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論國策【萬字章節】
次日,在一陣輕緩的敲門聲中,小絕在夢中醒來。。。他坐於床榻,腦中還殘留着一股飄渺的景象,雖然記不清楚,可小絕卻感覺好生舒爽,大有欲留身於夢中的意向。
門外,賀雪兒叩門許久,任不見有人回應,她頓時心生怒意,難道小絕於前日一樣並未留宿賀府。眼見此刻離論國策開始的時候越發近了,賀雪兒更是着急,心中隱隱有一絲擔心,如若小絕真的未留宿房中,那她豈不是要獨身一人前往城東。想到這裏,賀雪兒話語中更是多了幾分焦躁:“你在裏面嗎?”
“在。”小絕急忙應了一聲,朝着窗邊望去,此刻天色早已大亮,透過窗紗照在地上的光亮竟是傾斜不了幾分。小絕見了,心裏一驚,此刻竟已臨近中午,他身為修真之人,精神大好,平日入睡最多不過三兩個時辰,可今日一睡,竟是睡得如此之沉,以至於太陽高懸之時他才清醒。
恐怕是留戀於夢中不願清醒吧!小絕暗嘆,不再多想,起身朝門邊走去,只待他開門一眼,頓時被眼前一幕驚得瞪直了雙眼。
門前站着一個男子。不……應該說是一個穿着男裝的女子。
此人一身長衫,卻沒有遮住她頎長的身姿,頭髮盤作髮髻,蓮兒般的臉上透着幾分蒼白,只是那俊美的面孔和略微隆起的胸部卻出賣了她的身份。這竟是一位身着男裝的女子。
看着女子那不是男兒能有的面容,小絕頗感苦澀,指着她的衣衫說道:“賀小姐,你就準備這樣去。”
原來賀雪兒為了參加論國策,竟是扮作男裝,只是看她的穿扮,怎麼也不似個男子。而賀雪兒彷彿一點也沒發覺,點了點頭道:“是啊,有什麼不妥嗎?”
小絕朝着賀雪兒努了努嘴,道:“你這個樣子,別人會相信你是男的嗎?”
順着小絕的目光望去,正好落在了賀雪兒稍稍隆起的胸部上,賀雪兒一見,頓時大羞,急忙伸手扶胸,對小絕喝罵道:“你,無恥。”賀雪兒的動作明顯多餘,她本就穿着衣物,伸手擋也擋不了什麼,只是出於一個未經人事的女子心態,見一個男子盯着她的胸部,即便她心性孤傲,也難免會因羞生怒。
對此小絕卻甚是無辜,他好意提醒賀雪兒,不想反遭賀雪兒辱罵,他頓時有些惱怒,可看見賀雪兒嗔怒的嬌容,那盈盈如秋波的目光下,小絕卻又生不起怒氣,他急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雖然穿着男裝,盤着髮髻,可你這身打扮一點也不想個男子,即便讓他人來看,也會一眼認出,你是女扮男裝。”
賀雪兒驚疑一聲,低頭對着自己的穿着打量了一番,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讓賀雪兒自己去看,她卻看不出一絲不妥。於是賀雪兒皺眉問道:“不像嗎?”
小絕點點頭,緊接着又搖了搖頭,道:“一點也不像,即便你的着裝沒有問題,可只要你一出聲,就全露相了。誒……也是我疏忽了,竟沒注意到這點。”
賀雪兒眉頭漸漸皺起,在額間留下了一個淡淡的‘川’字。她起先也是沒有注意,以為打扮成男子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小絕此時一提,她頓時無措。她是為前任太守之女,自然知道論國策是不允許女子參加的。以她的這身打扮,恐怕即便持有最特殊的腰牌,那些守衛也不會讓她進去,即便是進入了論國策會場,中途被人趕出來也是說不定的事。
可是對於此次論國策之行,賀雪兒又勢在必行,眼看天色已臨近中午,離論國策開始已不過兩個時辰,賀雪兒心裏也越發著急,只是她表面依然不動聲色,皺眉道:“那怎麼辦,即便我此刻再去打扮也來不及了,況且我聲音也改變不了。”
小絕聳聳肩道:“還能怎麼辦?就這樣去嘍。”
賀雪兒愣了一下,不知小絕言出何意:“你不是說我的打扮不似個男子嗎?到時候暴露了身份怎麼辦?”
