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 第一章 茶館偶遇
天空萬里無雲，林間大道兩邊堆滿落葉，一大一小兩人走在路上。小子慢吞吞跟在中年男人身後，無精打採的樣子。那中年男人不耐煩地往後嚷嚷：“貓兒，你給我走快一點！這樣慢什麼時候走出這襄陽府界呀，走出的話又到天黑了，到時沒地方落腳啦！”貓兒打了個啊欠，伸了個懶腰，說道：“來啦，來啦，催什麼催呀！人家困着呢，哪象你滿面春風呀！”
“你這懶貓，昨晚不是早就要你睡覺了嗎？肯定又偷偷溜出客棧玩去了，臭小子！”“哼！我是出去了，不過我是追着一隻騷狐狸去的！”那中年男人聽到這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回頭一把摁住貓兒，“臭小子，竟敢跟蹤我!”貓兒沒有掙扎，不過口中罵道：“你這騷狐狸，自己出去風流快活，卻讓我上床睡覺。還說天底下最近的人是我，我看我比那小紅姑娘可差遠了！”那中年男人氣急敗壞：“臭小子，你到底知道些什麼！”“我什麼都知道，你這個月天天晚上都到胭脂巷，還送了不少金銀首飾給那小紅姑娘。”貓兒然後吊著嗓子，學着小紅的聲音：“對不對呀，我的心肝胡大哥！”
那中年男人其實並不姓胡，只是江湖綽號“九天狐狸”而已。他可是小有名氣的盜賊，身手不凡。貓兒是他的外甥，貓兒父母很早就死了，“九天狐狸”一直撫養着貓兒。十幾年來，東奔西走，流竄作案。貓兒慢慢長大，跟着“九天狐狸”也學了一身好身手。最近幾個月，他們來到襄陽府，撈了不少錢財。官府正忙着組織抵禦蒙古入侵，管不上他們，他們倒悠哉游哉了幾個月。“九天狐狸”還喜歡上一歌妓小紅，但又不想讓貓兒知道，每天晚上假裝早睡，再偷偷去與心上人相會。貓兒開始沒發覺，後來就起疑心了，因為平常他兩在一個地方呆不會超過兩個月。有一晚，貓兒跟蹤他，才發現“九天狐狸”的秘密。不過，貓兒沒有戳穿他，因為他覺得襄陽府倒挺好玩的，也想多呆些日子。前幾天，貓兒就聽“九天狐狸”說準備離開襄陽府，可是總走不成。貓兒心想“你這騷狐狸，看來是離不開胭脂巷啦！你自個偷歡，難道我就不會去找樂子嗎。”這些晚上，貓兒看那“九天狐狸”離開客棧后，便到賭坊去賭錢，半賭半偷，不亦樂乎！每次到深夜才回客棧，看看“九天狐狸”還沒回來呢，罵一句“騷狐狸”便呼呼大睡，一直到中午才起。可是今天一大早，“九天狐狸”就把他揪醒趕路，貓兒不免心裏窩火了。
其實“九天狐狸”也不想離開這襄陽府，他正和那小紅如漆似膠，打得火熱。可是襄陽府的形勢，不得不讓他下定決心離開，聽說蒙古人準備又殺過來了，而且這次來勢比以前幾次要猛。襄陽城備已經非常緊張了，再不走到時想走可能都走不了了。襄陽城如果失守，蒙古人屠城的話，可要殃及自身了。
“這該死的韃子，壞了老子的好事！”“九天狐狸”看着不遠的襄陽城，不禁破口大罵。“什麼！小紅姑娘被韃子看上了？不對，應該是小紅姑娘看上哪個韃子了，然後把你這騷狐狸一腳踹開了!”貓兒還被他摁着呢。“九天狐狸”大怒“放屁！小紅怎麼會看上韃子呢！再胡說，老子就把你胳膊擰斷！”貓兒還從沒見過他發這麼大的火，心裏倒有點害怕了，忙說：“是啊，是啊！我說小紅姑娘怎麼會看上韃子呢，襄陽城裏連個韃子的影子都沒有，要有也早給滅了。小紅姑娘多好的人啊，人長得漂亮不說，還特溫柔。我上次在街上碰到她，差點想跪地叫她一聲舅媽啦！但是又擔心你不高興。”“真的！你真的這樣想的!”“九天狐狸”聽得喜上眉梢，摁住貓兒的手也慢慢鬆開了。貓兒瞥了一眼，心想：“騷狐狸，說道你心坎上了啊！你這傢伙不怕戴綠帽子，老子也不怕喊那婊子叫舅媽！”可是嘴上卻說：“那你怎麼不把小紅姑娘帶上一起走啊？”
