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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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伊斯歷455年,冬,十二月。

在鉑金城,盛大的聚會再一次召開。

羅伊斯帝國正式成立,羅煥將自己的治下劃分為了四個區域,魯納地區,埃爾地區,巴倫地區,以及尚未征服的穆朗地區。

他派了自己得力且信任的人,去管理這些地方,任命他們為各地的總督。

他將自己的軍隊重新整編,把投降的沙赫人和羅伊斯人混編在一起,換上新的服裝。

而他自己,則身穿織工們連夜趕製出來的皇袍,緩緩的踏上登基高台的石階。

他的將軍們跟在他身後,親眼見證了這一幕。

陽光普照,遠處的積雪給群山披上了一層聖潔的顏色,他在這一天的早晨,向眾人宣佈羅伊斯帝國的成立。

這意味着他不再只是魯納聯邦一個小國羅伊斯的國王,而是成為了橫跨大陸的羅伊斯帝國的皇帝。

沙赫人,埃爾人,羅伊斯人,阿蘭衛人,以及周邊的民族,都在此刻彎腰,跪拜,以自己民族的方式,向羅煥表示臣服和效忠。

下午的時候,新登基的皇帝,就換了一身新衣服。

他穿着紅色的長袍,拉着身邊同樣一位身穿紅袍的青年,走到空曠的準備舉行運動會的廣場前。

“以眾神之名,見證我們和愛人的誓約!”羅煥的聲音響徹整個廣場,在他身後,有着上萬名士兵,和他們的新娘或新郎,一同起誓。

“我愛他,我願意和他結為終身伴侶,將自己的靈魂和另一半交融,永不背棄。”

毛小花他在輕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微微扭頭,看着身側的羅煥。

今年二十五歲的男人,依舊年輕,卻因為多年的征戰,顯示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穩和威嚴,他的褐色捲髮鬆鬆的披在肩上,一如多年前那個少年。

“我愛你!”羅煥深深的看着身側的人,四目相交。

他們相擁,然後接吻,直到天色黃昏。

巨大的鼓聲在黃昏降臨的時刻響起,歡呼聲,叫喊聲再一次響起,帶着一絲粗魯和野蠻,但卻是從未有過的歡快。

四年一度的運動會,就在穆朗城外舉行,羅伊斯的士兵們幾乎是徹夜狂歡。

當年阿蘭衛運動會的每一個項目,都一絲不拉地搬了過來,那些搏擊,標槍,鐵餅,賽跑自不必說,就連最後的勇者神廟,也沒有落下。

這次盛大聚會足足舉行了半個月,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天落幕。

除夕之夜,狂歡完畢的羅伊斯軍隊,朝着最後一個目標出發。

那是已經被圍困了數月,幾乎糧草斷絕的沙赫最後的堡壘,穆朗。

和城外的場景相比,穆朗城內,顯得破敗而冷清,緊張和不安的氣氛,在這座城內環繞。

寒風凜冽,在這幾個月,幾乎把城內屋頂都掀掉取暖的流克三世,此時正縮在皇宮的角落裏,不停的伸手烤着那好不容易升起來的一點點火。

他身邊的很多人,都已經或投降,或叛變,就連他信任的一名內侍,曾經出使過羅伊斯,給羅煥留下下馬威的勃勃爾,也在昨天偷偷出城,跑去跪舔羅煥了。

流克三世在得知這個消息后,再一次大發雷霆,他把那些背信棄義的傢伙們大罵了一頓,足足狂躁了一個晚上,才平靜下來。

“魯斯,我不能夠這樣投降!”流克三世看向身側的那隻黑色的豹子,他伸手摸了摸那隻豹子的頭。

所有人都走了,沒有走的也在計劃如何出賣自己,自己身邊最忠心的,只有這隻豹子了。

黑色豹子站起身,發出一聲低吼。

半年前加米拉戰敗,魯斯就急忙趕回來,請求流克三世早做準備。

但流克三世還是不信自己真的兵敗如山倒,更加不相信羅煥能夠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就抵達穆朗城下。

當流克三世親自看到羅伊斯的大軍后,想跑,也晚了。

他已經退無可退,除了投降,根本沒有任何路能走。

流克三世咬緊自己的牙,他猛然起身,朝着魯斯說:“魯斯,幫我!”

黑色豹子有些煩躁地走來走去:“有點困難,不過也不是不可能,今夜我穿您的盔甲出去引開羅煥的注意力,您……趁夜離開!”