“無礙。”小絕輕輕一笑:“論國策沒有女子參加的先例,卻沒有規定不能讓女子參加啊。”
“可是……”賀雪兒依然還有些顧慮,小絕連忙勸道:“你放心,不是還有我嗎。”
看着小絕自信的笑容,賀雪兒彷彿也受到了感染,心中顧慮在一霎那間消散。她不知道小絕為何會如此自信,可她卻不會懷疑小絕有此能力。
事實上若以凡人的能力來看,小絕可謂是沒有任何能力,他無財無權無勢,有的僅是仙人對於凡人的威震罷了。
這些凡人眼中的仙人便是指修真者。在凡人眼中,修真者的形象被無限的放大,他們身懷無上法術,他們無所不能,凡人一生的追求在他們而言也只不過是白駒過隙。
所以當珍珠在黃屬面前稍稍顯露一點法術時,黃屬才會如此阿諛奉承。此刻珍珠不在,相信小絕只要如珍珠那般稍稍顯露法術一角,黃屬對他的態度便會大大轉變。
如若是從前,凡間有着‘護衛’的守護,修真者根本無法踏足,修真者對凡人而言僅是存在於傳說而已。可如今‘護衛’變質之後,各大修真門派先後入主凡間。聖獸顯靈、神雷盤踞,各地都有仙人顯靈的跡象,修真者對凡人的影響,也因此由傳說變成了現實。
於是小絕雖無財無權無勢,可只要有一個身為修真者的珍珠姐姐,黃屬就不敢輕易放肆。
…………
論國策,作為百川盛會的三大焦點之一,相比起同期舉辦的比武大會,卻反而顯得較為冷清。
可冷清卻不代表論國策不重要,相反,官府對論國策的重視甚至已經超過了比武大會。每年的論國策,都會有十數位新人獲得官府賞識,從而進入官道。甚至當今朝野之上的不少重臣,都是出自虞水的論國策。
就是因為論國策的重要,所以論國策會場入口才會顯得冷清許多。嚴厲的盤查,謹慎的核對,還有門口一排排凶煞的士兵,一切的一切都在顯示着一句話:論國策重地,閑人勿入。
倒是小絕和賀雪兒前來的時候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看着攔在門口的一排士兵,小絕頗感無奈,大聲道:“我都說過了,我們是來參加論國策的,你們官員也檢查過腰牌。”
走出一個官員,說道:“腰牌確實沒錯,只要持有這種特殊的腰牌,便可免去核對,不過論國策會場,女子不得入內,你可以進去,可她……”官員轉頭望着賀雪兒,搖頭道:“不行……如若她是你的丫鬟,她也可以進去,可你卻說參加此次論辯的是她不是你,那麼對不起,恕我不能放行。”
官員態度頑固,小絕怎麼也說服不了,正所謂閻王好惹小鬼難纏,如果是黃屬在此的話,小絕根本不會在門口耽擱。
賀雪兒白了小絕一眼,道:“你不是說一切有你嗎?”
