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時間老人在奔走中增長的年紀使他走得越來越緩慢，這讓習慣了等待的人們承受的折磨越來越激烈。有些人不能夠忍受，所以選擇了放棄；可是這個世界又缺少過哪些人呢？那等待的決心在承受中變得越來越堅定，即使眼神再也不如以前的明亮，即使臉上也架起了掩飾作用的黑框眼鏡，即使髮絲長了又短短了又長。這些仍舊選擇守候在原地的人們，其耐心在磨礪之下早已變得像汪洋大海一般的廣闊。

“不二！”還在發獃的他抬頭對上了教授憤怒的眼神。一旁的手冢國光看向他的目光依舊如湖面一般平靜，可是眼眸的色彩卻透露了他擔心的信息，“今天是你們在大學的最後一年了，這樣的心不在焉，到社會怎麼能夠有足夠的基礎來為自己掙得一席之地！”

不二在教授的憤怒之下終於給出了一些反應，在時間臨近的時候提醒道：“教授，下課鈴響了呢。”

太過於標準的笑容，反而讓人不知道應該怎麼挑剔。即使有錯，一肚子的勸教也都一拳打回了肚子裏。教授懨懨地一揮手，很是挫敗。或許不二的成績再差一些，那麼教授的底氣就會更加厚實一些了。學生們都前仆後繼地奔向門口，彷彿後面有追蹤原子彈準備轟炸。當然，這樣的動力若是放在清朝，只怕現在的帝國不是美國而是中國了。不二和手冢兩個人也收拾了書本準備離開，順着人流，憑着身材，溜出了抗壓能力強悍的單門。

兩個人來到了平時走的小道，兩邊種滿了梧桐樹。而這個時期，正好開滿了梧桐花。那些嫩綠的花朵，讓不二再一次惶神。其實這樣的不二這幾年手冢已經見慣不慣了，可是仍然會輕微地嘆口氣，因為他知道，他和不二想的都是同一個人，那個如同清水一般存在，讓人離不開的夏川清水。“不二，已經七年了。”

七年了。原以為不二的癒合能力很強，可是現實的結果卻與預期要截然不同。雖然表現在臉上的傷痛以及懊悔少了，可是不二卻越來越沉默了；雖然臉上的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的，可是不二卻再也沒有真心笑過了。直到之後手冢才想明白，不是不二的癒合能力失效了，而是他不願意。不願意是因為怕哪一天自己的傷口不再疼痛了，時間會漸漸抹去自己曾經對她的所有回憶，那麼就算等到她回來了，機會也早已死在那一年的盛夏了，所以不二寧願選擇讓傷口腐爛。

“對啊，已經七年了。”語氣飄忽，模糊地都不像是現實中的聲音。不二習慣性地扶了自己鼻樑上的無鏡片黑框眼鏡，瞳孔裏面的汪洋大海又開始興風作浪。疊層的高浪觸及到他的回憶神經，不二接住落下的一片梧桐葉，孤獨的靈魂在這一刻說：“最初見到清水，也是這樣一個開滿梧桐花的季節呢。”

八年前

一切都還是零的時候。

“今年的新生真是了不起啊，那個越前龍馬很有潛質呢。”網球部，不二站在手冢旁邊一臉笑容。閉着眼睛的他讓人猜不透。

“恩。”習慣性的惜字如金。可是這麼多年的相處，不二能夠清楚地辨別手冢每個字的不同意思。

“今天下午我要提早回去，答應了由美子姐姐買梧桐花的。”配上無奈的表情，無辜的笑容，很容易讓人產生同情心。

“恩。”

之後兩個人就沒再說什麼了。不二加緊地練習着，提早結束了自己的訓練來到了東京唯一一家賣梧桐花的花店。只有一家有梧桐花那是因為沒有多少人喜歡梧桐花，更別提特意去花店買了，所以一般的花店是不會有梧桐花的。而這家會有，或許是抓住了這一點的商機吧。

根據姐姐給的地址，不二的腳步停留在了叫駐客的花店面前，推門走了進去，卻沒有看到一個人，“請問，有人在么？”

看沒有人回應，不二在花店閑逛起來，不禁意發現了一扇小門。收到好奇心的驅使，加上裏面傳來的水聲，於是便走了下去。原來是一個小型的地下花園，四處擺滿了新鮮的花朵。有紅黃玫瑰，欣欣向榮的向日葵，以及含苞的百合。

不二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個花盆，發出的聲響驚動正在洒水的夏川清水。快速的起身看向門口，手中的花灑繼續執行着自己永遠的義務，陽光透過地下唯一一個窗戶終於與水滴相撞，拼湊出了不算龐大的小彩虹。這樣絕妙的一瞬間，讓不二的瞳孔失了色彩。不過，也是很快就恢復了思緒：“有新進的梧桐花么？”

“有，稍等一下。”夏川清水趕緊關閉了水龍頭，來到梧桐專區細心挑選最好的花枝，“需要多少？要包裝么？”得到答案之後清水拿着花出了地下室，不二也尾隨其後。

在看到清水挑選了自己需要的綠色包裝紙以及襯托的滿天星之後，不二的眼神被一種叫做欣賞的眼神充斥着。不是這樣的搭配罕見又有創意，只是一般的花店工作者通常會比較的敷衍了事，用些粉紅的包裝紙就認定了購買者會滿意，並且同時不一定擁有足夠的顏色搭配以及花卉知識。這個店員，對自己的工作很負責。

清水將梧桐花包裝完抬頭就看到了不二臉上那淺淺的笑容，瞬間就愣住了。怎麼會有男孩子，笑得這麼漂亮？等回過神，不二已經叫喚了她好幾聲，“對不起，總共是三千日元。”

不二拿出一萬日元，清水打開抽屜卻找不到足夠的零錢來兌換。不好意思地一笑，問：“請問，您有零散的三千么？我現在恐怕找不出七千日元。剩餘的，都是五千紙幣了。”

“沒有關係，你就給五千好了。”聲音如同人一般的柔和。清水感覺這個聲音彷彿就是泉水敲擊石頭那清脆的聲音，“下次再來的時候，需要的錢就直接從這兩千裏面扣，不夠我再補上。”

對於不二這樣大膽的提議，清水還是很詫異的。很少有客人能夠像他這樣不計較錢的。“這樣您不介意么？萬一忘記的話，您不就損失了兩千日元么？”

不二笑着看了她胸口的工作牌，夏川清水，一個很清爽的名字呢。“你會忘記么？”

清水木訥地搖搖頭。一直到不二付完錢離開，清水都像是做夢一般的恍惚，那個男孩子，是自己這輩子見過笑得最溫柔的人了。

回到家，不二把懷中的梧桐花遞給了姐姐。由美子很欣喜的看着手中的花，滿意地點點頭：“今天的梧桐是我從花店看到過最好的呢。那家花店朋友果然沒有介紹錯。”

是啊，那家叫駐客的花店，確實很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