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凄涼遊魂
傍晚時分，暮色沉沉，遙望天邊群山後，一輪血色夕陽徐徐而落。在落日餘輝的映射下，這個小小的村莊顯得有些凄然。他..........默默看着這個小村的一切。
那一排排正升起裊裊炊煙的小木屋，那一群在那塊小空地上玩得不亦樂乎的無知孩童們，還有從他身前經過的一個個在田裏勞作了一天，腳步顯得有些沉重，臉上掛滿疲倦的村民......................這裏的一切是多麼的熟悉，讓他感到那麼的親切。
他........緩緩伸出手，在一個村民前晃了晃，那村民猶若未見，更不躲開，竟是直接從那隻手間穿了過去.....一個，兩個，三個............他怔怔站在那裏，那隻手還這麼懸在半空，儘管，那些村民早已離去。
夜色更沉，許久后，“唉...........”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隨風而逝..........
“哥，你看都這麼晚了，怎麼蕭辰哥哥還沒回來啊”空地上，玩耍的孩童們多已被其父母喚回去吃晚飯了，此時，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下了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只聽那個小臉沾滿沙泥的小女孩向另一個正埋頭搗弄着什麼的小男孩問道。
“小牙，二娃”他認出了那兩個小孩，是一對兄妹。他們都是和自己一樣，無父無母的孤苦小孩。也因此，以前他每次下山都會從山上帶些山中野果回來給與他們解解讒。想不到，還會有人記起他嗎，他自嘲着，心中卻不覺升起了一絲溫暖。
聽到小女孩的問話，小男孩抬起頭望了望那已經有幾顆小星星一閃一閃着的如墨蒼穹，臉上也現出了幾分疑惑說道：“可能蕭辰哥哥山裏有事要晚點吧？以前他有時也會很晚才回來的。”說完又埋頭搗弄着那件事物。此時他卻已看清了小男孩手上拿着的是什麼，那是一隻已經破爛的不成樣的小布鞋，小男孩似乎捨不得丟去，找了幾根禾桿試圖把那些小洞給封住。他心中不由一酸，曾幾何時的自己也如小男孩般做過類似的事情...............
“可是，哥，早上我去找老***時候，老奶奶說蕭辰哥哥昨天晚上也沒回來哎，老奶奶都擔心死了，問我有沒有見到他呢，”小姑娘嘟囔着小嘴說道。
小男孩繼續低着頭鼓搗着那隻破爛草鞋，頭也不抬應付了一聲道：“蕭辰哥哥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你擔心什麼，山裡沒事了他想回來就回來了”
小女孩聽了后“哦”了一聲也不多問了，默默看着小男孩的動作，似乎知道旁邊的小男孩不喜歡多話。蕭哥哥因為要看山裏的陷阱，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會在山裏，但孝順的他每天晚上都會回來和自己的奶奶吃一餐晚飯的，然後才又回到他山裡搭的那間小木屋。只是今天那麼晚了蕭辰哥哥都沒回來，所以她剛才才會這麼問道。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那個蕭辰哥哥已經回來了，而且就在旁邊。只是，她或許永遠都見不到他了........
蕭辰已經死了，他知道他已經確確實實死了，現在的他只不過是一個遊魂野鬼而已，想想他就覺得想笑，因為，以前的他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魂這種東西的。
當時他被巨蛇那勢大力沉的一尾給掃昏了過去之後，他就知道他已經死定了。在那種地方，不會有人來救他。當他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全身好象一點重量都沒有，甚至能飄到半空中去，而他還是在那個和巨蛇搏鬥過的地方，甚至，他還能看見自己殘留在那片沙地上的一灘血漬，只不過，他的身體已經不在了，想必是被那巨蛇給吞了吧，他這樣想着。
發現自己死了這個事實時，開始時他很冷靜，只是靜靜的飄在半空中，閉着眼睛，細細回味着自己這短暫的一生，十六歲前的自己過得也算無憂無慮了，雖然沒有父親，但還有一個疼他愛他的母親和一個慈祥的老奶奶，留給了他許許多多美好的回憶，那時的奶奶身體也很健康，不象如今這麼多病痛，還經常上山去撿些乾柴回來做飯，母親每次看見都會怪責奶奶，說奶奶年紀這麼大了就別這麼操勞了，這些事她一個人能做，奶奶聽了，那佈滿滄桑歲月印記的臉上總會露出暖暖的微笑，捶捶背說道：“做了一輩子的事情改不了了，一輩子勞累的命啊”母親聽了后總會蕭瑟的嘆一口氣，然後幫着奶奶按摩舒展，讓奶奶舒服點，年幼的自己也會在一旁瞎參合，幫着奶奶捶捶腰，按按肩........然後一家三人笑聲不斷，其樂融融......，那時的自己是這一生最快樂的吧。可是兩年前的那一場大火卻徹底的毀了這一切，讓自己的命運發生了巨大的轉變，讓奶奶每天以淚洗臉，讓自己以小小的年紀就背上了家庭的重擔，更讓奶奶每天被病魔折磨的生不如死..............曾今有多少個日夜，他默默的躲在角落裏痛哭，他怕奶奶看見，他怕奶奶更傷心，所以他不能在別人面前流淚..................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讓我痛苦了這麼久還不夠，現在還讓我死的這麼慘。飄在半空中，他想張口大罵，罵老天的無情，可是，卻沒有一點的聲音發出。他想放縱大哭，哭現實的無情，只是，卻沒有一滴的淚水滴落...................