小絕臉色一紅,暗道:誰讓你連打扮都不會,讓別人一眼就認出你是個女子。
不過這話小絕卻不好說出來,來時他可是做過保證的。小絕輕咳了一聲,臉色一正,對着官員說道:“不知此刻太守黃大人在哪,你讓他前來便知。”
官員低頭沉思,看小絕的樣子,明顯與黃屬相識,而且他也知道,小絕的那塊腰牌,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得到的。只是小絕身旁之人,一眼便知是個女子,一個女人來參加論國策,這才是讓他左右為難的地方。
官員猶豫了一會,接着道:“這位公子可否先等上一會,我派人去請黃大人前來。”
“不用了。”官員才剛剛說完,便見黃屬從會場內走來,道:“何事喧嘩。”
官員對着黃屬敬了一禮,正欲說話,不料黃屬一眼瞟道小絕,急忙奔上前來,拉着小絕大驚道:“小絕公子,你可讓我好等啊。”說完,看着攔在門口的士兵,黃屬似乎知道了原因,便對着官員喝道:“你為何將小絕公子阻攔於門外。”
官員臉色一苦,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並未阻攔這位公子入內,而是阻攔他身邊的女子。”
黃屬一愣,朝着賀雪兒望去,卻是心裏一驚,急忙將小絕拉到一旁,指着賀雪兒低聲說道:“小絕公子,你昨日所說的那朋友,難道便是她。”
小絕點頭道:“是啊,你還看得到其他人嗎?”
“可是……可是你沒說她是個女子。”
小絕準備死撐到底,做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道:“我昨夜不是告訴過你嗎?我朋友長相比較特殊,相對於正常男子而言,她長相的確清秀了許多。況且你也說了,為官者,不論長相。”
黃屬暗道:何止是清秀,如若此人回復女裝,無疑是一個美麗無比的女子。
對此他又頗感無奈,道:“可長相特殊,與她是女子有着本質的差別。”
“誰說她是女子,我只是說她長相清秀而已……”
……
兩人低頭嘀咕了半天,不知在談論些什麼。只是黃屬的臉色一會變得驚恐,接着又變得喜悅。突然,兩人似似乎達成了什麼,只見黃屬走到官員身邊,命令道:“放行。”
官員急道:“大人不可,論國策何等大事,豈能讓女子參加。”
黃屬義正言辭的說道:“誰說她是女子,此人明明是個長相清秀美麗的男子。”
……
在門口的這段小插曲並沒有耽擱多少時間,論國策會場雖然人已來其,卻還沒有正式開始。此時兩人找了一個座位坐下,賀雪兒緊緊盯着小絕,哼道:“長相清秀美麗的男子,虧你想得出來。”
小絕尷尬的笑了笑,卻不作答,賀雪兒也沒有在這上面繼續糾纏,而是問道:“你沒有腰牌,怎麼你也進來來。”
小絕道:“你可以帶着一個下人進來,官府是允許的。”
每次論國策都會持續很久,所以官府特許參賽之人隨身攜帶一位僕人貼身照顧。
“下人?”賀雪兒聽了,頓時眯起眼將小絕上下打量了個遍,道:“那你是我的什麼下人,僕人、書童、護衛?”
“護衛。”小絕說道,不知想到些什麼,他臉色紅了紅,又加上一句:“貼身護衛。”
賀雪兒雙眼一突,狠狠盯着小絕,牙也咬得咯咯響:“貼身護衛,我看你和那黃屬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賀雪兒深深吸了口氣,似乎不想在小絕身上浪費力氣,她冷冷看着小絕,眼裏閃過一絲笑意,嘲諷道:“你看你這身打扮,像個護衛嗎?”