“離開?讓我像一個流浪漢一樣,從此四處逃竄流亡嗎?”流克三世煩躁起來,他的臉帶着一絲嫣紅,激動的吼叫着,“還是讓我被羅煥抓到,被羞辱之後死去?!”

“不!我決不要那樣,我是一個皇帝,一個王者,我必須……要從羅煥的手裏奪回屬於我的東西!”

魯斯在殿中走了兩步,他走到流克三世背後,幻化成人的樣子,順手拉了一件外套穿上后,按住了那個激動的男人的肩膀:“冷靜些,聽我說。如果是在加米拉戰之前,或許我們還有機會,但現在已經不可能!沙赫帝國已經完蛋,我們要做的,就是想辦法保存最後一點力量,或許將來還有機會……”

“有什麼機會!”流克三世猛然回頭,將那隻按在自己肩頭的手甩開,“你不過是只豹子,你根本不懂得,一個人該過什麼樣的生活!”

魯斯原本慵懶的表情瞬間凝固,他黑色的眼睛在一瞬間失去了焦點。

但很快,他就又恢復了那種懶洋洋的表情:“沒錯,我的確只是一隻豹子,我從來都不知道,人類的心到底是什麼樣的。那麼,就按陛下您說的辦吧,您想讓我怎麼做,只需要吩咐就夠了,無需和我商量。”

流克三世聽出了魯斯話中的不滿,他忙上前一步,握住魯斯的手:“不……我剛剛是急壞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魯斯緩緩地將自己的手從流克三世的手中抽出,他的表情有着一絲僵硬:“你放心,我說過,我將會效忠於你,不會改變。我只是一隻豹子,說過的話不會變,因為我還沒有學會……學會人類的謊言。”

“魯斯!”流克三世上前,企圖安撫一下這隻生氣的豹子,但卻發現自己早已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陛下您想讓我怎麼做?”魯斯的語氣很平靜。

“魯斯,我不會忘記小時候的事情……你是我的朋友,陪我長大……”流克三世心中感到一陣煩躁,他不明白,這隻豹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難以接近了。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只要伸手摸魯斯的耳朵,這隻豹子就會很愉快的跟自己一起玩耍。

“我不想聽以前的事情,告訴我您想讓我怎麼做?”魯斯打斷了流克三世的話,從內心中感到一陣厭惡。

他不喜歡流克三世,他能夠從這位沙赫皇帝的眼中,看到人的內心——貪婪、欺騙、無能、以及永無休止的饕餮。

“我想讓羅煥死!你去刺殺他,他肯定不是你的對手,如果他死了,我就能夠重新統治沙赫,奪回我失去的一切!豹子不是最善於潛伏和靠近獵物嗎?你一定可以殺死他!”流克三世的目光開始發光,甚至流露出憧憬的神色。

“這不可能,陛下!如果這個命令是在加米拉之前下達,我或許有機會。但是現在……”

“現在為什麼不行?!”

“因為……現在羅煥身邊,有一個和我一樣敏銳,一樣強壯,一樣警惕的豹子!”魯斯平靜的說,“他在羅煥身邊,寸步不離,我不可能找到機會,我也……不可能和那隻白色的豹子生死相搏。”

“那個……羅煥的男寵嗎?”

“半個月前,他們在鉑金城舉行了婚禮。”魯斯的聲音平靜地沒有半點生機,“他現在,不是他的男寵,而是他的愛人,和他並肩而立的……有資格站在他身側的愛人。”

“呵!不可能長久的!”流克三世不屑一顧,“那不過是羅煥一時被激情沖昏了大腦,這也說明你更加有機會,只要你潛伏進羅煥的大營,趁着兩個男人在做事的時候下手……”

“夠了!”魯斯喝斷了流克三世的話,他感到一陣胸悶,沒錯,貓科動物的本能就是潛伏,獵殺。

但什麼時候,需要用這樣卑劣的手段?什麼時候,自己要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按照我說的話去做!”流克三世盯着那個在房中煩躁不安走動的黑衣男人,“你忘記你答應過我父親的話了嗎?終身為我效忠,保護我,不惜一切代價。”

魯斯停下腳步,他回頭,看着那個站在火堆邊的男人。

是,他從來沒有忘記。

怎麼可能忘記,那個人的存在?又怎麼能夠忘記,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那一年,他不過是沙赫大祭司家裏的一個寵物,才四個月大,冬天溜出去玩兒,見到一個十歲的孩子,被人推入冰冷的湖水中。

黑豹跳入湖水,叼住那個孩子的衣領,用儘力氣,將那個孩子拖離死神的懷抱。

從那以後,那孩子就經常抱着豹子的脖子。

“豹子豹子,我喜歡你!”

