來,穩穩定格的半空,趁那妖怪還在與之前的水箭抗衡,揚帆雙手凝起一股靈力,合成通體火紅的箭,不拿弓,雙手持箭,彎弓搭弦,毫不猶豫,“嗖”的一聲射出去。
卻不料那之前半圓形的攻擊水箭陣已經被黑衣人迅速破開,凝成的水箭碎了一地,他卻不逃出去,黑袖一擺,一副雲淡風輕應戰的架勢,插不進手只得觀戰的白澤和當朝皇帝雖然不懂法術,卻有豐富的戰鬥經驗,如此好的反攻機會黑衣人干杵在那,不是嚇傻了就是有預謀,現在看來明顯是後者,揚帆又攻擊很及時,水箭陣被破,靈箭已到那妖跟前,要躲肯定是來不及,白澤只來得及喊一聲:“當心!”
靈箭眼看就要把黑衣人串成糖葫蘆,揚帆卻突然做了一個回收的動作,身體弓成一條拉彎的弦兒,兩隻手虛空緊緊抓着那隻遠處的靈箭,向前滑行了小半米才止住,此時揚帆已是大汗淋漓,眾人再看時,才發現那黑衣人身前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一直不對勁的越兒不知什麼時候被黑衣人控制,抓去做人質了。
黑衣人沒有給揚帆太多時間,幾乎是剛剛止住靈箭,他身形一晃,便到了揚帆眼前,烏黑的爪子一伸,揚帆本能一躲,爪子直接抓入了揚帆的左肩。揚帆雙手因為沒來得及騰出空閑,硬生生受了一爪。靠!揚帆罵人!這是想挖了她的心啊!
雕像眸色一暗,果然是老練的殺手,從頭到尾都沒有給自己那些禁衛軍近身的機會,快准狠!
因為黑衣人的轉移陣地,越兒單獨就被拋下了,可是卻誰也動不了。
白澤看着越兒神色木然的被困在黑衣人的防護圈內,一層灰濛濛的霧氣繞成半圓圍住了越兒,周圍士兵一大圈,卻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白澤見半空中還停着那把紅色的巨箭,踟躕了一會兒,慢慢伸手去拿,卻穿過了箭身。
那巨箭是正對着黑衣人的心窩射出來的,黑衣人拿捏得很准,越兒站的位置加上她本身的身高,箭頭正好對着她的喉嚨,因為揚帆及時收住的緣故,巨箭停在半空不再動彈,正好給了白澤機會,可是箭身既握不住,那麼……
白澤試着使出十成內力從箭尾推動箭身向前,本已經暗淡下去的火紅色瞬間光芒大盛,之前浮在半空中巨型大弓,像聽到召喚般迅速變形,化成一隻火鳥融進了箭身,箭頭觸到灰色霧氣那一刻,紅色的火焰迅速蔓延,灰色霧氣片刻燃燒殆盡,只留下了一圈黑灰色的灰燼。
其餘的將領和禁衛軍早在揚帆狠劈黑衣人的時候護着後宮娘娘諸人撤到安全的地方,只是當朝皇帝白宇擅長殺伐決斷,年少登基,除異己,懲奸佞,心高氣傲,在位七年,便讓周遭列國刮目相看,紛紛俯首稱臣,如今更是沒有臨陣退縮的道理,一是不能,二是作為一個皇帝也不被允許!
這廂黑衣人抓了揚帆,沒任何的停頓,拔了爪子就往回沖。白澤護着越兒,白宇現在站在最前方當靶子!
本以為小小凡人無力抵擋自己,沒想到居然被白宇前面的暗衛擋住了,眼瞅着那個被自己蠱惑的小姑娘被救走,黑衣人反而冷靜了,雖然半路殺出一個靈力不錯的傢伙擾亂了自己原本的計劃,不過……
揚帆看着黑衣人秒閃了回去,在不遠處大喊:“他的劍有毒!”
幾個暗衛聽了各自小心,他們都是從小跟着皇上,又經千挑萬選出來的暗衛之首,四人對一妖,縱然那妖控水能力高深,此時卻也無暇施展,只是素有一物降一物之說,要是捉妖師有這身手,黑衣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幾百回了,這樣,雙方打個平手。
揚帆緩了半晌,TNND,居然想挖姑奶奶的心,右手捏了一個訣,你不是控水的妖怪么,姑奶奶繼續用火燒!被你一個四百年道行的妖戰敗我就沒臉回去見列祖列宗和師父他老人家了,順便還要被跟她同歲的捉妖師恥笑,對準目標,四條火龍就衝著黑衣人咆哮而去,黑衣人一躲閃,那火龍卻並不攻擊他,而是纏在了四個暗衛手裏武器上,四把寒光閃閃的劍立馬變得通體火紅,在空中畫出朵朵一閃而逝的劍花,揚帆則時不時放個火偷襲。
四個暗衛因為剛剛保護聖上和鄰國使者不利,個個等着事後去領罰,現在有機會將功補過,又有揚帆幫忙,自然越戰越勇,沒幾個回合就開始壓着那黑衣人打,黑衣人貌似覺得此戰必敗,生了逃走的心思,找了個機會出全力擋了一下,黑袖揚起一道水幕便猛的撤退到揚帆這一邊兒,揚帆一見黑衣人打算逃走也要在她身上撈回點兒本兒,心道,完了完了,本來就失血過多頭暈眼花,只堪堪躲過頭一擊,第二劍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了,眼睜睜看着劍刺過來,揚帆雙手摸着地上的雪心思一動,怎麼忘了這茬呢,嘴角一挑,沾了渡靈師的血水,法力應該會更強。
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地面上的雪結成了冰,黑衣人控水能力強,卻也一時不妨腳下一滑,讓揚帆躲過一劫,此時水幕已被四把加了靈力的火劍攻破,白宇對着趕來的天清法師以及眾位將士吐出倆字兒:“活捉!”暗衛和禁衛軍滑行着一擁而上,揚帆脫險。
一群人沖了過來,又不知道被誰扶了起來,揚帆失血過多,腦子暈暈乎乎,只聽到旁邊有人唧唧喳喳的說話,又有人道:“小心!”