小絕倔道:“你還不是一樣,你的這身打扮,同樣不像個男子。”
“你……”賀雪兒拳頭緊緊握着,若不是身處大庭廣眾之下,若不是不想失去作為一個女子的矜持,恐怕她會忍不住衝上前去揍小絕幾頓,最後賀雪兒還是壓制住了怒火,轉過頭去冷冷道:“沒見過這種護衛,連椅子都幫你準備好。”
小絕自知理虧,埋下頭去不再反駁,作為‘下人’,他是沒有座位的,那些丫鬟、僕人都是恭敬站於自家主子身後,唯獨小絕特殊,這還是黃屬特意吩咐的結果。只是他心裏竊喜,似乎看着賀雪兒生氣的樣子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論國策還未開始,大家都在靜靜的等待,而前台正襟危坐着幾個官員,貌似這次論國策的考核官,只是這些人之中卻不見太守黃屬的身影。他們也在靜靜的等待,一絲不苟,可小絕卻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暗道:也不知這些官府的人在搞什麼鬼,明明通知了正午時候必須到達,可偏偏要等上一個時辰才開始。
小絕百無聊賴,只能把目光放到一旁的賀雪兒身上。
賀雪兒閉着雙目,靜靜的一動不動,似乎已經入睡,可小絕卻知道她只是在閉目養神而已。雖身着男裝,可賀雪兒依舊不失她的美麗,微微顫動了睫毛彷彿是被輕風拂過而帶起的漣漪,略顯蒼白的臉色書寫着一份柔弱的美麗,胸前的起伏是隱藏在衣衫下的誘惑,還有那遮不住的修長的身姿,和她那俊美的臉龐。
看着這異樣之美,小絕不由自主的猜測……或許,無論她如何打扮,都無法掩蓋她是女子的身份,因為她太過美麗,只有仙子才可擁有的美麗。
似乎是感覺到了小絕痴痴地目光,賀雪兒有些不自然的別過頭去,道:“在看什麼。”
小絕想也不想,老實作答:“看你。”
賀雪兒猛地轉過頭來,眼神一戾,可當她對上小絕的目光,卻猶然感到一份真誠,不知怎麼的,她莫名其妙生出的怒氣又莫名其妙的作煙雲散去,她輕輕地低下頭,有些沮喪的說道:“我沒什麼好看的。”對於這種目光,賀雪兒感到熟悉,卻又感到陌生,因為從她少女長成的時候開始,外界的男子就開始以這種目光看她。可當她的病情暴露,當她的秘密不再成為秘密的時候,所有人都開始對她避而遠之,曾經熟悉的目光,漸漸變得陌生,以至於她開始將自己整天鎖在屋中,性格也變得冷酷。
對於此刻小絕的目光,賀雪兒卻又無可奈何,眼睛長在他人身上,她無法阻止,只能在心中嘆道:當你全面了解我的時候,你還會這樣看我嗎?
賀雪兒的秘密,不止是她的病情。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自卑,彷彿連這虛幻摸不着的東西,也被賀雪兒所感染。小絕心裏一痛,有意打破這沉重的氣息,輕輕笑道:“我還不知道你參加論國策的目的,你準備當官嗎?”
賀雪兒抬起頭來,舒了口氣,似乎吐去了心中的不快,道:“你不是想調查我爹爹被罷免的原因嗎?”
小絕眉頭一皺,道:“與論國策有關。”
賀雪兒點點頭,又搖搖頭,道:“與參加論國策的選手有關。”
小絕環視一周,看着眾人說道:“這些人?”
“不是全部。”賀雪兒沉吟一會,道:“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不過至少有二十來人。你看那個……”
說著,賀雪兒隨口道出了幾個人物。小絕也借故環視,可眼光卻着重放在賀雪兒所說的幾個人身上,可他怎麼看也看不出什麼不妥,便道:“很平常啊,無不妥之處。”
“如果照你這般看去,當然看不出什麼名堂,我爹爹可是調查了很久才發現其中詭異,因此而丟官的。”
小絕驚疑一聲,道:“發現了什麼?”
賀雪兒沉沉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這些人應該都來自同一個組織。”
小絕低聲問道:“怎麼發現的。”
“偶然。”賀雪兒道:“我爹爹手下的一個護衛,在巡邏時偶然發現這些人相聚於一地,我爹爹知道后覺得不妥,便差人暗中監視,卻發現這些人不止一次的聚在一起。”
小絕道:“也沒什麼奇怪的啊,你都說了他們來自同一個組織,或許是個大家族之類的,派遣家族子弟報名參加論國策也說不定啊。”
小絕沒有說錯,每年的論國策都有不少大家族派遣家族子弟報名,畢竟通過論國策而得到官位獲得權力對家族而言是一件很有利的事。
可對此賀雪兒卻冷哼道:“大家族,如果是家族子弟,可經過初期的層層篩選,一個家族的子弟能同時晉級最終論國策的根本沒有幾個。可他們僅有二十來人。況且表面上這些人互相之間都不認識,再加上他們經常偷偷摸摸的聚在一起,明顯是有什麼陰謀。”
“什麼陰謀?”
