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交換，血染櫻的約定（1）

——因為——你，再沒必要知曉……

來自幽冥的玄黑槍口正對着我心臟，那如死水般沉寂掀不起一絲微瀾的眸，再也回不到，讓我淪陷的最初。

——落，走吧！

——走吧……要走到哪兒去？而我這縷遊盪在現實與夢境裏的荒魂，又能夠走去哪裏？離開洛蒂斯那一天沒有問出口的話，在今日今時，那個我要不起的答案，終究，他，還是以最殘酷的方式，宣告了我這段漫長黑暗，卻仍舊想繼續走下去的長路已經走到了盡頭！！

心，在淌血，為那些遺忘的傷、他給的傷。當眼角那兩滴控訴的血淚，染紅了痛到想就這樣湮滅在殤夜裏的荒魂時，我與他之間悄然橫亘的距離，已不是這區區數步，而是永生永世再無法共存的億萬時空。

心傷成灰時，淚，是流不出來的。當心被狠狠碾碎化成血淚流出時，這愛與恨、自由跟心死之間，究竟該拿什麼去換算？！

像是被彼方那絕望妖冶的氤氳蠱惑了般，拖着沉重到墮落無間的腳步，蹣跚着朝對我舉槍的暗黑神祈一步一步靠近。空茫到虛無的靈魂所在，失焦的再倒映不出他完美的影子；掏空了的結了冰刺的心，再也沒有一個有溫度的角落來容納他的存在。

冷秋陌，你曾問我，如果你殺了我，我會不會恨你——我現在能給你的答案是，不會！

我不恨你，也不會，再——愛你！！

愛？原來這就是愛啊！！原來這讓我想放聲大笑的情感，就叫做‘愛’！！

當殘破的身子抵上那同我一樣冰冷的槍膛，我朝化作了雕塑的他揚起天真無邪的笑。這，是我給他的最後的善意。從今以後，從此刻起，不論生死，再相見之時，我會將他徹底遺忘。不是恨，是徹徹底底的抹殺！！

瞄準這裏，你要的，我幫你實現——綻放妖紅血染櫻的手指向那殘缺的最後所在，含笑的虛無再也鎖不住觸手可及，卻已咫尺天涯的兩人。

為……什麼……？他呢喃着，同樣的妖紅化作血珠染紅他飄着白雪的眸。那持槍抵住我心口的手在顫抖，那麼無助而難堪。

你，在哭嗎？——支離破碎的聲音嘶啞匯成這一句，染紅的蒼白輕撫上他，他流淌着血淚的眸極盡溫柔地纏住我，似乎就這樣纏到地老天荒。不久前，我也曾如此做過，那時儘管他想逃，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留下。而現在，他選擇留下，我，再也無法停留。

生命伊始是洪荒，生命終結是幽冥。

當鋪天蓋地的黑色席捲而來，那如風裏碎蝶的身子再支撐不住，向後倒去——

逃不開，那就，結束吧！！

槍墜地的聲音響起，那朝我伸出的手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另一雙有力的臂膀環住我下跌的身，意識尚未消失，我知道包裹住我的清冷氣息，是屬於冷天揚的。

為什麼？他問，糾結的視線徘徊在神祈與死神之間。

今晚的我們，似乎一直都在尋找一個答案。

——最好的，結局……死神如是說，那樣不確定的語氣，我漸行漸遠的意識，卻在聽到這句的瞬間回復了清明。

最好的結局，沒有比這更能說服我的理由，讓我無愛亦無怨地從這場戲裏抽身離去。

要死了嗎？終於可以死了啊！

五王兄，落，要來尋你了，你，可會開心？

——落,不要睡……冷天揚歇斯底里的聲音從好遠的彼方傳來，想回應，可是我——

真的……累了呢！！

——落……快來……我……等你……

——好溫柔的聲音，可是，你是誰？……

——落……快來……快來……

——可是，夜深了，我，該睡了……

——有落的地方……夜未央……落……我在等你……

——你在哪……

——我在……

掰開那環住我的臂，燃盡最後的生命支起染紅的身子，轉身，踉蹌着跑開，不顧冷天揚的驚喊，不顧死神的詫異，直到那一聲恍若隔世的“落——”傳來之時，我停住了——

冷秋陌，我，再不欠你……

只此一句，天地便幻化了顏色。潸然的雨，不知何時消散了氣息，被雨濕透了的我們，再也沒有溫度。

這次離開，就是我和冷秋陌的最後。

那聲讓天地震撼的絕望嘶吼，就這樣消散在我記憶，再無一絲痕迹。

……落……快來……我們的……願望……

迴光返照，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我要去到那裏——

那個開啟命運之輪的地方！

……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