揚帆眼前朦朦朧朧,此時腦袋早就一團漿糊,半個魂早就飛到天上去了,聽到這話也就機械的重複了一遍:“小心。”有人摟着她往旁邊一閃,旁邊又有什麼人慘叫了一聲,而自己則一直往下墜往下墜,身後暖暖的,眼前的景色一直在倒退,然後一陣刺骨的冰涼,她一個激靈,只看見一個男人摟着一個女孩兒朝橋邊奔過來,邊指揮邊命令“快救人!救人!”……此時被綁着的黑衣人抬起了頭,面具掉了,黑色的斗篷下是一張佈滿小疙瘩的臉,噁心至極,然而,他卻笑了……
揚帆並沒有完全暈掉,還知道猛的吸一口氣,之後,就被冰涼刺骨的湖水包圍了,有隻大手按着她的傷口,刺痛,她迷茫的睜大眼睛,努力看清眼前的人,被金冠束起,漂浮着的黑髮,兩條劍眉,一雙鳳目,眼角微微上挑,不似一般鳳眸的狹長,卻相當漂亮,鼻子相當挺,面目有些似剛剛橋上看見的那人,身上穿的是金邊月白衫,衫上綉着金龍,金龍……可能是因為看到中華民族的古老圖騰,揚帆的大腦被狠狠刺激了下,肩上的傷口被那隻手按得更痛了,揚帆徹底醒了,啊!
白宇見揚帆真的清醒了,指了指下方,又指了指上方,揚帆抬頭,頭頂上的落仙如星光點點,長長的發光的根在水裏來回搖晃,還看得見不斷跳下水來找他們的一條條黑影,然而,他們卻處在一層淡淡黑幕之下,看起來像是一層妖氣凝成的結界,而且雕像的雙腳似乎被什麼困住了,被急速拉着往下走,止不住被拉進了一個漩渦。
若是平常時候,揚帆能想辦法拖住這邊去想辦法破開結界去求救,但現在全身乏力,能閉氣已經很不錯了。揚帆努力汲取着落仙靈氣,順着雕像的身體游過去,順手拔了雕像腰間的銀色長劍,卻見是一條黑藤蔓,妖氣與黑衣人身上一般無二,揚帆眉頭一皺,心中怒其滔天,一劍劈下去,因為靈氣不足,水中浮力等等緣故,黑色藤蔓居然未斷!
接下來大腦一陣的劇烈的眩暈,如果再拖下去,兩人肯定都要溺水,落仙靈氣已經越來越稀薄,揚帆拼了力氣使勁往長劍上匯聚靈氣,覺得差不多的時候,開始一點點往黑色藤蔓上磨我磨,鐵杵都能磨成針,我就不信了,揚帆被凍得僵硬,全身刺骨的痛,硬憑着心中一股不服輸的怒氣,機械地划著,那藤蔓本和揚帆僵持着,現在見揚帆不停手,居然一抖,放開白宇的腳腕,化成一柄黑劍就要刺,卻被一隻大手霸氣的握住劍身,血霧散開,不知道是不是雕像那通身的王者之氣,嚇得黑劍一哆嗦,蔫了。
同時,揚帆身子一軟,嘴裏的空氣消耗完了,胸中憋得發痛,只能被雕像帶着往上游。
白宇看着懷裏臉色蒼白,眉頭緊皺的揚帆,暗自驚異她傷成這樣,人都暈了卻能努力讓意識保持清醒,看得出她被憋得難受,但卻緊閉着嘴,更是不吸一口氣,這丫頭……
白宇生在北方,水性卻極好,幼時更是常與白澤比賽閉氣玩,在水中小呆上一段時間倒是不成問題。以他的體力,很快就破冰游出了水面,揚帆貪婪者呼吸着新鮮空氣,但是輕鬆僅僅是一剎那的功夫,深冬夜晚,很快兩個人都被凍得牙齒打顫,上牙像是有深仇大恨一樣狠狠磨着下牙,白宇內力深厚還能硬撐,揚帆剛剛一番折騰,體內靈力幾近枯竭,所以從揚帆意識到自己上岸之後,就團成一團開始哆嗦,我我我,需要震動發熱。
白宇半抱着揚帆,一邊四下看着,一邊將內力慢慢輸過去,心裏推算着現在還有多長時間天亮,杯中湖是活水,直通城外的老城河,他們居然被沖了這麼遠?已經到城外來了?踢了踢腳下的“黑鐵片子”(黑劍),不動,撿起來插到自己的原來的劍柄里,居然正合適。這四下都是水,不遠處有一片樹林,趁着月光看過去現在也就一堆樹杈,沒避風的地方,要是這麼過一夜,兩個人非死在這兒,正打算起身去找戶人家,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