“官位。除了官位,我想不出他們還有可圖謀的。”
“也就是說,你父親發現了他們的陰謀,為避免陰謀敗落,所以他們才會陷害你父親,讓你父親丟去官位。”
賀雪兒點頭道:“應該是這樣。這些人都很有才,是這百數人中的佼佼者,如果爹爹沒有那次偶然的發現,那麼今年虞水為論國策預留下來的官職,有大部分將會被這些人所得。只是我想不通,既然連我爹爹這麼高的官職都能被他們玩弄於鼓掌,那他們為何不直接讓這些人得到官職。”
小絕聽后,也漸漸陷入沉思。如若真如珍珠賀雪兒所說的那樣,他們既然能將輕易玩弄一個虞水太守,那控制幾個小官職必定不是太難,可他們為何又棄簡從繁,讓這些人通過正常的手段得到官職。
想不通,小絕又對賀雪兒問道:“今年為論國策預留的官職,有比較重要的沒有?”
賀雪兒疑惑道:“沒有啊,論國策預留的官位都是底層官職,只有從底層做起,且能力不錯的才會得到提拔。”頓了一會,賀雪兒突然想到了什麼,又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有一個。”
“什麼?”
“虞水水道督察使。以前的水道督察使因玩忽職守而被罷免,所以預留了下來,也不是什麼高官,不過如果是處在這個時期,這個官職就非常重要。”
“為何?”
賀雪兒看了小絕一眼,道:“不知你是否知道,聖獸節前期的官銀被劫一案。”
小絕點了點頭,他曾聽黃屬說過。虞水盤江水道因年久失修,河谷積聚大量泥沙,可流水量大大降低,以至於今年川穀河下游地帶極有可能爆發洪災,為避免洪災的發生,賀文希便上書朝廷奏明此事,為此朝廷特批下一撥官銀以供掏沙之用。不料官銀運至虞水城境內,竟被山匪所劫。因此賀文希才會動用維修祭壇的官銀,甚至向商家借款。可以說,官銀被劫一案是賀文希被罷職的誘發點。
賀雪兒道:“盤江掏沙工程馬上就會進入工期,而眼下這水道督察使便成了炙手可熱的官職,掏沙之後,免去數十年洪災之患,莫大的功績便會落在這水道督察使身上。雖不能一次性得到太高的職位提升,可也為其今後的官路打下了結實的基礎。”
小絕沉思了一會,又道:“大不合理。便說這水道督察使,即便他得到了掏沙的功績,可也不過是小官一個,他們怎會為了這等升斗官職而大費周章。”
賀雪兒道:“我也不知,不過這水道督察使畢竟是今年論國策預留的最有前景的官職。等等看吧,不管他們如何費力,如若他們的目的真是這水道督察使,那我便不能讓他們輕易得逞。”緊接着,賀雪兒嘆了口氣,似有不甘的道:“只怕那虞水太守黃屬與這些人是為一丘之貉。”
小絕笑道:“這你不用擔心,那黃屬雖然奸詐,卻懂得時務,有我在此,他便不敢偏袒,如若你真有本事,那拿下這水道督察使又有何不可。”
賀雪兒一驚,望向小絕,心中暗道:此人竟能威脅這虞水太守,果然本事不低,而觀那黃屬對此人的陰陽奉承之態,想必此人來自於大權勢之家,因此他才會有此自信。只是如若那黃屬與陷害爹爹之人是一伙人,那黃屬又為何懼怕於他?
