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夢回遠古
金橙的太陽倚在山巔，等待華麗的消逝，逐漸隱去燦爛的輝煌。
不一會兒，天空漸漸擦黑。天神拉上夜幕，掛上月亮和星星來敷衍萬物。一切好似靜謐的舞台。
我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望着窗外的星月夜，不禁產生奇妙的遐想。
不知不覺，眼皮變得沉重，進入了夢中……
這是哪裏？干黃的土脊，一個人也沒有。
但是我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繼續向前，那裏有一座冰山，冰山裏沉睡着一個女孩，那不是我嗎？
突然萬里晴空傳來一聲霹靂雷響，閃電在天空蔓延。我恍然大悟，這一定是遠古！我想着，漸漸如幽魂附在了女孩的身體。頓時所有的一切竟像電影一樣在腦中放映開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千百萬個世紀以前，我沉睡在冰山裏，一睡就是兩千年。
直至太陽將冰山融化，液體滲入了我的軀體，變成了流動的熱血。
我第一次睜開雙眼，看到的是一無所有的世界。我緩緩伸展四肢，嘎吧嘎巴的，是那樣僵硬。以至於我費了很大的勁，才慢慢的站了起來。
我俯視腳下的冰川，晶瑩的流動，漂着成千上萬片透明的花瓣。
這些花瓣漸漸析出水面，變成了透明的蝴蝶，扇動着晶瑩的蝶翼，在我身邊，美麗的飛，盤旋。
然後，它們聚集在了一起，化成了一朵巨大的荷花，潔白晶瑩，質地堅韌。
天空出現了上帝的笑臉，說，從此，這朵荷花就是你的寓所。
你要好好修鍊，造福人間。
世界上的水，來自與你沉睡了兩千年下的雨。
兩千年的雨，使得冰山愈發堅固。今日，艷陽高照，冰山即化，你才得以蘇醒，所以，你喚名‘晴空'。
從此，我住進了我的荷花寓所。開始修鍊。
第一天，我的頭髮開始瘋長，由齊耳的短髮，長得長過了脊背。
自長頭髮起，我的心裏敲響了憂傷的鐘聲，愈發憂愁。
神說，發是愁，長發即是多愁。你是人，不是神。愁是人性之本。
第四天，長發已經將我罩在其中，壓抑得我難以呼吸。
我開始流淚，開始難過，開始多愁善感。
第九天，我的長發已經長得塞滿了寓所，擠得我呼吸不成，動彈不得。
寓所開始顫抖，花瓣將要墜落。
神說，發是愁，愁越長，發越長。你要剪了它，把它整理好，收藏在千里之外的白靈山廟裏。
我開始背負着我的長發行走。
第一天，我的長發變成了紫色。我捨不得剪下它，因為我不得不承認它的美。風兒吹來，長發隨風飄揚。第七天，我的白色骷髏項圈開始發黑，我不知道這預示着什麼。
第十天，我的青色花環開始破損。珠子遺了一路，像是聖女的淚滴。
第十三天，神怒了。我給你說過什麼？
我怯怯地回答，讓我剪了長發。
再這樣下去，你永世不得成神！愁是人性之本，你欲成神，怎可留人本性----愁於內心！
我含着淚水剪下了長發。
第二十六天，我走了全我的一半，已經體力不支。我筋疲力竭地斜卧在山崖角，吮吸着眼淚和鮮血，吞食着乾燥的土塊。我聽見了神的喘息。
第三十一天，我流不出眼淚了，也膽怯再去吮吸余身的血液。我舔了舔嘴唇，好像在微潤龜裂的地皮。
第四十九天，我已經奄奄一息。我摸了摸我的臉，像在觸碰干硬的地皮；我摸了摸我的頭髮，像在抓挖乾枯的野草；而我的軀體，像是一棵垂死的樹，干枝僵硬。打開包袱，長發已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灰色。
我問神，我是否可以活而至廟？神無語。
我又問，此去還有多遠？神亦然。
不知過了多少天，我在紫晶河畔蘇醒。我全身冰冷。裝有長發的包裹不翼而飛。而此時的我已經告別了昔日的憔悴，是誰偷走了我的長發？我該如何向神交待？神要發怒了，我該怎麼辦？
這時，一條橙紅色的魚從水面上冒了出來，緩緩游到河邊，從嘴裏吐出一卷布條，然後遊走了。
我打開布條，上面寫着：
