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三章 天罰
公羊文臉上無悲無喜的看着贏城，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久遠到甚至贏城都認為公羊文是不是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問題的時候，一個聲音才忽然傳了出來：“你在質疑我？”
忽然聽到這個聲音，贏城徹底愣在原地，不是因為聲音的忽然出現讓他吃驚，而是因為忽然出現的聲音並不是公羊文的。贏城猛地回過頭看向身後，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在他的身後天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虛影。這個虛影並不能看出來到底是什麼形狀，甚至其實這道虛影是若隱若現的，給人的感覺就是好似無邊無際的存在。
此時此刻，公羊文看着的也不是贏城，而是仰着頭看着天空中的那個幾乎沒有邊際的虛影。這一次他沒有沉默太久，反而很果斷的說道：“是的，我是在質疑你。”
這一次，便是真真切切的公羊文的聲音了。聽到這個聲音，贏城的心裏又是咯噔一下子：“王……”
公羊文慢慢轉過頭來，看着一臉錯愕的贏城忽然十分開心的笑了起來，但眼神之中卻又充斥着揮之不去的愧疚和悲傷：“很抱歉，贏城，這一次又要讓你失望了。”
“王！”聽到公羊文的話，贏城幾乎瞬間爆發，下意識的就要向公羊文奔去，可在他剛剛衝到一半的時候就忽然被擋了回去，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一股力量出現，贏城那龐大到幾乎讓人感覺顫抖的身軀，這一次卻反而就好像是一個小蟲子一樣被狠狠彈開。
看着贏城無比狼狽的摔到在地上，公羊文眼中的愧疚之色更濃，但卻沒有走過去攙扶甚至沒有再繼續看下去，只是回過頭又看起了天空中的那一道虛影。
這裏是天人族皇城，是這個世上最大的天人城，也是當年開天闢地的時候產生的第一座天人城。天人城的繁衍，是從這裏開始，而沒有人知道，百族的繁衍也是從這裏開始。
這座天人城內部的情況甚至跟整個天位戰場都是徹底分開的，這裏的天空呈現出一片死寂的死灰之色，這樣的死灰不像天位戰場裏的萬里碧空能給人無限生機的感覺，也不像天府的無盡虛空那樣給人絕望的壓抑。這片死灰之色的天空如果仔細被感受的話，感受它的人就會發現，在這片天空之中什麼都感覺不到，但又好像什麼都可以感覺得到。
當然，會有這種感覺的就只是天人族而已，當年的百族在這裏出現，成長，之後卻都漸漸出走，一直到現在為止，也只有天人族還固守着當年他們出生的地方，堅守着最後的陣地。
皇城之中的天空，便承載着天道的意志，這裏是萬物的源頭。
看着天空中的虛影，公羊文臉上的笑意不減，在這個時候他的眼睛裏反而沒有了絲毫愧疚。空中的虛影並沒有一點一點變得清晰起來，反而看起來仍舊是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只是許久之後天空中還是傳出一個聲音，這個聲音透着無盡的蒼涼，但最明顯的特點就是沒有半點情緒在裏面：“贏文，你這就是在自殺。”
“我是在尋求希望。”公羊文很努力的想保持平靜，但在他的聲音里卻終究還是傳遞出了很複雜的情緒，這一刻，這位剛剛回歸的天人族王者似乎也在為自己的決定而擔憂，只是儘管聲音都已經顯得顫抖，他卻還是說出了自己最想說的話。
天空中的虛影漸漸變得清晰，但再清晰也仍舊只是顯得好像是一團灰色雲團而已，不過隨着虛影的不斷變情緒，它的龐大也終於顯現出來——它就是這裏的整片天空，只是時而會有些波動而已。
這道虛影，是天道的意志，它其實也就是天道。天道是不存在的，天道是眾生的意念匯聚而成，也只有在這座天人族皇城當中，它的所有力量才能夠被承載住。
天道似乎看了公羊文很久，儘管天道並不是一個完整的生命體，但公羊文——也就是贏文——現在卻仍舊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好像被最鋒利的利器在切割一樣。
就是這樣無形的對峙當中，公羊文忽然單膝跪地，龐大的身軀甚至將堅固的天人族皇城的地面砸出一個坑。只是公羊文的表情表達了他現在最真切的態度，他是不會屈服的。