“九天狐狸”聽了這話，神色黯然，也沒有再抓住貓兒了。無奈地往城裏看了看，說道：“我向她提了，可是她說想留在襄陽府，照顧年邁的父親。”“又被騙了吧！小紅還不是看上你的銀子，銀子用完了那婊子還不一腳把你踹了。騷狐狸，你都被耍了多少回了，還不醒悟！”貓兒心裏這樣想，可不敢這樣說，拍着“九天狐狸”的肩膀，以示安慰。
“貓兒，你不會怪老舅把錢財都給小紅了吧。”“九天狐狸”看着他說。
貓兒答道：“哪裏，哪裏，你不就是想快點給我找個舅媽嘛！”
“可是這些錢財打算積攢下來給你以後安家娶媳婦的呀。”
貓兒一聽又好氣又好笑，心想：“你這騷狐狸，是你想給自己娶老婆吧！幸虧老子平時攢點錢，等你給我娶媳婦，猴年馬月啦！”不過他卻笑着說：“我年紀還小，不急。倒是老舅您該找個老婆伺候享福啦！”“九天狐狸”聽到這句話后，高興地抱着貓兒說：“我的好外甥，我真的沒白疼你！”……
兩人走得慢，當晚就在路邊林子裏露宿。第二天早上，兩人繼續往南前行。“九天狐狸”想到荊州府去，因為那是個大城市，可下手的富人多，容易撈錢財。十幾年前，他就在那裏作過案，還差點被官府抓住。這一路上，“九天狐狸”不停地向貓兒說荊州府如何繁華，富豪怎麼多，玩樂場子如何多，當然還有美女數不勝數。
貓兒聽多了，正有點不耐煩，忽然看見前面路邊有一茶館，便不管“九天狐狸”快步往前走到茶館，大喊要碗茶。可這茶館靜悄悄的，沒人出來搭理。館內有五張桌子，其中一張桌子放着三個茶碗，明顯有人剛才在這裏吃過茶。貓兒喊了幾聲，還是沒人來招呼，便發火了：“到底有沒有人啊，是不是都死了！”這時候，內屋裏鑽出一夥計，笑着對貓兒說：“客官，稍坐一會，茶馬上送來。”他又朝跟進來的“九天狐狸”看了一眼，對屋內喊到：“茶兩碗！”
貓兒自坐在一長凳上，“九天狐狸”卻東張西望，看了看放有三個茶碗的桌子，又突然盯着茶館外停放着的一輛馬車，沉思不語。這時，那夥計用盤子端着兩碗茶從屋內出來，把茶碗放在桌子上說：“客官請慢用。”轉身又走進屋內。貓兒走得渴了，一下就把碗茶喝了幾口，“九天狐狸”卻端着茶碗慢條斯理的，好像在品茶。貓兒正想把包袱里的煎餅拿出來充饑，忽然覺得很困，看了看“九天狐狸”好像也是腦袋發沉的樣子，心想：“怪了，今天吃茶怎麼好像喝醉了一樣。”接下來，眼睛已經睜不開了，伏在桌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貓兒感到被人噴了一臉冷水，醒了過來。只見“九天狐狸”叉着腰，笑着對他說：“臭小子，你醒了。這回不是你老舅機靈，你就要被人作成人肉包子啦！”貓兒定神一看，桌子旁躺着一具屍首，正是那個端茶給他們吃的夥計，靠門的地方也躺着一具屍首，看那打扮也像店裏的夥計。貓兒這回明白了，他們遇到的這家茶館是個黑店，剛才自己被迷藥放倒了。“可是，剛才你也不喝了茶嗎，為什麼你沒被迷倒？”貓兒問道。“臭小子，你老舅我哪有這麼容易上當啊。我根本就沒把茶喝進肚子裏，而是含在嘴裏。等那兩個王八蛋靠近要動手時，我才突然發作，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九天狐狸”得意地說道。