食發惡魔此時正在蘭陵寺棲息。神命不可違！你務必到二裡外的蘭陵寺廟裏，趁它熟睡，將它捆綁起來，然後焚燒，這樣就會燒出你的長發來。之後，你向北走，一直走下去，會看到一口幽綠色的井，那水井裏有一條大紫魚，喚名紫蓮兒，她一出井就會變成人形，是她救了你！你要向她報恩。你自己去做吧。
我照着布條上所說的，找到了二裡外的蘭陵寺廟，果然看到食發惡魔正在神像前的草堆里熟睡。
我沒有勇氣去捆綁它，它萬一醒醒過來，我豈不危險？
我拿着預備好的繩子，屏住呼吸，慢慢逼近。神啊，請賜予我力量！我默默地祈禱。之後，我猛的一個箭步衝過去，迅速綁住了它的兩隻手。它冷不防被嚇了一跳，拚命反抗，嘴裏發出了我聽不懂的語言，我把繩子緊緊地勒在它的身上，一圈一圈，一個死結一個死結，它終於動彈不得了。
我把它拖到後院裏，架起一堆木柴，卻怎麼也不忍心點火焚燒。我真得不忍心看到一個鮮活的生命在火坑裏掙扎，那是多麼殘忍的一個畫面啊！
然而神命不可違，我只得痛心地把火點燃了。我靠在門檻上，聽着身後的慘叫和火燒的聲音，頓時淚如雨下。
末了，一切都停止了。我包好長發向北走去。走了一段路，果真看到青苔石崖下側有一口佈滿青苔的幽綠色的井。
我走過去，向井裏俯瞰，裏面映出了我的影子。
”紫蓮仙子！……”我輕聲呼喚。
一抹紫雲從水裏冒了出來，我趕緊迴避，一條碩大的長着紫光閃耀的鱗片的美麗的魚縱身一躍，跳出了井口，變成了一個花枝招展的姑娘。
”謝謝你救了我。”
她只是嫣然一笑，撲閃着兩隻大眼睛，又指了指嘴巴，搖了搖頭。
”你……不會說話？”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滿眼凄楚。
”是還沒修鍊成嗎？”
她搖了搖頭，眼淚奪眶而出。
”一定是有人欺負你了對嗎？”
她一下子撲在了我懷裏，失聲痛哭，啜泣聲一陣一陣，淚水浸濕了我的衣襟，我的心裏像是有把刀子在剜。
她挽起衣袖，上面有一個用刀子刻的”咒”字，難道是中了咒語？然後她撥開長發，在她的喉部有一小片金色的封印。
她拍了拍井口，有一隻青蛙跳了出來，卧在我面前，淚流成河地滔滔不絕：”我倒是逃過了惡神的……咳咳！”青蛙劇烈地咳嗽了兩聲，”小姐她受苦了！
兩年前的一天，小姐一如既往地在山澗嬉戲，突然漫天烏黑，十三隻黑貓從天上撲下，落在湖水裏變成了十三條烏船。第一條船里有四隻白鵝，其中兩隻肥大的戴着皇冠，另兩隻瘦小的戴着藍項圈，它們四個跳到水裏，往船里灌滿了水，全部沉下，湖水隨即變成了青藍色；第二條船里裝滿了紅寶石，漸漸變成了蠕動的吸血蟲；第三條船里坐着一個王子，穿着華麗，相貌英俊，只是目光無神，表情獃滯，全然一副木偶的形象；第四條船里裝滿了毒蛇，不停地纏綿着；第五條船里放着一尊神像，旁邊有一隻大鳥在看護着；第六條船里裝滿了黃土，裏面插着三根木棍；第七條船里裝滿了七彩石；第八條船里卧着三隻白貓，一隻長着藍眼睛，兩隻長着黃眼睛；第九條船里趴着一隻黑狗；第十條船里，裝滿了不停變色的液體，還冒着濃煙；第十一條船里有一座小小的水晶宮，十分華麗精緻；第十二條船里放着六個藍蘋果；第十三條船里，有兩隻大白鳥，包着黃頭巾在叫。
天空突然出現了可怕的太陽神，張開火坑似的大嘴，將這十三條烏船紛紛吸入，化成一股濃煙冒出。小姐看到這一切驚呆了，還未來得及躲閃，卻被太陽神兇狠的盯住。
'今天的事你不可對任何人說！'便把封印貼在了小姐喉部。
'你必須好好獃在那口井裏，不許見人！'便變出刀子在小姐手臂上刻咒。
真是太可恨了，他貪污了天庭的十三船寶貝！還不敢讓人知道！
那天我去廟堂燒香，遇到了一個道人，他說只有禮摩大聖人才可以解救她。”我聽后十分生氣，”太陽神是誰？怎麼這樣壞？”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
”沒關係，我洗耳汞聽。”
”其實太陽神並不是惡神，他是被來自天外的惡神受了控制，附了身。”
”來自天外的惡神？”
”是，原來我們的地球是十分美好的，現在卻一片荒蕪，生靈荼炭，是有一段年代了，那來自天外的惡神控制了差不多整個地球，把好神都變壞了，還有一些被封凍在冰山裏。”
