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看你老實的
進了病房,看着跑前跑后又是叫護士,又是在對方責怪下道歉的人,她幾次想開口澄清些什麼都在對方的低氣壓下又只好把話哪兒來的吞回哪兒去。
直到針頭又重新紮回身體裏,柳箏才突然覺得問不問,說不說都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昨天送你進旅社后,我給服務台留了電話。我那時離你住的地兒不遠。”唐硯見她好好的重回病床,才說了這麼幾句像是解釋,又讓柳箏很不理解的話。
“謝謝你啊。”柳箏知道唐硯救了她幾次,一句“謝謝”怎麼會夠,但又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你為什麼對我這麼……”
唐硯拿起一個梨遞給她,似笑非笑的樣子,“這麼好?從小遇見小貓小狗我都會救,何況是個人?”
對方這麼比喻,柳箏也沒覺得有什麼不高興的感覺。本來就不熟,哪裏會覺得期待,或是難過。
只是感覺很有道理。很多善良又熱心的人對弱者都會有一貫同情憐憫的態度,雖然柳箏並不覺得生病的人就稱得上是弱者了。
“我回答了你的問題,那你也要跟我這個救護人說明一下你這麼急,不惜拔掉輸液針也要出去是要幹嘛?”
看着唐硯那一臉絕對有戲的篤定神情,柳箏覺得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是不行了,“我想去找護士給換藥,嗯,就是這樣。”
“別跟我說以為護士住在樓梯口這樣的話,還有你那壓根沒輸完的葯,你輸着輸者就想換了?”唐硯看她一眼,明顯不買賬。
“我當時覺得頭疼,就……”
“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說白了吧,我覺得屋裏太悶,就想着外面一定很涼快。你也感覺到了吧,走廊里多舒服。”
“……”
瞧着唐硯那明顯在看白痴的眼神,柳箏根本就覺得還不如什麼也不說得好。被這樣近乎逼問,她心裏開始有點兒很介意。
正下定主意不再開口,唐硯就突然破功,笑了起來,眉眼都透露着生動的氣息,越發顯得儒秀逼人,“看你老實的,那是你的私事,回不回答可是你的自由。好了好了,我不問了。”
柳箏被他前前後後弄得很無措,覺得自從遇見這個人,就好像……好像在被他牽着鼻子走似的。
到底還是小。
要不是唐硯救她又照顧她,她其實也不想在言語上應承這個人,總覺得跟不熟的人這樣說話很不好。
唐硯似乎是看不下去柳箏一個勁兒的,也不知在彆扭什麼揉捏着手裏的梨,拿去洗了再次遞給她,“反正我也沒什麼事,你是要我在這裏陪你還是別的什麼。”
柳箏擺擺手不再接了,“好像不能吃。”
“補充水分的,沒事兒,可以吃。”像是鼓勵一樣,唐硯執意把梨給她,臉上還掛着某種很慈祥的笑。
可真像個長輩。
柳箏腹誹,接過梨后小小咬了一口,不知怎麼的就很感動,於是含糊不清的問他:“你那位親戚病得嚴重嗎?”
被柳箏那近似於小雞啄米一樣的吃相逗笑,唐硯無奈道:“小孩子鬧騰,沒什麼的。”
聽着對方寵愛意味很明顯的話,柳箏獃獃的張口:“那個人不會是你兒子吧?”思及此,她突然有點兒崇拜他了。
兒子?
唐硯是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怎麼想,可這話聽到他耳朵里,殺傷力比那一口一口的“叔叔”多了好幾倍還不止。
他沒好氣的反問:“你怎麼不說是女兒?”
以為弄錯孩子的性別讓唐爸爸很不滿意,柳箏傻傻的也不知道怎麼就開口說:“女兒也挺好,反正你還年輕。”
這下子唐硯真的呆了,那一頭香檳棕的頭髮在空氣中凌亂,跟着那顆心也開始凌亂。這絕對是中傷,妥妥的中傷。
“你怎麼了?”見他們兩人中間詭異的沉默着,柳箏意識到可能是自己說錯了什麼,抑或是誤會了什麼。
“沒什麼。”唐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無力的微歪着頭,“你想像力還真豐富,懂得也還挺……多的,還知道生男生女取決於男人。”
聽唐硯這麼說,柳箏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話有多不合適,至少在還不怎麼相熟的兩個人之間是不大妥當的,她頓時不好意思起來,感覺臉也開始漸漸發燙。
唐硯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那張一點點飛紅的臉,也覺得有些尷尬,只好轉移話題,“親戚家不省心的小孩兒而已,估計也快出院了。”
“啊,哦。”
“那什麼,你好好休息,我待會兒再來看你。”摸摸鼻子起身,唐硯直接告辭。
柳箏一聽他還要來,急着就開口拒絕,“不用了,多麻煩你。”來看她這要是成了常態,還真不是什麼好事。
也沒聽出對方是何用意,她就聽見意味不明的一句,“行,到時候看吧。”然後人就幾步跨出了房門。
到時候看?看什麼?
柳箏坐在病床上直接傻眼。
一直在無聊的換藥時光中度過,病房裏有人家裏來了小孩兒,吵鬧也談不上,就是一直嘰嘰喳喳的,間或看着電視上不同風格的動畫片,這一切反而讓柳箏的心裏很平靜。她的童年因為一些原因都在不斷的迎合著別人的喜好,幾乎很少有按着自己想法來的時候。現在想想,說埋怨不是,不甘也不是。都過去了。
犯不着跟自己的回憶過不去,又沒人知道,沒人體諒,痛苦的只能是自己,礙不着其他人。
太陽慢慢有了西斜的徵兆,窗子被開了適中的口,風在偶爾會灌進來。
柳箏盯着電視,愜意的彎着嘴角。
“還真看不出來你還挺有童心的。”
聲音散漫,語氣溫柔。柳箏微睜大了眼,轉頭看向說話人,“你看不出來的事可多了去了,喬白。”
看了看被接連輸液已經弄得腫起來泛青的柳箏的手背,喬白像是嘆息一般開口,“真嚴重。”
又是這種漸漸讓她招架不住,或者說是一直都讓她意外的語氣。柳箏也不想跟他多做糾纏,直截了當的問道:“這個點兒已經進班了,你不準備上晚自習了嗎?”
“嗯。”把書包放在一邊,喬白隨意的抓抓頭髮,“不準備了。我找咱老師請了假,領了幾張捲紙,就過來了。”
“有我的?”
“你還真了解我。”喬白微微無奈的笑笑,把屬於柳箏的那份捲紙遞給她,“你猜我是怎麼給老師說的?”
接過那幾張薄紙,柳箏將它們隨手放在一邊,“一定很有說服力。我已經好了,看也看過了,捲紙也送到了,你能回去上課了嗎?”
“柳箏……”
他臉上的笑還是被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