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綁架
從元沫兒的病房裏出來,元彬整一個失了魂魄,渾渾噩噩的來到車庫,渾渾噩噩噩的開着車,渾渾噩噩的把車開到了郊外——墓地。
她就在這裏,帶着無限的委屈鬱鬱而終,這麼多年,他從未來看過她一次。
他下車,望着茫茫一片墳墓,去找不到她的所在。
當年的誓言,在耳畔縈繞不散。
他說:我愛你,如如,如果我是溫莎公爵,我願意為她放棄王位。
他說:如今你有了我的孩子,我就算是一無所有,我也要給你一個名分。
他說:緣起,一望而情深,不滅不毀,世世生生。
他說:如果你先我一步離去,我必追隨而亡,葬在你的身邊,不讓你一人孤獨赴黃泉。
他說……
他對她說了太對,卻沒有一句兌現了。
這些年,他甚至厭惡她,憎恨她,每次但凡關於她的新聞和消息,他都會充耳不聞視若無睹,甚至,對他們的孩子。
甄妮在醫院裏揭露的真相,和這些年他對蘇如如做的,還有曾經他和蘇如如的愛情交織累疊的在眼前滾成了一個粗麻線團,解不開,理不清,他滿懷罪孽,如何釋懷。
找了好多個墳墓,找到了天黑,終於,他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裏找到了她的墓碑。
往事經年,歷歷在目,那張明艷動人的臉,如今化作了塵埃,深埋在泥土之中,她是不是,非常恨他。
該的,是他選擇了不信任。
周圍的墓碑,都是乾乾淨淨,唯獨她的墓碑四周,荒草叢生。
他徒手拔掉了不少的雜草,靜靜坐在她的墓碑前,閉上眼睛,滿懷沉痛。
忽然間,遠去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音,天色已經暗沉下來,朦朧一絲光線,瞧不清過來的是個什麼人,看體型,是兩個男人。
他以為是和他一樣來掃墓的,卻見兩個男人目標明確,直逼他的放向來。
他心裏驀然一陣危機感,不動聲色的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希望,只是他多想了。
只是,當兩個男人靠近他並且拿着兇器疾步追上來的時候,他篤定了,這兩人的目標就是他。
他趕緊起身,反向狂奔去,兩個男人見狀,緊追不捨。
目的上,上演了一場追逐和逃亡的戲碼,天色太暗,元彬雖然常年鍛煉身姿矯健,但是他有點兒夜盲症加上心裏緊張惶恐,跑了沒多遠就跌倒在了地上,還沒爬起來,一抹冰涼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別動,你跑不了的,墓園門口還有我們的人。”
他一驚,這擺明了是一路跟蹤他,有備而來。
對方叫他別動,刀子也沒有扎入他的身體,顯然,暫時並沒有要取他的性命。
他被壓的動彈不動,倒還算理智,分析下來,他鎮定下來。
“你們要錢,我現在就可以跟你們去取。”
他非常配合,他也知道現在除了配合他也做不了什麼。
其中一個冷笑一聲:“錢,你以為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啊。”
刀面,啪啪的拍打着他的臉,像是一種諷刺。
他忍着屈辱,沉着吸了一口氣:“那麼,就是來尋仇的,我只想知道,我哪裏得罪了各位。”
“呵,走,到了車上你就知道了。”
兩人把他從地上拎起,其中一個居然還有手銬,將他放手反剪到背後,刀子抵着他的腰側,逼迫他往前走。
他無從反抗,只能跟着他們走。
順便,腦子裏把近期的罪過的人都捋了一遍,卻依舊茫無頭緒,公司做的這麼大,得罪的人自然不會少,他在公司里想來威嚴,這個不聽話罵兩句,那個做事不利索說兩句這是常有的事情,他不知道到底是誰,居然會如此記恨在心。
被押送着下了山,當身子被粗暴的塞進一兩麵包車的時候,昏黃的燈光下那張冷恨的面孔,將他之前所有的猜測都給推到,他以為是生意上或者工作上得罪的人,沒想到,會是徐靜。
而車上剛才押他的兩個人,其中一個他也認識,是徐靜的親哥,另一個,應該也是認識的親戚之類,生的三大五粗,脖子上紋着一片藤蔓紋身。
看到徐靜,元彬就完全冷靜了下來,在一起五年,他已經足夠了解她,她這個人,心機是有的,手段也是狠的,但是說到底,她無非是個女人,還是一個深愛着他做夢都想做他老婆的女人。
當即,他冷了臉:“你這是幹什麼?就因為我和你鬧了一頓你就這樣對我?”