到最後，在感到徹底的無力過後。他忽然很想回去看看自己生活了一輩子的村子，看看自己的奶奶，奶奶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人...............
看着眼前的這兩個孩童，聽着他們的對話，蕭辰心中不由又升起一股凄涼之意。
他轉過身，向著那一條長滿雜草的小路望過去，在那條路的盡頭，有一條小河，在那條小河邊，有一棟小茅草屋，這是他特地為奶奶蓋的，因為***身體不好，不能着涼，而之前那棟透風的木屋也就拆了。此時，奶奶應該已經熄燈睡了吧。老年人總是很早休息的。看着那條漆黑的小路，他默默想着。他想過去，很想很想，可是他又怕，至於怕什麼.....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就靜靜飄在半空中，許久許久后，他心中苦笑了一聲，“難道死了連***最後一面都不看就走了嗎”？接着，他緩緩的向著小路方向飄去......
他停了下來，他遠遠的望着，小路盡頭那棟還亮着燈的茅屋前，那個雙手拄着拐杖的佝僂身軀，那個在夜風吹襲下微微顫抖着的枯槁身軀，那個默默向著這條小路望着的似乎在等待着什麼的蒼老身軀...................此時，他感到自己的心在顫抖，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他感到自己的心彷彿正被人一刀一刀的切割着...........這，就是他剛才所害怕的嗎..............
他飄到了老人的身前，看着老人臉上那無情歲月留下的一道道深深的刻痕，他伸出手，想要把那一道道皺紋撫平，可是，手卻穿了過去。看着老人掛滿臉龐的擔憂與期待，他張開口，想對老人說：“奶奶，你回去吧，外面夜風涼，別等了，你的身子會受不了。”可是，他張開了口，卻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最後，望着老人那顯得有些凌亂的滿頭白髮，他緩緩閉上了眼........................
又有誰知道，在這麼一個凄涼的夜裏，這一個少年的心中，醞釀著的是何等的絕望，何等的無助，何等的痛苦，何等的................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這到底是為什麼...........................
夜已深，此時那如墨蒼穹上已是滿布繁星，只是，那一彎明月卻已悄悄的躲入了那烏雲的背後，似乎，連它也不忍看向那名少年，那名在那茫茫天地間，隨風，而飄的，少年...........
蕭辰就這麼放任自己的靈魂隨風飄着...............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做，自己應該去哪裏，他在等，等着那傳說中的牛頭馬面來找他，引他下地府.，然後喝過孟婆湯，忘記今世的一切，一切的痛苦，無助，孤單，絕望...............
飄啊飄.............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自己飄到了何處，忽然，就在這時，他感到了一股不知名的，強大的力量包裹着他，牽引着他向一個方向飛去，在這股強大的力量面前他感覺到自己靈魂的是如此渺小，完全生不出去反抗的心理，在這股力量面前，自己的靈魂已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可是，他有一種感覺，他感覺這股力量對他並沒有惡意，反而，他感覺這股強大的力量是如此的親切，被這股力量包裹着，感覺就好象，好象投入了母親溫暖的懷抱般，沒錯，就是這種感覺，以至於讓他不願去去反抗，任由它帶着自己，帶着自己飄向那不知名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