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中

第一次來到一中，是乘2路車從正門進來的，說實話，對一中的第一印象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可能是因為門口是2路車的終點站吧，整個地面都是凹凸不平的，顯得十分的破舊，如果沒有人告訴我這裏就是一中的大門的話，我可能還無法將樂山市第一中學和這樣的大門聯繫在一起。

不過門外雖然不怎麼惹人喜歡，進門之後給人感覺還是不錯的。從大門進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個人物雕像，全身呈灰黑色，大概兩到三個人的高度，脖子上圍着圍巾，像是被風吹起似的，右手手中拿着個像是盒子一樣的物品，從外表看去我無法分辨那究竟是什麼，甚至於說，這個人是誰，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我都完全沒有一絲頭緒。後來別人告訴我，這個人是郭沫若，在樂山一中讀過書，但最終卻被開除了。

我一直無法理解的一件事就是，為什麼多年前被學校開除的學生，到了現在卻又被立為雕像重新出現在了校園，難道就因為這個人之後出了名，想要憑藉此人的名望來宣傳自己？說實話，我對於這樣的做法一直都是無法苟同的。多年前選擇拋棄別人，又何來的臉面等到數年之後再將他請回。不管是當時的社會環境也好，政治條件也罷，拋棄就是拋棄，這始終是不爭的事實。

對於這個雕像，我並沒有多大的興趣，而這些就該是我對它所有的看法了。它的背後又是一道門，不過比起正門要略微小一點，只有框架，沒有真正能夠鎖住這道門的設置。門後有一塊大大的石碑，有着石頭特有的白色，我忘了上面寫了些什麼，大概都是些勵志的詞句，說來也有一些諷刺，在這裏讀了三年書的我到了最後居然連上面究竟寫了什麼都沒能記住。不過我想，真正記得上面寫了什麼的人也是少數吧，有的東西，即使每天都會看到，但卻從來沒有人去仔細留意過它的存在。

石碑後面是一條帶噴泉的道路，上面鋪滿了小型白瓷磚，長百米，寬約二三十米，密密麻麻的瓷磚讓你一眼看上去會有一種眩暈的感覺，我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也會這樣，反正我在每次經過這裏的時候都盡量控制視線不往下看，我不清楚這樣的設計有什麼特別的意義，總之直到今天，我還是能記起那種腦袋漲漲的感覺。

道路的中間就是噴泉，不過雖然名字叫做噴泉，一年當中最多也就真正噴過一兩次吧，要麼是高考，要麼是公務員的考試，除此之外，再難得見到這裏面噴起的水柱。這樣的百米噴泉雖然稱不上壯觀，不過有噴泉的學校到底還是比較少的，一年中總還是有那麼一兩天是值得期待的。

噴泉的池子裏養着金魚，沒有人知道總共有多少條，並不是沒有人關心這些魚，相反，經常都能看到有同學站在池子的一旁拿東西喂它們，當然他們這麼做也只是為了逗趣，或者說是找一些事情來釋放學習的壓力吧。曾聽人說起這些金魚是一中的保安去某個地方玩耍后弄回來養在裏面的，當然也有傳聞，說是食堂做的魚是用這池子裏面的金魚做的，哪些是謠言，哪些又是真相，時至今日我依然不得而知。

池子的左邊是圖書館，右邊是上課的教學樓，圖書館並不大，一眼望去你也不會想到這就是圖書館，它存在的意義也就是在每學期開校的時候每個班都得在這個地方來領書，而真正來這裏借書的人，太少，至少在我認識的人當中最多也就一兩個。借書的人少，並不意味着沒人喜歡看書，而更多的是對借書的限制，學校總有理由讓你借不了書，因為，在這裏，學生的任務是學習，哪怕是經典名著，也逃不脫被判以影響學習的罪名。雖然我不曾在這裏借過一本書，但還是有幸看過其中的幾本，那是班上同學借來的，那個人叫陳飛。

我們都叫他校草，但卻不是因為人如其名，就像我雖然長得矮，卻姓高。校草不是一個外向的人，長的還算高，卻不狀，看上去還有點略瘦，不知道為什麼，班上總有些人喜歡欺負他，因為他軟弱嗎，或者單單就是因為家庭的背景條件決定了一個人在成長道路上的艱辛程度嗎。在這一點上我還算幸運，從小到大，班上也沒有人欺負我，當然，我也不曾想過要去欺負哪一個人，一直以來，我都不太喜歡那種靠自家背景去欺負別人的人，所以和這樣的人也都很少來往，更不用談成為多麼要好的朋友了。

其實我還挺喜歡校草這個人的，他很少去招惹別人，總是一個人默默的看着小說，或者是做着一些簡單而又無聊的小事情。他很喜歡看書，無論是名著還是網絡小說，他都能看得津津有味，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夠記得住每一本小說，也不知道他是否能理解小說中的內涵。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的是，一個人，對某一件事情能夠做到如此的痴迷和堅持的話，或多或少，總是能有收穫的。儘管在當時可能看不出這收穫是什麼，在將來，也必然會出現的。