“怎麼和我堂姐說話的?”
另一個他不認識的小伙兒開了口,果然是親戚。
徐靜聽到他的話,也是氣惱青了面孔:“元彬,你是真不怕死嗎?我告訴你,我已經豁出去了,你那麼對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那麼對你,我怎麼對你了?”看徐靜這個激動憤慨的樣子,他反倒心裏更有底了,所以言辭間,也絲毫不讓,吼的理直氣壯,“你倒是說說,我女兒要死了,你阻着我,你什麼心思,你能讓我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來,我說句難聽的,你哥今天要是出了事兒電話我接的,我卻沒告訴你還纏着你做哎,你怎麼想?”
他在徐靜的生命里,向來扮演這種強勢的父親和丈夫一樣的角色,他這樣一通質問,明明是她現在可以隨便處置他,卻也被嗆的一句話都說不上來,臉甚至臊的一片紅。
這件事,他說的沒錯,確實是她錯了,但是她也不知道他女兒快死了啊,她當時就只是想氣氣甄妮而已。
“你給我放尊重點,你對我堂姐大呼小叫什麼,我大嘴巴子抽死你。”
徐靜堂弟作勢要打下來,徐靜卻終究沒捨得:“別動他,你兩下去,我要和他單獨談談。”
兩個男人瞪了元彬一眼,倒也聽話,下了車。
徐靜鼻子酸酸,心裏無比的委屈:“所以,你就趁機甩了我?所以你就可以說那樣的話傷害我?”
“你倒是說說,我怎麼能夠冷靜,你沒事你也有看新聞的吧,那天我女兒什麼樣子,新聞里不會不說,她差點死在手術台上你知不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甄妮打電話來是因為元沫兒出事了,她也沒說啊,她要是說了,我會不告訴你。”
時機差不多了,元彬故作沉默的了幾秒,隨後,軟了語氣:“你別哭,我最受不了你哭,你一哭我心裏就難受。”
他不說她也只是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裏大圈兒,他一說,她的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語氣里都是哀怨和倔強:“不要你管,你那天都說了你不愛我,你也不愛我們的孩子,我不要你管。”
果然,他猜的沒錯,她深愛着他。
這個傻逼。
呵,還綁架他,要讓她乖乖放了他,對他來說是何其容易的事情。
他的心裏,早就在看到她的那刻就把所有的故事和程序乃至一個表情都已經導演好了。
現在,就該進入暖言暖語勸說道歉的時候了。
“對不起,我說的真是氣話,孩子沒了,我比誰都痛苦。你還記得那天我們在法國醫院遇見的那個女孩嗎?”
“幹嘛提起她,你該不是看上了她吧。”
醋意這麼濃,愛意表達的這麼深,她還綁架他,好笑了。
他壓抑着心底的嘲諷,繼續深情款款又無奈道:“那是我的女兒,元惹歡,那天你出了那樣的事情,我還求她幫忙將媒體阻在門外,我知道她肯定恨死我了,可是沒辦法,我不像你受二次傷害。”
她瞠目結舌,信,卻也不信。
“你說,那個女孩,是你的女兒。”
“對,我們五年前決裂后,就互相再無來往,我也沒想到會在法國遇見她,當時你那樣了,我沒有辦法,我只能苦苦哀求她幫我,我不怕他們曝光我,反正對我來說這也不是第一次,我怕她們傷害你,一如傷害當年惹歡的母親。”
“蘇如如?”