賀雪兒沒有道出心中疑惑,她雖相信小絕,可也僅是相信小絕一人而已,或許小絕幫她是出自真心,可賀雪兒知道小絕身後還隱藏着一個龐大的勢力,而且她也不想因為過多的追問而得到模稜兩可的答案。
不消多時,突聞一聲鐘響,眾人頓時止住竊語,朝着前方望去,只見前台走出一官員,對着眾人道:“我大習建國數百年,每每大城每數年都會舉辦一次盛事大典,即為百川盛會,而我虞水更是人傑地靈,能人無數,為避免人才流失,便因此破例,改每年舉辦一次百川盛會,至如今已有數百年歷史。百川百川,匯聚天下百川,我虞水之百川,每年都會吸引無數才子佳人前往,為名也好,為利也罷,只要才能出眾之輩,必會在我虞水獲得一份收穫。”官員停了一會,在眾人驚嘆之餘,繼續道:“而我虞水百川盛會之論國策,更是盛會之一大焦點,百數英才聚於一堂,共討天下治國之道,治城之道,治民之道,暢所欲言,無不可談之事,無不可論之策。策為人所想,事為人所治,無數新興優良政策,便因此而生。而為勉勵能人,我虞水每年更是會預留不少職位,予之重用,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聽着官員侃侃而談,話說虞水百川歷史,小絕大感興趣,細細聽着,而一旁賀雪兒卻是撇撇嘴道:“無聊之舉。”
“什麼?”小絕愣道。
賀雪兒輕蔑的道:“每年都是這樣,千篇一律,無聊至極。”賀雪兒之所以會報以這種態度,還是因為她見得多了,她父親做了這麼多年的太守,作為太守之女的賀雪兒,當然會覺得無聊,不過在小絕看來,卻很是耐耳,那官員千篇一律的述說,對於初聽之人而言,倒是有幾分吸引人之處。
那官員述說了一小會兒,不長不短,待眾人興趣將盡,而又厭倦不生時,話鋒一轉,便進入了正題:“數年前,大習正值亂世,硝煙四處,十室九空,無數政策化為空談,如今戰亂雖已平復,可舊時治理之法大多已不合適,還需新法以適應時候,且從民生說起,各位但說無妨……”
官員話后,百人會場卻陷入寂靜,眾人僅是沉思一會,便開始有人競相言論,個說紛紜,而談論的最為積極的,竟是賀雪兒所說的那二十來人。咋一看,這看似混亂卻又不失條例,一點也不顯得喧鬧的辯論,大有幾分朝政論事的味道。
雖然亂,可對於前台那些精明的官員而言,卻不是什麼大事,只見他們時而點頭,看似滿意,時而搖頭,看似否決,又時而交頭接耳,或在紙上寫些什麼。
而賀雪兒卻是一言不發,靜靜坐着,眼裏閃着寒芒。
話題一個一個變化,賀雪兒依舊一言不發,似乎她根本不是來參加論國策,而是來作觀眾的。小絕無事可做,便開始觀察起周圍的人來,昨夜黃屬對他說過,那神秘人曾向他索要了一塊腰牌,也就是說,那些人也準備染指這場論國策,而以賀雪兒所言來看,似乎還有一伙人目標同樣在這論國策上。
如此看來,陷害賀文希的是一伙人,可扶植黃屬上台的又是令一伙人。因為這兩者是同一伙人所為的話,那麼那神秘人根本沒有必要向黃屬所要腰牌,畢竟能讓二十來人同時晉級最終的論國策,那再添加一個名額更不是什麼難事。
可轉念一想,小絕又感到疑惑。這陷害與扶持明明是一筆化成,怎又會是兩伙人所為。
小絕一個個看去,最後目光停留在了一個背影身上。那是一個身材纖瘦的男子,由於背對着小絕,小絕看不到此人面貌,此人身旁站着一個丫鬟,丫鬟背影苗條,衣衫亮麗。似乎是感到了小絕的目光,丫鬟轉過身來,看了小絕一眼,卻又低下頭,對着她的主子說些什麼。
這一眼,倒是讓小絕驚疑了一下,這丫鬟長相清秀,眼光柔媚,其美貌,雖比不上身旁的賀雪兒,不過卻也差不了多少。