”大膽！竟然敢如此說話！”從四面八方的天空中傳來巨大的呵斥聲，正是太陽神！他立刻發出一道金光，射死了青蛙。
紫蓮仙子瘋了一般撲了過去，捧起死去的青蛙號陶大哭，眼淚像絕堤的河水一樣暴流而下。
這時擁過來許多許多人，像是平民百姓，他們挽起我和紫蓮仙子，拉着我們就走，”快……快，逃命！太陽神來了！”
我倆茫然的跟着他們跑，被他們甩在一個有幾大塊巨石環繞的藏身之處。太陽神的金光在掃描，我盡量的使自己縮小，蜷在角落裏。
”紫蓮仙子！”太陽神那地動山搖帶着迴音的巨大聲音在天空迴響。
巨石間穿射出許多光柱，大大小小的光塊兒出現在我們周圍的地面上。我躺在地上，十分害怕。光塊兒在移動。
終於，我感覺一股強光照在了我的臉上！我沒有縛雞之力，只能坐以待斃了。但是我閉着的眼皮感覺到光漸漸弱了，睜開眼睛一看，才發現這光塊兒早已劃過了我，他沒有看見我嗎？
”太陽神喜歡美女，恐怕紫蓮仙子要被帶走了。”我聽見了百姓們的低語。
”紫蓮！”太陽神的聲音提高了分貝。
我想起是紫蓮仙子救了我的命，於是我立即爬了起來，奮不顧身的擋在了紫蓮仙子面前。
”你給我閃開！”太陽神劇烈的呵斥聲使我狠狠一怔。我的心跳在加速，內心惶恐不安，我才剛解凍，剛來到這個世界沒多少天，還一無所知，不想就這麼死去。從未
有過的心驚膽顫，湧上我青澀的心頭。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紫蓮仙子還在抱着青蛙的屍體瑟瑟發抖。
”把紫蓮交出來！否則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紫蓮仙子一下子掙脫了我的遮護，走了出去。
”紫蓮仙子，不要出去！”我的呼喚已經晚了。
太陽神用鐵鏈子牽走了紫蓮仙子，看着他們空中遠去的背影，我不知怎的，心裏異常難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無法停下。我沉默不言，只是緊緊握着拳頭：我一定要報仇，一定要報仇！
我繼續背着我的長發行走，此去已經不算遠了。
這麼多天來，我都沒有聽見耳邊熟悉的神的話。
就這樣平靜的走着，十六天後，我終於來到了白靈山廟。
純白的寺廟，如此得無暇！碩大的庭院十分寬敞`平整，尖頂的寺廟建築十分乾淨`光滑，就連寺后的樹都是銀白色，只是空無一人。
我輕輕地走進去，站在庭院中間環顧四周，好像真的沒有人。我向廟裏走去，準備收藏我的長發。
我走到石門旁，它緩緩的滑開，廟內一點也不漆黑，只是掛滿了許多白帳子，一層一層蟬翼般透明。我一層一層撥開，向深處走去。隱隱約約的，我彷彿看見最深處有光點在閃爍。
”有人嗎？有人嗎？”在這空蕩蕩的房子，我的聲音顯得格外洪亮。
無人回應，我便快步走進去，等我撥開最里的一層帳子時，我看見了一個異常華麗的房間。我坐在象牙椅上，看着這裏的一切。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房間，我激動得想流淚。圓桌上擺滿了豐盛的飯菜，清香撲鼻。
我的注意力集中到一個尖嘴的杯子上，裏面的液體中漂着一個小圓球，正是我剛才看見的光點，它在閃爍。
我取出來放在手心，欣賞它散發出的美麗的光。
這時突然衝進來幾個蒙面白衣人。
”你是誰？竟然敢到這裏偷東西！”他們大聲呵斥並用尖尖的長劍指着我。
”我沒。。。。。。沒有。。。。。。”
他們二話不說，幾個人把我抓起來關在了一間破舊的屋子裏。我靠着大堆的柴草盯着蛛網發獃。
睡意頓來，可能是這幾天折騰的吧。我打了個哈欠，昏昏入睡。。。。。。
醒來時，窗子外面掛着一個銀白色的月亮，然後是深藍不見底的天空。
外面的孤鳥在哀鳴，又給我增添了幾分憂愁。
”我讓你去的是白靈山廟！你怎麼去了白府？你再不想辦法逃出來，他們會殺了你的！”耳邊傳來了熟悉的神的話。
”我竟然有錯了門戶，惹來了殺身之禍。”我自言自語道。還好他們沒有把我捆綁起來，這樣我就可以想辦法逃出去了。