“如果不是媒體那麼報道她,說她插足我的家庭,把她當作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她也不會得抑鬱症,我剛才是來看她的,這些年,我一直對她覺得愧疚。”
“這是她的墓地?”
“恩,我不想你成為第二個她,她的死,我難逃其咎,我愧疚了這麼多年,我一直無法釋懷,所以我不想你重蹈覆轍。”
徐靜眼底深處,都是感動。
卻很快產生了質疑:“就算你這麼說,那麼你為什麼不肯離婚。”
“我這不是要離了嗎?那天那麼罵了你我心裏也難受,我想着給你一個驚喜,離了婚再去找你,或許你就不氣我了,會原諒我氣頭上那些口不擇言。”
“你騙人。”
“愛信不信,我今天就和甄妮提了離婚的事情,不然,我手機在褲兜里,你掏出來撥通甄妮電話,我和她通話,你聽着。”
這樣最好,徐靜掏出了他的手機,俯身上前,正好和他貼的很近,他忽然使壞的在她耳邊微微吹起,輕聲道:“好香,就算你現在殺了我,我唯一遺憾的也只是沒有牽着你的手進教堂而已。”
她的臉驀然一紅,身心蕩漾。
元彬看着她,眼底滿是溫柔,心底卻嘲諷了一片。
這女人,真夠蠢的。
不說以前他不會娶她,今天之後,他更是會讓她知道這麼對他的後果。
不過,他把這些狠毒都隱藏在心底深處,面上毫無一絲痕迹可尋。
徐靜已經撥通了甄妮的電話,故意開的公放。
電話那頭,甄妮的聲音很冷:“打電話給我幹嘛?”
“甄妮,明天早上,民政局門口,我們當年怎麼進去的,現在就怎麼出來,我再也沒有辦法和你這種女人過日子了。”
徐靜瞠目結舌的看着他,他居然,真的說了。
而更讓她瞠目結舌的,電弧那頭答應的異常爽快:“行,不見不散。”
電話隨即被掛斷了,徐靜既是吃驚,又是激動。
“你真和她提了離婚?”
“當然,電話你親自撥的,話也你也都聽見了,你這個傻妞,我說了兩句氣話你就覺得我不要你了,我那麼愛你你難道不知道嘛?我為了彌補對你說的那些氣話,都和甄妮說了離婚,你不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才說服她。”
徐靜激動的抱住了他,瘋狂的親吻她的臉頰:“老公,老公,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老公,我愛你的,我好愛你,好愛好愛你。”
這些狂熱的吻,卻叫元彬心底的恨更毒,這個女人,留不得了。
“先解開我,疼死了,這哪裏整來的手銬?”