天道沒有跟他再多說一句廢話，很快天道的那無悲無喜的聲音再一次傳了出來，但這一次卻是在對不遠處的贏城說道：“你，將成為下一任天人族王者。”
聽到天道的話，贏城的臉上沒有浮現出狂喜的神色，甚至連半點的欣喜都沒有，在他的臉上只有無盡的倉皇和驚駭，到最後贏城竟是大聲喊了起來：“不，我不要做王者，我不要這個王位。”
這樣的情況已經詭異到了極點，天人族的王者，幾乎可以說是這個世界的主宰，掌控天人族，掌握所有天人族的生死，掌握着十三座天人城當中億萬生靈的生死，世間真正的主宰，甚至可以發起滅世之戰，這樣的無上權威，竟然將贏城這個不懼生死的天人族戰士變得如此恐慌。
看到這一幕，公羊文的臉上浮現出了幾分譏諷的神色，仰頭看着那一道虛幻的灰色雲團，淡淡說道：“看到了？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天空中再沒有半點聲音傳來，只是忽然間公羊文和贏城都開始發出凄厲的慘叫，沒有人對他們動手，甚至沒有什麼恐怖的力量波動出現，有的只是無邊的慘叫，這兩個強橫的天人族戰士現在就好像在遭受世間最殘酷的刑罰一般，痛苦的嘶吼着，公羊文甚至已經雙膝跪地，雙手堪堪的支撐着自己的身體沒有讓自己倒下去，但他的頭顱在這個時候卻仍舊頑固的高高仰起，一雙眸子裏透出無盡的不屈。
“天道，你忘了，天人族也屬於百族之列，我們終究是生靈，而不是單純的意志。”公羊文終於完整的說出一句話，說完這句話之後，公羊文竟是硬生生的從地上站起來，但當他站起來的那一刻，他的身體卻已經開始燃燒。
“王！”贏城痛苦不堪的倒在地上嘶吼着，他想要上前阻攔什麼，只可惜這一次他卻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
天空中忽然傳出一聲冷哼，只是聲音的傳遞就已經讓公羊文全身一顫，身上的灰色火焰也開始變得更加猛烈起來。
“你們，都該死！”天道的聲音終於也帶上了幾分怒火。
只是公羊文卻仍舊不斷的向前走着，好像在朝着一個很神聖的地方前行，他的步子顯得凌亂不堪，但他的方向卻始終堅定的只指向一點。
“生靈無罪，我們都不該死，該死的是已經產生了惡念的你。”公羊文不屈的聲音微弱的傳了出來。
“惡念！？”天道的聲音已經顯得癲狂：“我的惡念又是因何而起？”
“大家都有錯，所以你也沒有資格審判任何事情。”公羊文的聲音顯得愈發疲憊，但他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卻猛地向前一衝，這一下竟是幾乎衝出去了千里之遙。公羊文幾乎一眨眼便在贏城面前消失，而後他出現在了一個巨大的祭壇上空，在這個祭壇里有一具無比龐大的屍體橫躺着，公羊文在衝到祭壇上空的瞬間，天空之中始終只出聲不動手的天道卻終於動手，這是真正的動手，因為天空之中只是硬生生的有一隻碩大無比的手掌探了出來，直取公羊文。
此時此刻，公羊文身上的火焰已經燃燒到了全身，灰色的火焰將他的面目都已經擋住，但公羊文卻忽然發出一聲怒吼，他的身軀也在這一刻開始極速變大，最終竟是脹大到幾乎足有百丈之高，面對忽然出現的巨大手掌，公羊文想都沒想回身就是一拳，結果跟那一隻巨大手掌對拼之後，公羊文身上的火焰大勝，徹底將他吞沒，但在這一刻公羊文卻一把抓住那一具屍體，猛地向外一甩，隨後那一具屍體卻就好像有了靈性一樣直直的朝着天人族的皇城之外飛去。
“該死！”天道氣急敗壞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隨後又一隻巨大的手掌從天空中探了出來，這一次卻是想要抓住那具龐大的屍體。只可惜這一次手掌仍舊沒有得手，公羊文悍不畏死的直接沖了上去，還是螳臂當車一般將那手掌給擋了回去，而就是這一次的阻礙，那具龐大的屍體便順利的衝出了天人族皇城。
贏城愣愣的看着這一切，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神卻已經複雜到了極點。
“滅世，哈哈，滅世之戰，我倒要看看，讓他真正回歸之後，你還要怎麼去滅世！”公羊文的聲音無比張狂的響了起來，只是他身上的火焰已經再一次將他百丈的身軀徹底吞噬，贏城遙遙的看着遠方，他看不到公羊文，卻都彷彿又能夠真切的感覺到對方的狀況。
“該死！該死！”天道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皇城之中。
天罰，開始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