小絕暗暗想到:此人就連參加論國策都要帶上個秀麗丫鬟,看來是個風流之輩。
不過讓小絕注意的並不是他身旁的丫鬟,而是此人也同賀雪兒一般,自始至終都沒有發言,靜靜坐着,看來似在等些什麼。
小絕不能看到此人腰牌的模樣,不過作為會場中極為特殊的一人,小絕便時常將目光放到他身上,懷疑神秘人所要腰牌便在此人身上。
一個話題過後,片刻的寂靜,前台的官員正聲道:“我虞水之繁華,比之京城差不到哪兒去,問何由,只因虞水之畔伴有兩條滔滔大河,一條名曰川穀河,緊挨着虞水南郊,至西向東而去,另一條是為川穀河支流,名曰盤江,於虞水上游十數里地帶分流而下,綿連向東南方而去。”官員說完,便望着眾人。
賀雪兒聽后,忽地坐直身子,道:“來了。”
而小絕所注意的那個男子,同樣抬起頭來,似乎他對此也很感興趣。
除卻這兩人,其他人大部分都是越顯驚訝,沒有想到接下來的話題竟與水有關。甚至有好幾個一臉茫然的樣子,對着身邊之人詢問,看來這些人連虞水的地理因素都不清楚。
唯有賀雪兒所指的二十數人,卻一反常態,左顧右盼,對此並不在心。
眾人反應不一,而那官員也不覺得奇怪,畢竟接下來的話題可是以前從未遇到過的。
官員話鋒再轉,道:“我虞水周邊大小城市,凡伴水而建的,都會或多或少的遭受洪災的侵襲,可惟獨我虞水,卻多年不曾爆發洪災,要知道,川穀河可是一條流量極大地河流,每逢雨季到來,其流量更是到達了驚人的地步,可虞水依然太平無事。大家可知這是何因?”
官員剛說完,便有一人大聲回道:“聖獸保佑。”
一言出,全場寂靜。那官員一窒,卻沒想到會有人這樣回答。而珍珠也是輕蔑說道:“無知。”
只是此人也沒有謬言,外界一直都有傳言,虞水不受天災不遭**皆是因為聖獸保佑,再加上近日聖獸顯靈事件,許多人更是把傳言當做了真話。可是民眾愚昧,不代表那些官員也無知。他們可不會把一切都寄托在虛幻的聖獸身上,即便他們相信聖獸的存在。
聖獸保佑是為民心所向,而官府也樂意讓外界流傳這類傳言,甚至官府還會故意傳導這類傳言,畢竟這樣能夠讓官府更好的控制百姓。
可是此刻竟會有人將虞水多年太平的原意歸咎到聖獸保佑上,那官員在感到可笑之餘,又覺得無措,如若他否定此人所言,豈不是違背民心,可如若承認此人所言,那接下來的話題便無法進行下去,官員頓時陷入了兩難境界。
“聖獸或許保佑着虞水,可虞水特殊的地理因素也同樣保護着虞水。”不料一個陰柔的男聲響起,竟是小絕所注意的那人。此人站起身來,卻不看眾人,獨立於會堂之上,鏗鏘話來:“且不說川穀河,我先淺談一番盤江。盤江橫跨極大,其地勢比之川穀河要高上許多,所以若非雨季來臨,盤江流水量都不是很大,可雨季一到,川穀河水位大漲,這樣盤江便會為川穀河分擔過多的水量。再看川穀河,川穀河橫跨也不算小,即便雨季水位漲高,流水加速,可也不會衝破河堤造成洪災。只不過川穀河流經虞水上游數里地帶,由於山石阻道,河道變窄,如若雨季到來,水量變大,便會造成水速變得極快,容易衝破河堤,造成洪災。不過由於川穀河的存在,因而我之前所說的情況並不大有可能發生。”
此人侃侃而談,言語中透着道不清的自信,只是此人聲音陰柔不像男子,身材也消瘦了許多,不過卻沒人在意。
只見在堂的各位官員接連點着頭,很是滿意的樣子,就連賀雪兒也對於驚疑的不光,不想此人竟會有此見地。反觀小絕,同樣看着此人,卻是眉頭深皺,只因他看見了此人腰間的腰牌,與賀雪兒同樣的腰牌。
小絕喃喃道:“是他。”
賀雪兒轉過頭來問道:“這人你認識?”