“對不起對不起,弟,鑰匙。”
她打開了車門,對外面到,外面探頭往裏頭看了看,把要是給了她。
她忙解開了元彬的手銬,心疼的搓揉着他的手腕:“我哥和我弟,沒弄疼你吧。”
“沒有,以前的事情,過去就都過去了,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走吧,回城,你上我的車,這墓地怪滲人的,明天早上,你和我一起去民政局,把離婚一辦,轉手我們就把結婚證給辦了,免得你老胡思亂想,把你娶回家,你就知道我對你有多麼用心了。”
“老公,你太好了。”
徐靜信以為真,撲過來就對着元彬一通狂吻。
元彬也笑着抱住了他,看似冰釋前嫌,其實,那冰川下,卻是波濤洶湧。
元彬在演戲方面,果然是一把好手,硬是把這洶湧博按捺住,裝作前嫌儘是,摟着徐靜上了自己的車。
他的車在前面,徐靜兩個兄弟的車子在後面,車子緩緩進了城,他中間下車買了一趟香煙,再回來的時候,就對徐靜說打電話給她兩個兄弟,一起吃個飯。
徐靜自然毫無懷疑,叫兩個兄弟跟緊他們的車,一併往飯店去。
一家格調比較高雅的飯店,開了一個包房,徐靜的兩個兄弟看上去都是粗人,對綁架的事情稍稍還有些尷尬,但是聽徐靜把誤會一解開,兩人就一口一個姐夫哥親昵的喊起了元彬。
元彬和三人喝了幾杯酒,熱絡的真像是個當姐夫的樣子,對着徐靜堂弟問道:“你小子身手不錯啊,剛在墓地里把我按住,我動都動彈不得。”
“嘿嘿,姐夫哥,我是個健身教練。”
“你身上怎麼會有手銬的,我看着手銬,不像是道具啊,像是真的。”
“我一個學生是警察,他在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我順來的,想着玩幾天放回去。”
“呵呵,警察的東西也敢動啊。”
“不怕,玩玩嗎?”
“你們三今兒這計劃可真是全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蹤我的?”
“別問了啦,問的我都恨死自己了,老公,我錯了。”
元彬寵溺的攬住了徐靜的肩膀,笑道:“傻丫頭,我就是覺得這情節設計的和電視裏頭的一樣,覺得厲害才問的,我又不氣你,你是愛我,我知道的。”
“是啊,姐夫哥,我姐真的可愛你了。”
徐靜一臉嬌羞:“討厭。”
元彬放開她,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說來聽聽嗎,怎麼計劃的。”
徐靜不好意思說,她還覺得愧疚,她那堂弟只是參與了這一部分,也不大清楚,倒是徐靜那個平常看着老實巴交的親哥哥,憨厚笑道:“呵呵,靜兒說在你這受了委屈,讓我盯着你,看時機給你點苦頭吃吃,我在你公司門口盯了好幾天,也一直找不到機會,今天終於你單獨到了荒郊野外,我就趕緊把我弟弟叫上,然後跟着你一路過來,在墓地里這不是把你給撲倒了。”
“我還以為是真的遇見了綁架殺人犯,真給嚇到了。”
“我們只綁架,不殺你,和靜兒商量過了,到時候給你負心漢把胳膊腿兒弄折了,就把你放了。”
徐靜聞言,忙高聲道:“哥,別說了,說的我都更恨自己了。”
元彬卻無所謂笑道:“計劃真周全啊,來,乾杯。”
“乾杯。”
看元彬如此前嫌盡棄,徐靜也是小鳥依人心花怒放的,四個人吃吃喝喝,酒至半酣,元彬忽然又問道:“你們以前是不是也綁架過人啊,我看着好像很嫻熟啊。”
他完全是一副說笑的樣子,加上酒喝了上頭了,兩個“妻舅”也暢所欲言,道:“沒有,你是第一個,你是我們綁架的第一個人,但是警匪片看多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我要沒和靜兒好,你們是不是真打算打折我的腿。”
“那當然,打折了,給你丟水裏去,死死活活隨便你。”
“胡說,我才不捨得把我老公丟水裏呢。”徐靜也是醉了,面色通紅,抱着元彬的腰撒嬌。
元彬嘴角勾起一個溫暖的笑容,抱起了她:“喝多了,回家吧,天色不早了,明兒還要和我去民政局呢。”
四個人,於是起身,元彬找了兩個代駕,各自回家。
*
清晨,甄妮頂着晨露等在民政局門口,卻遲遲等不到元彬的身影。
直到9點多,眼看着一個早上將要過去,她終於按耐不住,給元彬打了電話。
好容易才讓元彬答應了離婚,萬一他返回了,她不是白忙活一場。
電話打過去,打不通,再打給他的秘書,卻被告之他人現在在警察局。
好歹夫妻一場,而且還沒離婚呢,他進了警察局她這個老婆沒出現自然不像話,所以,她轉而開車去了警察局。
到了警察局一問,才知道元彬昨天晚上被綁架了。
她倒是一怔,好賴他也是孩子的父親,她並不想他出事。
進到問詢室一看,他正在錄口供,她在門口等待了會兒,他人出來了。
“你怎麼來了?”