貓兒心裏先是感到萬幸，不過他心裏並不痛快，說道：“老舅，你明明知道茶里下了葯，怎麼還讓我喝啊？！”“九天狐狸”笑嘻嘻地說：“開始我也不能斷定，只好先讓你試一試啦！怎樣，你老舅夠機靈吧。”貓兒心裏暗罵一句，說道：“你是怎麼發現這家茶館是黑店的？”“九天狐狸”指着茶館外停放的馬車說：“這個馬車，你看看是否見過？”貓兒順着一看，過了一會說：“這馬車不是剛才在路上曾經超過我們那輛嗎？”
“就是，今天路上超過我們的只有一輛車，所以我就認出來了，你看看有什麼不對嗎?”
貓兒看了一會說道：“沒有什麼特別呀，還不是普通的馬車一輛。”“九天狐狸”罵道：“臭小子，你光看馬車了，我問你車上的人哪去了？”貓兒經他一提醒，再回頭看看那張擺放有三個茶碗的桌子，他明白了：“車上有三個人在這裏被葯迷倒了，可憐啊，被做成人肉包子了。不過，沒有他們提醒，老舅您恐怕也得遭殃啦！嘿，這些可憐的人也算是救你一命了，我看你應該把人家屍首找出來，風光大葬以報答救命之恩了！”他嘴上雖然貶低“九天狐狸”，可是心裏挺佩服他這老舅的。
“九天狐狸”本來不想管那三人的死活，但是聽到這話便大罵：“臭小子，他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呢！還不快去把他們找出來！”貓兒朝他作個鬼臉說：“他們都變成包子了，還找什麼，你不嫌噁心啊？！”“九天狐狸”坐在長凳上說：“你才變成包子呢！他們也只是比我們先到這裏一會，哪會這麼快變成包子！你快點去找啊，你不是要給人家披麻戴孝、風光大葬嗎？”貓兒賭氣說：“找就找！可是到哪去找呀？”“九天狐狸”還很生氣，喝道：“先從裏屋找起！”貓兒心想：“找就找，老子就算你猜對了，待會在廚房弄兩饅頭給你，嚇唬不了你，也噁心噁心你！”
貓兒挑起帘子，進了裏屋一看，還真躺着三個人，最前面是一個中年壯漢，隔幾步遠後面是兩個年輕女子。一個女子長得很胖，看上去一身丫環打扮。另一個女子卻長得非常好看，貓兒禁不住往前走到她跟前蹲下來細看。“哇，這是誰家的小姐，長得這般標緻。”貓兒心裏贊道。再細看，這女子並沒有死，只是暈過去了，貓兒大喜說道：“幸虧還活着，這麼漂亮的姑娘要是死了，那就可惜啦！”看着她可愛的樣子，聞着她身體的氣息，貓兒不禁抬手想撫摸她的臉龐。
忽然，身後有人將他撲倒在地，只聽到一女子大聲叫喊“死淫賊，休要對我家小姐無禮！”一邊喊，一邊拳頭雨點般向貓兒頭部砸來。貓兒面朝地被壓着，想翻轉過來，可是那女子實在太重，只得雙手護頭叫道：“你別冤枉好人，我可不是淫賊！”這時候，“九天狐狸”闖了進來，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貓兒，想不到你會喜歡這胖妞兒，要不要老舅幫你一把啊！”那胖女子仍像發瘋似的捶打貓兒，好像根本沒看到有人闖了進來。貓兒大叫:“誰會喜歡這瘋子呀，老舅還不快來把她支開！”“九天狐狸”笑嘻嘻地說：“打是親罵是愛嘛！你兩不想再纏綿多一會？！”貓兒大罵：“騷狐狸，什麼時候了，還說這風涼話！”話音剛落，只覺得身上的胖女子往側歪倒了，貓兒趁機往前一蹭，便爬了起來。貓兒一看，原來這胖女子被“九天狐狸”打暈了。