“我給你取個名字吧,魯斯,這個名字好不好?是守護者的意思。”

“豹子,你怎麼了?為什麼這麼不安?”剛剛十三歲的少年,根本不知道有什麼事情發生在那隻黑豹身上,直到那豹子變成人,直到那豹子將少年抱在懷中。

“我喜歡你魯斯!做我的將軍,守護我的國土!”十六歲登基的沙赫皇帝,這樣對自己的豹子說。

“我喜歡你魯斯,但有人不喜歡我,去殺死他!”十八歲的沙赫皇帝,雙眼射出寒光。

“我依舊喜歡你,但我必須結婚,我必須要有一個孩子!”二十歲的沙赫皇帝,語氣決然,“我是這片土地之王,我已經給了你很多的東西。”

“你還要怎麼樣?我是一個皇帝,我不會允許有人壓在我身上!不論是女人,男人,還是豹子!”二十二歲的沙赫皇帝,正在和腓力角逐,他想要的東西,已經改變。

“那麼,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吧!”身穿輕紗的沙赫皇帝,一步步的來到正處於極度失控的黑豹身旁,“我幫你度過這十天十夜,你……去擊敗腓力!我喜歡征戰沙場的男人。”

黑色的豹子發出一聲低吼,他不加思索的將那個又愛又恨的人拉入懷中,壓倒,進入。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的心中,住滿了那個人。

“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們的關係!”二十五歲,擊敗了腓力的皇帝,神色冷淡,“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沒有人知道我是豹子!我是魯斯,是你的最得力的將軍!難道我來和你討論軍事問題也不行嗎?”魯斯感到自己的內心彷彿被什麼東西勒住了一般,疼痛的難以呼吸。

“呵!我是個男人,我絕對不會願意,在另外一個男人身下!先前那不過是少不更事,我希望你以後,就安心的做沙赫將軍。”

魯斯轉身而走,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變成過豹子,他為他征戰,為他守衛疆土,一次又一次的擊敗企圖反抗的腓力,鎮壓企圖叛亂的埃爾。

但當他忍受不了那種四年,再一次返回巴倫只為了遠遠看那個人一眼的時候,卻發現,那位聲稱自己“不願雌伏於另外一個男人身下”的皇帝,正在和人交歡。

在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他不是不願意,只是……不再喜歡自己了。

魯斯就此長居埃爾,不願再返回沙赫巴倫,直到他聽到那個人的死訊。

縱慾,飲酒,晝夜歡愉,使得年僅三十三歲的沙赫皇帝,就此病倒,無葯可醫。

當他趕到的時候,那個倒在床上,已經病的不成人樣的男人,顫抖地伸出自己的手,握住魯斯那雙有力而乾燥的手:“我……我只有……一個要求……保護……保護我的……兒子……”

魯斯沒有動,他不明白,這個人已經將自己趕走,但為何卻在臨死前,還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答應……答應我……不為別的……就……就看在我曾經,曾經讓你渡過十天……十天十夜的美好時光……曾經……”

“答應我……”

魯斯的目光落在遠處的那個年僅十二歲的孩子身上,那孩子長得和父親很像,此刻正在默默垂淚,柔弱而無助。

“好!我……答應你,守護他,幫助他,不論何時,都被背離!”魯斯站起身,走到了那個孩子身邊。

這是沙赫大王的繼位者,流克三世。

在流克三世剛登基不久,腓力再次企圖獨立,魯斯毫不猶豫地拿起了長劍,趕赴邊界。

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流克三世漸漸長大。

不論對錯,他始終站在流克三世這邊。

他要娶祭司的那位女兒,他就幫忙。

他要討伐羅煥,他就驅動戰車的車輪。

他要抓來白色的豹子,他就動手。

這個孩子和他的父親有着同樣一張臉,也有着同樣的謊言和欺騙。

但魯斯不在意,他不了解人類,也不想再了解人類,他本來就是只豹子,而豹子,只應該和豹子在一起。

他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完成當初的誓言,都是為了,報答那個曾經拯救過他,又傷害過他的人。

“呼~!”魯斯走出穆朗的皇宮,此刻雪下得正大,他將自己的披風披好。

“守衛我的疆土,直到永遠。我也會愛你,直到永遠。”

多年前的那個聲音響起在耳邊,魯斯發出一聲哂笑:“不過是,人的謊言罷了。人,征服世界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愛上一隻豹子,怎麼可能,直到永遠?”

或許,這一切是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這是他為自己當初的承諾,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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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的萌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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