看到她,他似乎很吃驚。
她上前就拉起了他的手,上下看了看:“你沒事吧?”
這個動作,很暖心,元彬淡淡道:“沒事,今天恐怕不能和你離婚了,明天吧。”
“我着急這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綁架的你?”
“徐靜和她的兩個兄弟。”
“那女人,我早就看出來她不是個善茬,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
“沒,甄妮,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你說。”
“婚可以離,但是,離婚後,你先別離開,和我走幾個過場,徐靜這件事,我怕我自己一個人應付不了。”
甄妮是明白的,想到兩人夫妻多年,畢竟也好過,她點了點頭:“行,我盡量配合。”
昨日,兩人劍拔弩張,今日,卻是好聚好散。
一晚上的功夫,元彬已經想通,自己唯一能夠補償蘇如如的,就是和甄妮離婚,然後為她終身不娶。
而甄妮在得知元彬被綁架的消息后也明白了,這麼多年,愛情早變成了親情,她和他之間,和平分手,才是最好的結局。
兩個人在警局走廊上靜默的坐着,然後就看到了帶着鐐銬的徐靜兄弟姊妹三人被幾個民警押送了過來,看到元彬,徐靜歇斯底里,掙扎着要撲上來,嘴巴中大聲叫嚷着:“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你沒有證據,口說無憑,只要警察去調取了昨天晚上飯店的視頻,就知道我們從來沒有綁架過你,不然你怎麼可能和我們吃飯呢,還有說有笑的,元彬,你不可能告的倒我們的。”
她潑婦兇悍野蠻的樣子,連甄妮都嚇了一跳,眉頭緊鎖,元彬的品味,什麼時候低下到了這種地步。
而元彬,臉色鐵青,出言,聲聲冰冷:“告不告的倒你,如你所言,要證據才能說話,你就等着吃牢飯吧。”
“元彬,你個賤人,你個賤人,你不得好死。”
她被拖拉着強行離開,而她兩個兄弟路過元彬身邊的時候,也是各種怒吼叫罵,甄妮都嚇的躲到了元彬身後,等到他們遠去,才不確信的問道:“你真有證據?”
“你放心,沒十足的把握,警察怎麼會抓他們。”
甄妮安下心來,調侃一聲:“你的口味挺重,這種女人你都要。”
元彬臉上閃過一抹難堪:“你就別奚落我了,我也後悔到腸子都青了,醫院那誰守着?”
“愛德華。”
“他是個好人。”元彬輕聲道,臉上的表情倒是釋然,“其實我早就察覺到你和他之間不正常,只是,自尊心太強,不想承認自己被戴了綠帽子。”
“呵,那現在呢,承認了?”
“我也沒忠於過你,你不忠於我,無可厚非。你知道,為什麼我會認識他,當年推薦你和沫兒去找他看病嗎?”
“為什麼?”
“蘇如如得了抑鬱症之後,我托朋友帶她去找過愛德華,只是蘇如如不肯配合治療,回國了。”
甄妮倒是一怔。
以前她問過元彬為什麼會認識愛德華,他總是說朋友介紹的,現在他終於可以和她說出答案了,而她,也可以坦然接受了。
“你終歸是愛她的,就算以為她背叛了你,也想着只好她的病。”
“呵,誰知道呢,或許我這種人,只愛我自己,昨天我去了蘇如如的墳墓,我坐在那想着當年對她的誓言,其中一句我說過如果她死我就跟着死,可是,當兩個綁匪拿着刀逼着我的時候,我還是很害怕,我懼怕死亡。”
“誰都懼怕。”甄妮忽然道,“沒有人不害怕死亡,經得住死亡考驗的愛情,在這個時代,已經絕跡了,就算我當年那麼愛你,我也不可能為你去死。”
“那麼我們的女兒,也是絕跡了的?”