這時候“九天狐狸”正朝那漂亮女子細看，然後看了看貓兒笑着說：“你這小淫賊，剛才是想輕薄這位漂亮小姐，卻被她的丫環發現了，是嗎？！”貓兒的臉一下漲紅了：“哪裏，哪裏，你胡說！”“九天狐狸”拍着他的肩膀說：“是就是嘛！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臭小子，眼光不錯！不過，乘人之危的事情可做不得喔。”貓兒急了說：“誰會做那種事，我不過想把那小姐喚醒罷了！”“九天狐狸”笑着說：“那小姐還是交給你喚醒吧，我去把那壯漢弄醒。這胖丫頭，還是先別弄醒。”
兩人各打了碗清水，“九天狐狸”口中含水朝壯漢臉上噴去，貓兒卻不噴水，只是把清水輕輕敷在那女子臉上。貓兒看着她美麗的臉龐正發獃，那女子已經慢慢醒來，一下子看見貓兒，卻沒有半點驚恐的樣子。看她獃獃地看着自己，貓兒反而不好意思說：“小姐，你醒啦。”她這時緩過神來了，說：“這是在哪裏？翠兒和大海呢？”貓兒把事情簡單地向她說了一遍，然後指着地上的胖丫頭和壯漢給她看。
那壯漢被“九天狐狸”噴了兩次清水都沒醒，這時“九天狐狸”正給他掐人中呢。那小姐急切地走過去問：“大海他怎麼樣了？”“九天狐狸”說：“快了，快了，不過這壯漢怎麼醒來比你們兩丫頭還慢些？”那小姐說：“大海當時說他口渴，連喝了兩碗茶，可能藥效時間比我們長。”這時候，那壯漢醒過來了，睜開眼睛看見“九天狐狸”和貓兒兩人，一下子跳起來，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那小姐急忙前去解釋，那壯漢拍拍腦袋，又走出裏屋到大堂一看，這會他明白了。只見他突然雙手抱拳，拜倒在“九天狐狸”和貓兒面前，說道：“今天若不是兩位義士相救，恐怕我徐大海要成罪人啦！”“九天狐狸”連忙把他扶起：“這位大哥言重了！”那徐大海又跪倒在那小姐面前：“小姐，小人一時疏忽，差點讓小姐被害。小人真是有負葉老爺的重託！”那小姐忙把他扶起：“大海，你就不要把這事掛在心上了。我們快看看翠兒吧。”
那翠兒剛打開雙眼，就一把抓住那小姐的衣袖哭着說：“小姐你沒事吧，嚇死奴婢了！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的，我怎麼向老爺、夫人交待呀！”說著，眼睛瞥見貓兒，立即站起大叫：“死淫賊，你怎麼還在這裏！”貓兒一聽，就想起剛才的事情來了，他這時恨不得鑽進地里。徐大海一臉茫然，“九天狐狸”卻在吃吃偷笑。那小姐對翠兒說：“你怎麼把救命恩人當成壞人了，翠兒，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吧！”翠兒急了，大聲說：“小姐，我沒冤枉他，他確實是個淫賊……”
這時候，聽到茶館外傳來馬蹄聲和人說話的聲音，“九天狐狸”臉色一沉，快速從裏屋走出大堂。那徐大海也緊跟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