記得有一次，我看到他在班上看一本書，具體叫什麼名字記不清楚了，大概就是對日本著名小說的一個收錄。我對他說：“校草，你看的書還挺廣啊。”他笑了笑，然後說：“這本書馬上就看完了，明天就去圖書館換一本歐洲的小說集來看。”“那你先借我看看這本書吧。”校草關上那本書，伸手遞給我。接過書的我隨意在目錄上找了一篇便看了起來，印象中那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女主角失憶，對於自己的曾經只能回想起部分的片段，總之，男主角最後是沒能和她在一起的。這種故事的的確確和中國的本土文化有些許不同，具體是在哪些地方有不同，我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這種故事更加的真實。把書還給校草后，我說：“等你借了那本歐洲的小說再給我看吧。”他說好，但最終卻沒有等到那第二本書，所以直到今天，當我發現這是我看過的唯一一本在圖書館借的書時，還會有一絲遺憾。

再繼續來談談教學樓吧，可能是因為這些建築自身材料選擇的原因，從外觀上看起來總是會覺得有些陳舊，不過裏面也還不錯，至少在當地算是很好的了。今後三年的時間，除了寢室之外，也幾乎全都流失在了這裏。但你一定不會覺得遺憾，因為你曾用三年的時間換來了一生中最難忘的回憶，或喜或悲，各種情感都被毫無保留的揉捏在一起，多年後，當你再次經過這裏時，也許你已經記不起每一個人的樣子，卻依舊能想起那時大家一起上課的感覺。興許有的人也還能記得，不，應該是一定會記得，在教學樓的某些地方，走廊或是樓梯轉角，發生過的那些故事，眼淚或是甜蜜，你永遠也不會忘記。

百米噴泉的盡頭是體育館，整體是呈圓柱形，正上方是一個頂蓋，頂蓋的前方支出了一部分，像是一個小房子，而那一部分也已經伸到了道路的正上方，當人從下面經過時，或多或少也還是想過它什麼時候會突然的掉下來，也許就正好砸到某個人，然後一個悲劇就誕生。但這種預想到現在也沒有真正的出現過，也從未見有人繞着這條路走，這樣做的原因不是因為大家對這個建築質量百分之百的信任，而是每一個人都會想，自己不會就是那一個最倒霉的人。三年中來這個體育館的次數並不多，除了幾次節日晚會或是鼓勵學習的一些講話之外，一般情況下也是不允許你進去的。

體育館的左側是食堂，右側則是若干個籃球場。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食堂，是的，在我15歲之前見過的食堂與之相比都要小很多，裏面做的菜味道也不錯，當然，這種想法最多也就持續了一學期，之後你也會吃膩，然後便會覺得，原來也不過如此。這個時候你會想起一句話，環境並沒有變，是你變了。並且我們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一個人總是要變的，無論你有多麼想阻止這樣的進程都是徒勞的，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是避免變成過去我們討厭的那種人，而向著我們曾欣賞的那種人轉變。然後在這種轉變結束之後，別人會笑着告訴你：你成熟了。

成熟這個詞是我不太願意聽到的，因為不管別人怎麼來修飾這個詞，它也始終包含着轉變。轉變，意味着我們終究需要放棄一些東西來接受新的東西，有的人說，這會使你變得更好，是的，我也承認，但卻始終免不了些許憂傷。也許多年後我再看到這段自己寫過的文字還會笑出聲來，那個時候我就不得不承認，我的確不再是我了。思想改變了，細胞也不知道早已更換了多少代，除了記憶的延續，大概，還屬於原本自己的東西也就只剩感情。

也許我不應該說這麼多無關緊要的東西，畢竟，願意靜下來看這些文字的人並不多。食堂的旁邊挨着男生宿舍，一共有兩棟，都是六層，其中有個房間的號碼肯定不會忘記，男a310，時至今日我依然留着那個房門的鑰匙，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去開一次這個門，也不知道這把鑰匙還能不能配上門上的鎖，即使我打開了，不知道當我再次踏進這道門的時候會不會感覺到陌生，也許我會呆在那裏，苦笑，然後轉身離開。

男生宿舍旁邊是女生宿舍，如果你要問我有多少的男生想要進去，我會告訴你，全部。也許你會笑，原來男生都是這樣，其實人都是這樣，對於沒見過的或是感興趣的東西總是會充滿好奇，或者說是嚮往，這並沒有錯，誰也沒錯。沒進去過終究是個遺憾，承不承認都一樣，根本無需爭辯。但是當你真正進去之後你會發現，原來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特別，一切也都還是很平常，平常到讓你失去對它所有的好奇。

宿舍樓的外面是足球場，也就在體育館和籃球場的後面，我曾在這裏參加過兩屆運動會，成績並不是很理想，但有件事還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現在想起來還是會很開心。當然除了運動會之外，在這裏發生過的故事也不少，不僅是我一個人的，我想，很多人在這裏都發生過許多的故事。我不知道後來的他們都怎麼樣了，我只知道後來的我們，後來的我們變成了我和你，或者是我和她。

第一天報名時大概就將整個一中都逛了個遍，很大，甚至於迷路，但當你在裏面待了三年之後，你一定可以準確的計算出從某個位置到另一個位置的時間，哪條路近，哪些地方的人少，甚至連什麼地方是攝像頭拍不到的你都會知道。然後當你再次踏入的時候你會發現，原來，它是如此的小，並且你會發現，曾經費盡心思想要出的校門居然不再那麼容易進了，然後看到更小的學弟學妹，就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曾經。