元彬忽然苦澀道。
甄妮嘴角也是一抹淡淡的苦澀,為蕭祁要死要活的,她的寶貝,要什麼時候才肯清醒過來。
*
T市,病房,惹歡給蕭祁削了一個蘋果,蕭祁的舅媽在邊上一直諂媚的看着兩人,一個勁的誇兩人金童玉女,郎才女貌,蕭祁的反應涼涼淡淡,倒是惹歡,怕她尷尬,偶爾對她笑笑。
蕭祁醒來后,舅媽就一直過來,蕭祁不可能每次都裝睡,但是就算是醒着的時候,對這位舅媽也是鮮少理睬,這讓惹歡微微覺得尷尬,雖然蕭祁也說過讓她也別搭理那一家人,可是,終歸是他的家人,她做不到。
蘋果遞送到蕭祁手裏,醒來有幾天了,他身體的底子好,恢復的還算不錯。
惹歡收好刀子,舅媽就拉攏了椅子過來,握住了她還帶着蘋果粘汁的手,親昵的一下下的撫摸:“惹歡啊,舅媽明天就去S市把你們外婆接過來,她想這個大外孫子的很,你舅舅和表弟表妹這次回去一說他們和大表哥的身體,你外婆一下就哭了,非要過來,我明兒得回去接她,這裏你一個人照應着,可別太累了。”
“這……”
惹歡很是尷尬。
蕭祁涼涼開了口:“讓她別來了,告訴她我這幾年都過的很好,以後也會過的很好。”
這語氣,分明的帶着幾分冷冷的賭氣。
惹歡這幾天一直沒問他和他媽媽娘家人是什麼情況,因為他剛洗過來,她不想聊讓他不高興的事情。
他舅媽這個人,好像沒皮沒臉似的,明顯聽出了蕭祁不想見到她們的意思,卻還在那自己導演一場偉大的親情:“要的要的,不然你外婆也不放心的,你這一生病,她哭的眼睛都快要瞎了,她也快80的人,你媽媽當年走的那麼倉促,她……”
“閉嘴,不許提我媽,你出去,我想休息了。”
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極冷。
惹歡知道,母親的死亡,在他心裏是一根硬刺,誰碰,他都痛。
他舅媽這次再也沒法繼續導演她一個人的偉大親情了,臉上,很是尷尬。
惹歡是個老好人,見狀,輕聲道:“舅媽,他病才好,需要靜養,不然您先回去酒店吧,這裏有我就行。”
惹歡給了她台階下,她自以為抓到了一根稻草,忙道:“也是也是,是我話太多了,惹歡啊,我那兩孩子可喜歡你,都說你漂亮,嘖嘖,天天看着你,真是越看越漂亮,蕭祁好福氣,找了你這麼個漂亮的老婆,你啊,比那些電影明星還要好看。”
惹歡嘴角抽搐,這舅媽真是夠了,她這麼明顯的拍馬屁,到底要幹嘛。
她沒接話,他舅媽大約也是覺得自己不受歡迎無趣,笑着說了再見離開了房間。
房門關上的那剎,惹歡清晰的聽見她唾了一句:“什麼東西。”
她一怔,轉過頭看蕭祁,他臉色陰沉冰冷,顯然也是聽見了那一句什麼東西。
他不知道她們以前對他做過什麼,但是,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她莫名心疼,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他感應到來自掌心的溫暖和關懷,目光看向她的時候,冷酷少了幾分,多了幾分的,卻是落寞。
“我一直沒告訴你我外婆她們的事情,我只是不想讓你覺得我可憐。”
“不會,你有我,有孩子,怎麼會可憐。”
她溫柔的笑容,如同四月的暖陽一樣融化了他心底塵封多年的某處寒霜。
他放下了蘋果,看着門口道:“她的美容院要破產了,當年我媽媽死的時候訛詐走的三千萬都花光了,所以才會腆着臉過來找我。”
“你,怎麼知道?”