小絕搖頭道:“不認識,只不過他的腰牌和你一樣。”
賀雪兒一愣,想到小絕給她的腰牌,眼神忽地變冷,小絕生怕她誤會,急忙解釋道:“此人與我並不同夥,我向黃屬索要腰牌的時候,有人已先我一步要了一塊腰牌。”
“哦。”賀雪兒應了一聲,看她平淡的模樣,彷彿之前做出冰冷神態的不是她一般:“何人。”
小絕沉思一會,又道:“扶植黃屬上台的那伙人,應該就是陷害你父親的那伙人。”
賀雪兒身子猛地僵住,眼裏閃過一道恨意,不過她卻沒有發作,反而問道:“既然黃屬是為他們所扶植,那黃屬又為何幫你。”
小絕聳聳肩道:“不是幫,是我威脅他的,黃屬雖有實權,卻很膽小,誰都不敢惹。”
賀雪兒沉吟道:“那麼此人的目的……”兩人相視一眼,一同道:“水道督察使。”
賀雪兒冷哼一聲,道:“不管他們為何如此看重這個低階官職,可他們既然陷害我爹爹,我就不能讓他們得逞。”
說完,賀雪兒便朝着那人望去,只是越看下去,賀雪兒就越覺得詭異,最後,她竟是驚呼出聲來:“女人。”
小絕被賀雪兒弄得捉不着頭腦,疑惑問道:“什麼女人?”
賀雪兒凝神看着站在會堂中的‘男子’,道:“我敢斷言,她是個女人,和我一樣,女扮男裝的女人。”
順着賀雪兒的目光望去,小絕便知她說的是誰了,可是無論小絕怎麼看,他也看不出任何出奇之處,便道:“怎麼會,他明明是個男子。”
“只能說她打扮的太像,以至於亂了真假,至少,我自己的打扮,比她可是差了很遠。”賀雪兒自嘲說著,可她卻一點也不在意。
小絕也開始細細打量起此人來,越看下去,他就越是驚疑,對於男人而言,此人的身材確實太過纖細了點,不過若不是賀雪兒提醒,小絕根本不會注意。
小絕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直覺。”
“直覺?”小絕一愣。
賀雪兒點點頭:“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
小絕聽了,頓時哭笑不得,拿直覺來說話,卻顯得有些可笑了,小絕再朝着那人看去時,想法又再次改變:這人雖然身材纖瘦了點,聲調也極為陰柔,可他明顯是個男子嘛。
賀雪兒看出了小絕的想法,眼色頓時陰沉了下來,瞪着小絕沉沉道:“你相不相信我?”
看着了陰霾的眼神,聽着那冰冷的語氣,小絕沒有其他的回答,只能道:“我……信你。”
小絕暗道:女人,如果她真是女人,那麼他們另行索要腰牌就有了解釋。
凡參加論國策的選手,官府必會事先將其背景調查清楚,唯有持着這類腰牌,方可免去調查,因而若有女子想要參加論國策,只需打扮成男裝,便可參賽。當然,這裏的女伴男裝,不是賀雪兒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