這窗戶這麼小，根本翻不出去。我看着窗外潔白的月亮，心中竟然油然而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思念。我知道，逃有可能是做不到了，除非我使個騙術讓他們自動放我出去。我忐忑不安，難以入睡。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有幾個人的腳步向這邊傳來，我立刻躲在了最深處的一堆柴草里。
門吱呀一聲開了。
”咦？人呢？”幾個人嚷嚷着，說著就走出去了。
我悄悄爬出來，躲在門口偷看，看着他們走遠了，迅速跑出來，躲在了葡萄架下的石瓮后，慢慢觀測這裏，看怎樣能夠逃出去。我發現，身後這堵牆可以攀爬，因為它並不高。我透過牆縫看見了這後面好像是一座大山，陰陰涼涼的，白靈山廟有可能就在這座山上。
於是，我把裝有長發的包袱綁得更緊些。
這牆上佈滿潮濕的青苔，滑溜溜的，真難爬。好不容易爬到了牆頂，躊躇着怎樣下去。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一大堆人向我衝來。我一急，一下子從牆上翻了下去，撲通一聲摔得生疼。
天哪！竟然有圍兵！他們還是把我抓了起來，我知道，我將會。。。。。。
這次，他們將我關在大黑洞子裏，嚴加看守，我被用沉重的鐵鏈拴在鐵柱上，看來這次插翅也難飛了！
他們架起了篝火，吵着要對我用刑。
”燒死她！燒死她！”他們亂糟糟的吵着。
我驚恐地望着跳動的火焰，終於是滿心絕望。
突然，洞頂破出一個洞，飛進來一隻大青鳥，叼起我便飛了出去。
我爬在青鳥的背上，滿臉茫然。只有視線里的湛藍天空和耳邊風的呼呼聲。
”你要帶我去哪裏？”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過了許久，大青鳥開口說話了：
”我是神派來專門保護你的，我叫青鳳，以後就是你的坐騎。”
我滿心歡喜，自認為天下無敵了。
過了一會兒，我們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這是烏岳山，你就住在這裏吧。”青鳳把我放在山頂上，飛走了。任憑我怎樣呼喚，它還是一去不復返地消失了。
我環繞四周，不知所措。
我向山下走去，迎面碰上一個采野果子的姑娘。
”你是從哪裏來的？”姑娘詫異地問道。
”我。。。。。。遠了。”我吞吞吐吐地說。
”那你叫什麼？”她友好地問道，臉上泛起了笑容似乎一朵盛夏初開的紅蓮。
”我，你就叫我晴兒好了。”我羞澀地笑了笑。
”我叫夏熹菲，走到我家去坐坐吧。”她拉着我的手向山下走去。
走了好多蜿蜒的山路，我們來到了山底一個叫夏家山莊的地方。
”爹--娘--我回來了！”她歡跳地牽着我飛奔進屋去。
這是一個富裕的家庭，無論是地面、床鋪、蚊帳、天花板，都華麗至極，還有十分精緻的餐具、桌椅、花觀，屋裏也坐滿了人。
”晴兒，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兩個妹妹，她叫夏媛葉，她叫夏秋玲，他倆就是我的爹娘了！”他們都友好地微笑着，”還有幾個丫鬟，過來讓晴兒看看你們，自我介紹一下吧。”
”我叫香紜。”
”我叫紅羽。”
”我叫斕妍。”
”我叫楹漣。”
她娘走到我身邊，慈祥地挽起我的臂彎，我們一起坐在了長椅上。
”姑娘，你是從哪裏來的？”
”我。。。。。。”我臉上泛起了紅暈，不知從何說起。
”怎麼了？”
”我，沒有家。”說罷，淚水一下子順着臉頰淌了下來。
”哎喲，多麼可憐的孩子呀！”她娘摟住我弱小的肩，”那你以後就住在這裏，作我的女兒好了。”
”這。。。。。。這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她娘笑了笑，”沒關係的。”
於是我便住下了。”夏玉姝”成了我的新名，”晴兒被埋在了角落。
從此，我過上了我原來連想都沒想過的神仙般的生活。
我的破舊的粗布衣衫被僕人洗得乾乾淨淨並放在了櫃底，穿上了漂亮的服飾。每天早晨，丫鬟們都給我梳洗打扮，而我卻只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