“她出現的那刻起我就打電話給木牧幫我調查,果然是經濟出現了危機。”
“你說,當年的三千萬,是怎麼回事?”
蕭祁嘴角一勾,笑的十分諷刺:“我和你說過,我媽媽的死,不是普通溺亡,而是蓄意自殺,他們大概了點什麼,就過來要挾我爸爸給三千萬賠償金。”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拿自己的親生女兒當生財工具了嗎?”
惹歡聽了十分憤慨,可想而知這對蕭祁的衝擊又有多大。
她不由的握緊了他的手,似想要通過自己掌心的溫暖,傳給他更多的安慰。
他也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回憶,總是痛苦的。
“我媽媽出嫁的時候,我舅媽就串掇我外婆問我爺爺要了好幾百萬的財力,那是三十年前的好幾百萬,就因為這個,我媽媽進門后,我爺爺一直沒給她好臉色看,她活的一度壓抑,我爺爺沒了后,她過了幾年好日子,娘家人雖然常常過來開口要這要那,但都是貪些小便宜,我小時候,記得我舅媽經常來我家,喜歡我媽媽的衣服,就會不停的誇漂亮,誇到我媽媽心軟送給她,我外婆也經常這痛那病的,我媽媽很孝順,也會一直給錢她看病。我舅舅原本還有個大兒子,比我年紀大,出生的時候我外婆她們給孩子算命說要請一尊金菩薩放家裏這孩子才能長得好,也是我媽媽給的錢。後來那孩子生了白血病,所有的錢都是我媽媽出的。”
他說到這輕笑了一聲,十分嘲諷:“他們根本只是把我媽媽當作提款機,我媽媽的死,給了他們大賺一筆的機會,知道我爸爸有了新歡,以後再也不可能從我家榨走一個子兒,所以一次敲詐了三千萬,從此有后,銷聲匿跡,再也沒有出現過。”
“沒來看過你?”
惹歡知道,他媽媽離開的時候,他也不過是個孩子。
他冷笑:“這不是來了,沒錢就會來。”
她雖然體會不到他的感受,卻也明白他的心情,她心疼他,心疼不已。
“不要理會就是,我幫你去打發。”
“本也沒想過理會,我見着他們就想到當年我媽媽死的時候她們霸着屍體不給錢不讓我媽媽下葬的噁心嘴臉,我就算是錢多的拿來燒火,也不會給他們半分錢。”
在錢財上,他向來慷慨豪爽,能讓他做到如此一毛不拔,惹歡清楚他大約是恨極了他外婆這邊的人。
也是,換做是她,又豈能不恨。
這樣的血脈相連,不要也罷。
惹歡經歷過包銀花事件之後已然清楚,被傷害過就是被傷害過,這不是一天兩天三天四天的就能癒合的傷口,親情和愛情創下的傷口,那必是一輩子都難以癒合。
她理解蕭祁沒辦法原諒他的外婆舅父舅母,就一如她沒辦法原諒包銀花和ROSE姨一樣。
*
電話里在放着無聊的肥皂劇,ROSE在廚房裏煲湯,時不時朝着外面客廳看一眼。
短短几月,包銀花受了太多折騰,已然退卻了一身風騷和華麗,變成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老太,每天只是吃飯睡覺看電視,也不肯出去走走。
ROSE怕她想不開,一直陪着她,一會兒見不着就擔心的不得了。
不過還好,她似乎並沒有尋短見的心思,只是每天這樣消沉着,做個老宅女,哪裏也不去,真讓分發愁。
她知道包銀花的葯就是惹歡,可是惹歡不肯原諒她們,還能怎麼辦?
煤氣罩上的湯,蓋上了砂鍋蓋,她洗了把手在圍裙上擦乾,解下圍裙走到了沙發邊,在包銀花的邊上坐下,看着她捂着個毯子,眉頭皺了起來。
“大熱天的,你不怕捂出病來。”
毯子一扯開,包銀花就趕緊拉了回來:“別動,冷。”
“冷你個骨頭,這36度,可以烤人幹了,你和我說冷,行行行,我開空調。”
“別開,你就讓我這麼獃著不行嗎?”
包銀花有些怨氣。
ROSE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你就折騰自己,折磨自己吧,大熱天的你捂死了自己惹歡就能看得到了,你看看你這德行,你和樓下那些推着孫子孫女散步的老頭老太有什麼區別。”
“我倒得有孫子孫女,有我也樂意不修邊幅的推着孩子瞎逛悠。”
“老瘋子,那是你過的日子嗎?沒了個女兒,和沒了天似的,亞當也不管了,丁玲一走,我沒抽身,你不管,韓先生也不管了,亞當現在都不知道成什麼樣了,你就沒想過你家坤兒,這份產業敗在你身上你不心疼?”
“別說這,我心煩。”
“我還心煩呢,下午和我出去理髮,做美容,逛街,買衣服,你還能活得了幾年,人模人樣的過日子不好,非得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大約是ROSE的話真的吵的她心煩,她換了個娛樂台,調高了音量。
ROSE知道她是抗拒自己的話,只能無奈的看着她,目光掃了一眼電視,裏面的女的正是她以前年輕時候的偶像。
“這不那甄妮嗎?咱們那年代的偶像巨星,旁邊那是誰?”
她問包銀花,倒還不如不問,因為她的心思壓根沒再電視上。
ROSE覺得無趣,自顧着看起了新聞。
電視裏,甄妮和那個男的握着手非常親昵的出現在鏡頭面前,大大小小無數的話筒對着兩人。
“請問元先生,你手裏的藝人徐靜為什麼要綁架你?是不是因為情變?您太太對這件事情有什麼看法。”
“元太太,您應該也聽說過元先生和徐靜緋聞,這次綁架事件,你怎麼看?”
ROSE坐直了身體:“是她老公啊,怎麼,他老公被綁架了?”
她看的激動,包銀花卻還是沒反應。
她也無趣起來,站起了身:“我們現在不是在玩一二三木頭人,一點反應都沒有,算了我還是煮我的飯去吧。”
就算在廚房,因為電視機開的老響,還是能聽到聲音。
“這件事,我必須和大家澄清,我和徐靜之間就是純上下屬關係,至於你們說的我們傳緋聞,我承認,是因為公司的新作品需要炒作,包括我們一起游法國的事情,我太太和我女兒都知道。”
“那她為什麼要綁架你?”
“可能是工作上出現了一些分歧,我們前段時間因為新戲的時間安排爭吵過,她想要解約,我放了狠話如果解約就要賠償五千萬違約金,我想可能是為了逼我讓她解約。”
“元太太,你真的知道你先生和徐靜一起同游法國的事情嗎?”
“當然,我們夫妻的感情一直很好,我對我先生絕對的信任,他去法國之前和我報備過,這個我都知道,徐靜之前來我們家鬧過事,為了解約的事情,我先生當時罵她忘恩負義什麼,我想可能她是賠不起錢,才想到這種下作手段吧。”
“那麼兩位,對於貴千金元沫兒為了天洋集團……”
外面,忽然沒了聲。
ROSE正聽的起勁了。
於是探出頭去,原來是包銀花關掉了電視。
她最近總這樣,情緒反覆無常的,ROSE拿她也沒辦法,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照顧好她了。
7點05,搞定,久等了,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